第514章 寶玉:珩大哥這是把我忘了?
寧國府
賈母好奇問道:“這會子,今個兒怎麼不見珩哥兒回來?”
衆人聞言,都看向那螓首蛾眉的麗人,心思各異。
尤以寶釵目光最爲專注,幾是一瞬不移。
秦可卿柔聲道:“這樁皇陵坍塌的案子,事關重大,夫君他主審着案子,這兩天都是日以繼夜的,昨晚都沒回來。”
嗯,賈珩昨日留在了晉陽長公主府,的確是日以繼夜。
“畢竟因爲此案倒了一位藩王,珩哥兒他爲此操心一些也是有的。”賈母點了點頭道。
鳳姐笑了笑道:“老太太說的是,說來,昨個兒可差點兒讓我嚇着了,這麼多誥命夫人,平日也見不着這般多,昨天竟是一同登門,真是嚇到人了。”
薛姨媽笑了笑道:“現在宮裡賞賜,可不就是因爲這個?”
賈母問道:“可卿,那封着誥命的聖旨呢?”
“已經在祠堂供奉起來了。”秦可卿柔聲道。
賈母連連點頭道:“等過幾天,還是要你慶賀慶賀纔是。”
秦可卿道:“如今夫君他忙着外間的事兒,京裡又風風雨雨的,也不好太過張揚了纔是。”
寶釵聽着這話,玉容微頓,抿了抿粉脣。
這話說的真是得體呢……
賈母佯怒道:“咱們後宅自己慶賀慶賀,也礙不着他什麼事兒。”
“請個戲班子,關上門自己熱鬧熱鬧也是可行的。”秦可卿想了想,柔聲說道。
鳳姐笑了笑道:“可卿這話說的是,咱們自家樂着,也沒什麼。”
“是這個理兒。”薛姨媽笑道。
這時,薛姨媽也算是明白了,湊着自家姐姐的趣兒,或許有翻車的風險,但湊着東府的趣兒,可謂萬無一失。
衆人圍攏着說話,不覺時間飛快,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而在這時,外間一個嬤嬤來稟告,道:“大奶奶,大爺已回來了,這會兒去沐浴更衣,一會兒過來呢。”
秦可卿道:“老太太晚飯在這兒吃着,也算熱熱鬧鬧的。”
過了一會兒,惜春也在幾個丫鬟的陪同下,進入廳中,向着賈母行禮道:“老祖宗,嫂子。”
賈母看着惜春,只見小丫頭梳着空氣劉海兒,臉蛋紅撲撲、粉嘟嘟的,不由笑了笑道:“四丫頭過來,讓我看看,長高了,也吃胖了。”
說着,就將惜春摟進懷裡。
惜春也口中不停喚着老祖宗。
這位傲嬌小蘿莉,在沒有賈珩的那個世界,或許也僅僅在賈母身上獲得過爲數不多的親情。
賈母笑了笑,說道:“好了,好了,你幾個姐姐該笑話了,眼看着也是大姑娘了。”
心道,原本看着年歲不大的小丫頭,卻臉上不見絲毫笑紋,冷心冷口的渾然不似個小孩子,現在再看着小臉上的笑容,比之往常也多了一些。
“四丫頭,當初讓你過來和伱珩大哥住,我還擔心着你,看來你珩大哥最疼着你。”賈母笑着打趣道。
卻將惜春說的心頭一跳。
珩大哥好像是有些對她不一樣?
