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沒有接扇, 臉上的面紗被風吹起,讓她多了幾分神秘朦朧之美,她如水杏目裡滿是笑意, 望着馮紫英說道:“馮公子, 這是要贈扇嗎?”
馮紫英握緊手裡的摺扇似笑非笑道:“如果是你想要, 我肯定是要送的。”
薛寶釵冷笑道:“可惜我不稀罕滿心思算計還是男人的東西。”
“我想薛小姐一定對鄙人有些誤會, 我可以一一解釋給你聽。”馮紫英並不退怯, 相反饒有興致表達自己的虔誠。
可惜不管他以何等姿態說出情真意切的話,薛寶釵都無動於衷,她只是漠然道:“若是公子無事, 那我就先告辭了。”
馮紫英俊眉一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行饒人處且饒人, 四大家族是世交, 甚至血脈相連, 薛小姐何必趕盡殺絕呢?”
薛寶釵秀眉輕揚:“哦?不知公子有何見教?認爲我該如何呢?”
馮紫英露出滿意之意,侃侃而談:“如今榮國府和寧國府已經走到這樣的地步, 並且求到了你面前,你又何必將其拒之門外,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要想拿捏住其它三大家族,難道不是一個好時機嗎?再者, 也可以給你留一個好的名聲。”
薛寶釵好像很有興趣地樣子, 歪着頭, 眼中露出求賢若渴之意:“如果我不想那麼做呢?”
馮紫英面色微沉, 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對他們棄之不顧, 那今後你可知你會落得什麼名聲?我自是不信你如此冷心冷情對待親人。”
“親人?”薛寶釵正欲轉身離開,聽到他的話, 回頭嗤笑一聲:“我父早已被族人害死,家裡只餘寡母孤兄,我哪來的親人?”
馮紫英俊臉籠罩一層陰雲,似是想到什麼,開口說道:“那林黛玉呢?”
薛寶釵目光一冷,盯着馮紫英的面容,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幾分端倪,只見冷嘲,未見其它深意,她當下一惱:“若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敢打林妹妹的主意,我定讓你們盡數從世間徹底消失!”
她說罷,擡腳便要上馬車,卻被馮紫英一把抓住手臂。
馮紫英怒道:“薛寶釵,你難道不知禍從口出嗎?”
薛寶釵掙開他的手臂,不屑道:“我既然敢說與你聽,就不怕你們來找我的麻煩,來找薛家的麻煩,從今往後,你也不用再來薛家,與我兄長攀關係,我們既然敢吞了那麼多的生意,你知道那代表了什麼?”
馮紫英拉過她的手,將扇子塞進她的手裡冷笑道:“不過是一個身世不明的廢物,有幾分心計,攀附了上面那位,誰知是不是那位的入幕之賓,九皇爺,九千歲,不知道還以爲是個不男不女的宮人呢?”
“是嗎?你也就敢在我這小女子面前耍耍威風了,我敢說若是你在他面前說,他鐵定會殺了你,而且事後也無一人敢言,就算是你身後的神威將軍府也不敢得罪。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身世不明,只是你們這些人能力不夠查不到,倒成了攻訐他的理由。那我且瞧着最後你們哪個能笑到最後。”
薛寶釵打開扇子撕成兩半,冷笑道:“別到時,如這把扇子一般,親手把自己送給別人,再被別人撕碎。”
馮紫英臉色鐵青,但薛寶釵這種冷漠清麗的模樣更讓他對她有了勢在必得的決心。他思及自己的目的,語氣一軟道:“你怎麼才肯放賈家一馬?”
