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的喊打喊殺腥風血雨, 似乎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安靜的樣子,不像是在經歷一場廝殺, 等到風平浪靜時, 朱師兄主動前來說明情況。
“衛夫人, 林姑娘, 薛姑娘, 前面遇到了一些匪徒,現在已經清除,只是有點血腥, 你們無須下車,我們直接把馬車趕進驛站。”
然後他就聽到薛寶釵平淡無泊的聲音, 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多謝朱師兄的提醒!”
語氣平靜得不像是受驚後的樣子, 不過朱師兄也沒有多想, 畢竟是把她平時也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性子,很難想象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的情緒起波瀾, 再加上她經歷的那些事,今天這樣的事她不一定會害怕。
朱師兄準備轉身離開,卻聽林黛玉的聲音傳出:“師兄,不知我父親可好?”
聽到她清泠悅耳的聲音,朱師兄的腦海裡便浮現出她柔弱傾城的面容, 聲音不禁比剛纔輕柔了幾分:“林大人一直在馬車裡, 並沒有什麼事。”
然後, 他想到好像衛將軍的夫人也在馬車裡, 又補充了一句:“衛將軍驍勇善戰, 這次立了頭功,而且毫髮無傷。”
“多謝師兄告知。”林黛玉的聲音再次響起。
朱師兄急忙說道:“只是傳個話而已, 林師妹客氣了,我這就命人送你們進驛站。”
轉身的那刻,他想到皇上給的密旨,臉上不禁露出憂慮之色,又看向林黛玉所在的馬車若有所思。
林黛玉並沒有因爲他說的話受到安慰,反而憂心忡忡,一直握着薛寶釵的手沒有鬆開。
薛寶釵則是沉着臉,低頭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史湘雲受不了這詭異的安靜,開口問:“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姐姐們還在擔心什麼?”
“這塞外,我們怕是去不成了。”薛寶釵沉聲說道。
史湘雲,吃驚道:“寶姐姐爲何這樣說?”
就連林黛玉也不由看向她,想知道原因。
薛寶釵圓潤的臉上劃過一絲諷刺道:“因爲我們的作用已經發揮過了,沒有什麼用處了,怎麼平白的讓我們佔着朝廷的好處,去塞外遊玩呢。”
林黛玉很快就明白了薛寶釵的意思,難怪皇上那麼爽快的吐口讓他們來,原來是抱着這樣的打算。
住進驛戰後,衛若蘭前來把史湘雲叫了出去,史湘雲回來的時候,一臉不開心,主動和薛寶釵林黛玉說道:”寶姐姐說的對。我夫君讓我明日隨朱師兄一起回去。“
林黛玉一點也不意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封信遞給她,冷笑道:”爹爹也讓我回去。雖然沒有說是聖上的旨意,但也差不離。”
史湘雲看向薛寶釵,薛寶釵懂她的意思,自嘲道:“我倒是孤家寡人,沒有收到什麼消息,不過,你們都回去了,我一個人估計聖上也會找藉口招回去的,只不過是早晚而已。聽林姑父說,我們要在這驛站多呆兩天。出使的事情何等緊要,再加上我們剛遇上匪徒,難道這些人竟不怕那些匪徒捲土重來,我們只能說一聲,果然是皇上的兵,底氣十足的很。”
史湘雲哪裡聽不出薛寶釵話裡的嘲弄,只是薛家和皇上的關係,她覺得薛寶釵不應該是這種態度,她卻不清楚薛寶釵,已經有了危機意識。
百里於安不在,皇上的行爲肆意了許多,薛寶釵怕等不久以後,他們會成爲皇上手中的人質,尤其皇上一心想納林黛玉爲妃,到時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麼驚人之事,這世上可沒有人能阻擋皇權,百里於安之所以被皇上忌憚,也是因爲有求於他而已。
一直以來,薛寶釵都生活在百里於安的庇護之下,對皇權的認知並沒有現在這麼深刻,今天的事讓她心裡有了更多的想法,她不禁想起林黛玉想讓林如海辭官退隱的事,目光不由轉向林黛玉,靜靜地望着她。
林黛玉緊緊握住她的手,好像明白了他的想法,對他點了點頭,薛寶釵不禁微笑起來,雖然總是遇到難事,但是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
“嘔——”
旁邊的史湘雲突然乾嘔起來,林黛玉急忙去看他,問:“可是吃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史湘雲搖了搖頭,面色蒼白道:“饅頭是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我最近幾天一直這樣吃不下東西,只吃的進饅頭。”
薛寶釵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小日子什麼時候來的?”
林黛玉視線落到史湘雲的小腹上,也在等着史湘雲的回答。
史湘雲迷迷糊糊的說:“上月就沒有來。”
林黛玉恨鐵不成鋼地伸出食指,點了下史湘雲的額頭:“你這迷糊的性格什麼時候能改?小日子那麼久沒來,你都不考慮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也不看大夫,今天竟然還騎了大半天的馬,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看你後不後悔?”