也說不出爲什麼,總覺得珩哥哥對她與其他幾個妹妹不同。
秦可卿柔媚一笑,道:“老祖宗,也是四妹妹她素來乖巧,討人喜歡,我和夫君他都喜歡四妹妹。”
賈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放心了,這麼多丫頭中,我最心疼的就是四丫頭和玉兒,她們兩個是命苦的,年齡雖小,但心思比着大人都重,如今珩哥兒疼愛着四丫頭,我也就放心了。”
這時,迎春身後的司棋,看了一眼賈母,暗道,四丫頭和林姑娘苦着,她們家姑娘難道就不苦嗎?早早沒了娘,現在連老子……嗯,沒有比有了強。
說來說去,老太太最疼的恐怕還是那個寶玉。
轉頭看了一眼迎春,卻見拿着那個手鐲正在端詳着,似對賈母方纔的話全無反應。
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寶釵接過鶯兒遞來的茶盅,靜靜看着這一幕,心思也有幾分複雜。
賈母喚着黛玉過來,笑着招了招手說道:“玉兒,你也過來。”
“外祖母。”黛玉玉容微頓,近得前去。
賈母嘆道:“自小就沒了老子娘,我唯一放心不下,現在你珩大哥照顧着你,給你調養身子,我也歡喜的緊,以後多和你嫂子親近,走動,不要總悶在院裡。”
“嫂子。”黛玉將盈盈如水的明眸擡起,看向秦可卿,低低喚了一聲。
秦可卿看着眉眼柔弱的少女,笑道:“我也喜歡林妹妹的品格呢。”
鳳姐笑道:“說着話,這會子都到飯點兒了吧,老祖宗,我可是餓了的肚子咕咕叫了。”
尤三姐在一旁笑着接話說道:“已經吩咐人去做晚飯了。”
賈母看着這一幕,也有幾分笑意,心頭鬆了一口氣。
鳳丫頭能想通就好。
這好幾天過去,賈母也擔心着鳳姐因爲賈璉被流放一事,從此鬱鬱寡歡,但見着鳳姐漸漸走出來。
卻說另外一邊兒,從錦衣府返回的賈珩,正在晴雯的侍奉下,在浴桶中沐浴,微微閉着眼眸,享受着雯式服務。
錦衣府中各式卷宗已盡數歸攏好,目前而言,在忠順王倒臺的前提下,詔獄中根本不存在一個抵死不認的犯官,但有避重就輕,混淆罪質。
這就和後世幾無二致,只認輕罪,不認重罪,心存僥倖。
“公子,剛剛宮裡傳旨,說是升奶奶爲一品誥命呢。”晴雯俏麗嫵媚的臉蛋兒上見着笑意,俏生生說着,與賈珩一同進得浴桶。
賈珩面色頓了頓,旋即輕聲道:“知道了。”
可卿升一品誥命,並不奇怪,因爲他身上的爵位和官位就是一品。
如今他爵位,無功不得升,如宮裡爲示恩寵不絕,就會在父母妻子上下功夫。
說來,他最近也頗有些冷落可卿了,只能等朝會後,前往老丈人家時,再多多陪她逛逛,補償補償。
待晴雯服侍更衣,賈珩換上一身蘇錦竹紋長袍,腰繫玉帶,向着後院花廳而去。
入得廳中,正見秦可卿與賈母等人坐在一旁,低聲敘話,鳳紈隨侍左右,而薛姨媽和王夫人也在一旁相陪,釵黛、探迎、雲惜皆列坐敘話。
迎着一衆目光的注視,賈珩喚了一聲:“老太太。”
賈母笑着打量着身形挺拔,氣度沉凝的少年,道:“珩哥兒,你可算是回來了,剛纔還和你媳婦兒說起你,這外面的案子辦完了沒?”