薛寶釵由下人扶上馬車,沒有理會他的話。
正在馮紫英以爲她會揚長而去時,卻從馬車裡傳來她清冷的聲音:“馮公子,可知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馮紫英聞言高大的身子一晃,臉色慘白一片,就連馬車已經出發離開都沒有發現。
他知道他錯了,不只他錯了,就連他的父親還有一些蠢蠢欲動的人都錯了,不是聖上太昏庸,寵信百里於安這個奸臣,而是聖上太過英明,將一切都推給了百里於安,讓下面的人互鬥,他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此時他以爲已經將事情掌握了八九不離十,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其實是聖上要求着百里於安爲他做事,百里於安纔是幕後最大的推手,就連皇上也被百里於安掌握在手裡。
此刻的乾高宗十分頭疼地看着百里於安,根本不想與他做什麼交流。
“馮紫英光天化日都敢與她拉拉扯扯,我要了他的命也是便宜他了。”百里於安坐在椅子上咬牙道。
乾高宗以手撫額:“小八,你戾氣太重,他好歹是神威將軍唯一的嫡子,表面上也未有什麼叛逆之舉,你貿然殺了他,神威將軍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百里於安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是先皇御封的九皇爺。”
乾高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封他爲九皇爺又如何,難不成他還想憑藉這身份壓神威將軍一頭不成,可百里於安不是這種計淺的人啊。
忽然他想到自己剛剛叫了百里於安一聲小八,嘴角不禁抽了抽,自從那次圍場薛寶釵對這個稱呼肆意嘲笑後,百里於安便與他說要公佈自己的身份。
可是百里於安的身份不僅僅是這樣,怕是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知道百里於安的身世了。
“你爲了一個女人,竟要我也叫你九皇爺?”乾高宗濃眉皺緊,面帶不悅,他在百里於安面前向來沒有稱過朕。
百里於安冷哼一聲:“那是自然。”
“我最多也只能稱你一聲小九。”乾高宗突然來了氣,百里於安每次佈局都不與他明說,現在到了洗牌的關鍵時刻,他竟因爲兒女情長掙執起一個稱呼。
百里於安皺眉,“無所謂。”
乾高宗氣極反笑:“將來我還要爲你賜婚,你若是惹了我,我就去和薛寶釵把你的底都兜出來,看她還嫁不嫁你?你也知道她對你可是戒心重得很。”
百里於安挑眉:“你威脅我?”
乾高宗不禁爲之氣結,他很想說是,但他知道百里於安的脾氣,肯定會不管他是玩笑還是當真,都會與他翻臉。
“你還在這做什麼,薛寶釵怕是去你府上尋你了,還不給我滾!”乾高宗怒吼道。
百里於安悠悠然站起身,語氣輕飄飄地說道:“你說讓我滾,我記住了。”
乾高宗臉一黑,他怎麼忘了這人的性子,向來記仇得很,但他也懶得和百里於安道歉,硬着頭皮不耐道:“還不走?”
百里於安沒有再言語,邁了幾步,頃刻間人就走到了殿外。
看到那紫色的人影消失在視線中,乾高宗臉色如喪考妣,癱坐在椅子上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人沒了那駭人的仙家手段,武功竟也到了化境,居然可以做到縮地成寸。
雖然知道百里於安不會傷了他,但少不了會讓他在其他地方吃虧,想到這,乾高宗就頭痛,要是有一個人能左右百里於安的心思就好了。
薛寶釵!
乾高宗心裡一亮,不由計上心來,反正終究會被百里於安施以報復,不如讓他先下手爲強,來給這對怨侶增加點樂趣吧。
阿嚏!阿嚏!
薛寶釵坐在百里於安的別院正廳,不由以帕掩鼻,心道:“難道是站在風口與那馮紫英說得太久了,竟受了風?”
正如此想着,卻聽到一道好聽磁性的聲音傳入耳中:“是不是站在風口與馮紫英說得太久,受了風?”
薛寶釵心裡如此想,但由別人問出來意思就不一樣了,她轉頭瞪了百里於安一眼,誰知卻看到百里於安今天竟穿了一身紅衣,整個人邪魅無雙,宛若誘惑人的妖王。
“怎麼?看不夠?”百里於安就近坐下,桃花眼裡閃過促狹之意,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妖孽。
妖孽!
薛寶釵在心裡暗呸了一聲,單刀直入道:“我來是問你那些產業的事?”
百里於安見她粉面含霜,一副公事公辦的疏離態度,心裡不免有些不舒服,索情也直言道:“想要薛家得利,你必須應我一事。”
薛寶釵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皺眉反問道:“何事?”
“以身相許。”百里於安紅豔的薄脣吐出這四個字。
薛寶釵身子一顫,瞪了他一眼:“作夢。”
這一眼帶着幾分嗔怒,上揚的眉眼使得她媚意橫生,惹得百里於安心裡一動,表面卻不動聲色道:“你知道薛蟠的能力有幾何?”
“還有我。”薛寶釵挺直脊背說道。
百里於安歪坐在椅子上,表情閒適隨意,如浪蕩公子哥一般,便全身的高貴和威勢卻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庸俗,甚至帶着謫仙入魔的矛盾魅力。
他從懷中拿出一方印信放在桌上,緩緩說道:“我送的東西自然不會再收回來,若是敢扔掉我送的東西,你覺得我會如何對付她?”
薛寶釵被百里於安深邃黑亮的眸子盯得脊背發寒,她咬緊下脣不發一言。
百里於安卻繼續逼迫道:“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你究竟想要如何?”薛寶釵飛快地說道。
百里於安笑了笑,風淡雲輕地說道:“嫁給我。”
那語氣彷彿兩個人成親就想喝水吃飯那樣隨便而且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