史湘雲捂着額頭不滿道:“林姐姐的性子越發刁鑽了,又是打又是罵的,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薛寶釵無奈的搖了搖頭,示意林黛玉把話對她說清楚。
林黛玉看着史湘雲的小腹,神色複雜道:“你要是把我的小外甥折騰沒了,不只我饒不了你,我看衛家能饒得了你?”
“什麼你的小外甥?”史湘雲還沒有反應過來。
“林妹妹的意思是說你肚裡可能有了衛家的骨血。”薛寶釵補充道。
史湘雲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你們,你們該不會是想用這個原因帶我走吧,你們要是不回去我也絕對不回去。”
林黛玉沒好氣的瞪着他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玩?你去請這是跟來的太醫看看不就知道了。”
衛若蘭聽說史湘雲要請太醫,以爲她受到了驚嚇,之前和她說話也沒有見什麼不對,於是更加擔心了,立刻就趕到這裡,在門外等着太醫的診斷結果。
“恭喜夫人,夫人已經有喜兩個月了。”
太醫的話還在史湘雲耳邊迴響,呆愣地坐在牀上,就連衛若蘭闖了進來,她都沒有反應。
衛若蘭聽到消息欣喜若狂,什麼規矩都忘了,闖埂來後才覺不妥,神情尷尬正準備退出去。
薛寶釵卻叫住他說:“都是自家人,沒有那麼多規矩。我們知道你的心情,只是你再不把妹妹喚醒,估計她還要再發呆半個時辰。”
“夫人,”衛若蘭走近史湘雲,壓抑着心裡的喜悅輕輕喚道。
史湘雲回過神,看到衛若蘭突然哭了起來:“夫人,我們有孩子了。”
衛若蘭知道她因爲孩子的事受了很多委屈,聽她這麼說,心裡更是心疼不已,也顧不得薛寶釵和林黛玉都在,伸手攬住史湘雲欣慰道:“是,夫人我們有孩子了。”
薛寶釵和林黛玉沒有打擾他們,讓他們靜靜呆了很久。
第二日,兩人便送別史湘雲,明明是史湘雲拉着他們兩個的手,哭得不能自已:“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以後要和兩位姐姐見面難了。”
林黛玉佯怒道:“你說什麼胡話呢?這是咒我們呢?”
史湘雲趕緊搖了搖頭否認:“不是的,不知爲何,我總是有這樣的感覺,要不姐姐們還是和我一起回京吧。”
薛寶釵卻知史湘雲的感覺沒有錯,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和林黛玉遠離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只是這件事還沒有和林黛玉說,不過薛寶釵相信,林黛玉一定會同意。
這些話都不能和史湘雲說,薛寶釵儘量勸慰她道:“你這是肚裡有了孩子,多愁善感,不像平時的你了。”
然後又湊近她耳邊,低聲交待道:“衛將軍給你的那些女侍衛,你要時刻帶在身邊。去我家找你薛大哥,讓他給你找懂醫的婆子,我母親早就盼望着哥哥傳宗接代,什麼醫婆,接生婆,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去用就行,這可是關係到你肚裡的孩子,不要不好意思。史家舅舅不懂內宅之事,可能有些事會考慮不到。你把我寫的信給我母親看,到時有什麼事只管找她就行。”
史湘雲含淚點了點頭,然後向他們揮手告別,薛寶釵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裡傷感不已,此時離別,不知何日再見。
一直等到隊伍決定再次啓程,林黛玉和薛寶釵也沒有離開的打算,林黛玉不知道怎麼說服了林如海,林如海也沒有強制性的要求林黛玉回京,也許在史湘雲回京的時候,林黛玉沒有跟着回去,林如海就料定了林黛玉的心思,再說林黛玉出了京都以來,心情越發好了,他將這些都看在眼裡
他也不是什麼迂腐之人,不會覺得女子出門遠遊有什麼不妥,不然林黛玉小時也不會當男兒教養,還專門請老師教導。
他萬萬沒有想到,林黛玉並非爲了出來散心長見識,而是想帶他遠離京都的是非窩,讓他辭官歸隱。
此時的林黛玉正在馬車裡,和薛寶釵探討這次出逃的計劃。
“寶姐姐,我們林氏族人本來就少,也沒有什麼至親之人,既然沒有什麼後顧之憂,而薛姨母薛大哥,還有薛家的產業都在京都,你要是一走了之,他們怎麼辦?還是你另有打算?”
林黛玉一臉擔憂的問道。
薛寶釵卻胸有成竹道:“這件事我早就想過,而且確實已經有了幾分算計,不過要等到見到百里哥哥商量妥當才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