賈珩一邊兒落座,一邊敘說道:“這般大的案子,沒有半個月,不能理清首尾,錦衣府那邊兒初審完畢,等明天朝會就可議處相關吏員,後續的事情就沒有那般繁重了。”
賈母點了點頭,道:“早些辦完纔好,對了,你媳婦兒剛剛被宮裡聖上封賞爲一品誥命,這是個大喜事,可得慶祝慶祝纔是。”
賈珩看了一眼秦可卿,與自家妻子柔媚如水的目光交匯了下,心頭竟覺陣陣發虛,連忙讓開目光,道:“方纔聽晴雯提及了,這倒是一樁喜事兒。”
不同於官員有正從一品,誥命夫人並無正從,一品就是一品。
“可怎麼慶祝纔是呢?”賈母就問道。
衆人也都看向那少年的臉色。
賈珩想了想,溫聲道:“如是在自家院裡,不好設宴邀着賓客,更不可收着什麼各家的賀禮,如今也不好太過張揚了。”
值查辦忠順王之時,那種大宴賓客,廣收賀禮,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法,自然是愚不可及,但如是在後院請上戲班子,自家人關門聽聽戲、吃吃飯,倒也沒什麼。
鳳姐笑了笑說道:“你們聽聽,什麼叫夫妻一心,心有靈犀,連想法都是一般無二。”
湘雲、探春臉上都見着驚訝。
薛姨媽也笑道:“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都想到一塊兒了呢。”
寶釵在下首坐着,抿了抿粉脣,心頭一跳。
其實她原也是那樣想的,只是媽這話說的……
賈珩面色怔了下,不由凝眸看向秦可卿,卻見少女蛾眉微垂,臉上分明見着羞意。
賈母笑道:“剛纔我和你媳婦兒說,她也是這般說的。”
賈珩聽着這番解釋,心頭也稍稍有幾分異樣,啞然失笑說道:“那倒是真想到一塊兒去了。”
被衆人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盯着,秦可卿羞紅了臉頰,聲音溫寧如水,說道:“夫君,如今京中風風雨雨的,也不好給夫君添亂。”
“添亂,倒不至於。”賈珩輕聲道:“咱們關上門自己慶祝慶祝,倒也沒什麼的。”
鳳姐輕笑了下,道:“這還是一般無二的話。”
湘雲也笑道:“珩哥哥,這話嫂子也說過。”
秦可卿這會兒已是徹底羞紅了臉,有些不知說什麼纔好。
賈珩聞言,笑了笑道:“那我就不用說什麼了,一切由你嫂子做主就是了。”
“原也不打算驚天動地的,就是兩府在一起聚聚,吃吃飯,聽聽戲。”賈母笑了笑說道。
她其實心裡也想沾沾東府的喜氣,沖沖西府的晦氣,最近這段兒時間,西府倒黴事兒是一件挨着一件,倒是東府蒸蒸日上。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老太太看着安排就是。”
暗道,如是他沒記錯的話,賈赦和賈璉父子,流放貴州沒有多久吧?
嗯,反正……總之不會超過半集,必定大放晴雯歌。
議定慶賀之事,賈珩又問道:“怎麼不見老爺?”
賈母聞言,心頭微動,看向那少年。
這會兒,就連正聽得衆人湊趣兒聽的膩歪的王夫人,都支棱起耳朵,留神傾聽。
賈母說着,嘆了一口氣,做惱怒之色,說道:“寶玉這幾天纔好一些,他就督促着寶玉寫檢討書,說什麼等晚一些就拿給你看。”
賈珩道:“嗯,我想着寶玉也該寫檢討書,等跪完祠堂,就可去學堂讀書了。”
王夫人:“???”
大抵是“就這,就這?”
她還以爲是說着幫着老爺升官兒的事兒。
賈珩道:“是二老爺在工部的差事,最近工部人事一片混亂,朝廷勢必要揀任能臣幹吏充實衙司。”
此言一出,王夫人心頭一跳,終於進入正題了嗎?
賈母心頭也有些欣喜,忙問道:“珩哥兒,你是這麼想着的?”
“等晚一些,我過去和二老爺商量商量。”賈珩低聲道。
幫賈政升官兒,其實倒不難,問題賈政絕對升不得侍郎,部堂官需要廷推,他已決定運作自家岳丈衝此職位,這或許需要和浙黨的韓癀或者楚黨的施傑打招呼,這二者一個在倒楊之事上需得自己衝鋒陷陣,另一個則算是政治盟友。
而賈政只升爲一司郎中,由從五品至正五品,倒是水到渠成,幾乎不費什麼功夫,但郎中之職需任實務,這個差事可不是那般好做的,而且自家兩個親戚,都在工部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但再高就需要運用一些政治資源。
他倒是看中了一個官職,通政司左右通政,這是個正四品官職,管着上傳下達,看一些奏疏。
到了他這個地位,也需要有人在通政司幫他盯着,彈劾於他的奏疏。
而三品以下都是部推,只要和吏部的韓癀稍稍提及此事,一個很不起眼的調動。
賈母心頭微喜,說道:“你們外面的爺們兒,好好商量商量也是正理兒。”
鳳姐看着這一幕,不由看了一眼王夫人,見其眉梢挑了挑,似壓抑着心頭的一絲喜色,心頭好笑。
這會兒二太太倒是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嬤嬤道:“太太,飯菜都準備好了。”
秦可卿點了點頭,然後招呼着賈母用飯。
一場飯菜,用罷這之後,衆人坐在一起品茗敘話。
賈珩用罷飯菜,漱了口,則去了西府去見賈政。
此刻,夢坡齋,小書房內,燈火通明,人影綽綽。
一張漆木方桌後,寶玉就着燈火,伏案書寫,束起的紫金冠下,那張如滿月銀盆的臉盤兒,上面見着爲難之色。
此刻筆下,寫了一篇檢討書,大意是講述了事發經過,自己不知檢點,與母婢調笑無狀,致使金釧兒投井,而後想寫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而寫。
珩大爺說他沒有擔當,可他又能做什麼呢?
賈政手中端着茶盅,低頭品着,眉頭緊皺,臉色難看,手邊兒已放着揉成一團的紙團兒。
擡眸看着寶玉已經寫好的兩張箋紙,對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去將他寫好的東西再拿回來。”
那小廝頓時應了一聲,然後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張寫的滿滿當當的箋紙,轉身遞給賈政。
先前賈政就已看過一篇,顯然不大滿意,將其揉成一團,訓斥着讓寶玉重寫。
賈政接過閱覽,卻是青筋直跳,越看越氣,將箋紙棄擲於地,斥罵道:“混帳東西!作下這等沒臉事來,竟還記憶猶新,付諸筆端,事無俱細,真是恬不知恥!孽畜,孽畜!”
寶玉:“???”
不是,剛纔不是你說我,全無記性,含糊其辭,大罵孽畜,打回重寫嗎?
他都詳細寫了,怎麼又說出這番話來?
“愣在那裡作甚,還不重寫!”就在這時,賈政怒目而視,訓斥道。
寶玉一縮脖子,連忙握緊筆管,擡起發酸的手腕,繼續書寫起來。
“老爺,該用飯了。”這時,一個小廝進得屋中,將拉長的影子投映在屏風上。
賈政擺了擺手,說道:“等寶玉寫完,再用飯菜。”
寶玉這會兒一聽飯菜,也只覺得腹中飢渴難當,餓的眼冒金星,但卻不得不提起毛筆寫着蠅頭小楷,有心潦草其事,又擔心再被要求重寫。
就在這時,外間一個小廝進得屋中,喚道:“老爺,東府珩大爺來了。”
寶玉聞言,面色微頓,心頭一喜。
那位珩大爺來了,想來應不會如老爺那般折騰於他。
而說話的工夫,賈珩進入夢坡齋小書房,看向已經站起相迎的賈政,問道:“老爺,這般晚了,還沒用飯。”
他方纔進來之時,聽小廝提及。
轉眸看向一眼正伏案書寫的寶玉,暗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寶玉不吃飯,賈政自然吃不下。
賈政這會兒猛地站起來,也覺得有些頭暈,但還是擺了擺手,說道:“我倒不餓,正盯着這個孽畜寫檢討書,子鈺,你怎麼過來了?”
賈珩見此,上前攙扶了下賈政,凝了凝眉,說道:“老爺看着臉色差的很,不好苦熬,先用些飯菜,有些朝堂上的事,打算和老爺商量商量。”
說着吩咐着小廝道:“準備一些酒菜,讓老爺用着。”
那小廝登時笑着應道:“大爺,已經熱了三回了,這就端上來。”
說着,出了書房,吩咐着外間端上晚飯。
賈政一聽朝堂之事,心頭有數,點了點頭道:“我原也想尋子鈺說說朝局。”
不僅是朝堂上的事兒,還有他這個兒子的親事。
賈珩也不多言,然後,落座下來。
不大一會兒,下人提着早就熱了幾熱的食盒放在幾桌上,頓時一碟碟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琳琅滿目,另上了一壺酒,兩個酒盅。
賈珩道:“老爺先用着飯菜。”
寶玉此刻,拿着手中的毛筆,向着二人張望,尤其是原已餓的前胸貼後背,這會兒聞着飯菜的香氣,更是坐立不安,連一個字都寫不下去,肚子幾時餓得咕咕叫起來。
暗道,珩大哥……這是把我給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