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於安看着她圓瞪的雙眼,輕斥一聲:“放開!”
薛寶釵鬆開貝齒,悠然地坐起身子看着百里行安道:“再敢突然出現,對我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下一次就不是被咬了手指那麼簡單。”
百里於安冷哼一聲,手一揚她整個身子便落入他的懷中。
薛寶釵只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合時宜的舉動?也不知道是誰給別人看手飾,還露出手臂給男人看,惹得那男人浮想聯篇。還敢說我不合時宜!”
“你胡說,放開我。”她心裡一陣慌亂,因爲她知道百里於安說的是上一世她給賈寶玉看紅麝香串,無意間露出藕臂的事。
百里於安沒有再爲難她,將她輕放至暖坑上說:“我來是想提醒你,林如海快死了,你不提醒下你的林妹妹嗎?秦可卿也快要死了,你不是很想救她嗎?”
薛寶釵覺得今天她聽到的震驚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她忘記去糾結百里於安對她做的事,皺眉問道:“怎麼這樣快?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本以爲自己有一兩年的時間準備,但是沒想到事情竟這麼突然,她急道:“爲何會如此?”
百里於安見她是真的着急,心裡很不滿她對別人的關注程度,在他看來,他看上的人眼裡心裡都只能有他,不過,他明白薛寶釵的心思,也不會一味的干涉她的事,而且,在某些事情上,他還需要她的幫助。
“世間萬物都循天理而行,紅樓這一方小世界也不例外,想改變大勢實在太難。如果坐以待斃,縱然過程不一樣,結局也會始終不變。逆天改命本就不是一件小事,你想要那些人活着,就一定與天斗的決心和力量,而現在的你實在太弱了。”百里於安不緊不慢地說道。
薛寶釵從炕上來,赤腳站在地上堅定地說:“我不管什麼天理,不管什麼大勢,我只是想保護自己和我在乎的人。我不是救世的觀音尊者,這麼多天來,我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救人即是救已,只有把這裡的秩序徹底打亂,所有的事情都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百里於安讚賞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先解決林黛玉的事吧。秦可卿那邊我來想辦法。你要清楚,你不只是與天爭命,也要與這方天地的惡人周旋,萬事小心爲上。”
薛寶釵心裡猜測着百里於安的身份,也沒有深想,覺得他可能是和她一樣是重生的人。但是一提到要解決事情,薛寶釵犯了難,她現在沒有有進榮國府,又怎麼能接近林妹妹,更無法讓林妹妹相信她。
她的手指絞在一起,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她想得很入神,連百里於安把她重新抱上坑,她都沒有反應。忽然她眼睛一亮,望着百里於安露出大大的笑容:“有了。”
林黛玉這天斜倚在窗前逗着八哥,八哥如喝醉酒了一般背了一首詩:“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傷神。手攜稚子夜歸院,月冷空房不見人。”
林黛玉本就心思敏感,一時間怔在那,隨後淚水撲簌簌就往下落。紫娟走進來嚇了一跳:“姑娘剛剛還好端端的,這一會兒的功夫怎麼就哭上了?”
林黛玉幽幽吟了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姑娘,是又想家了嗎?要奴婢說,姑娘且寬寬心,老太太和寶二爺對姑娘的好,姑娘又不是沒瞧見,這舉府上下哪一個不當姑娘是府上嫡出的小姐,姑娘整日淚眼漣漣,被人瞧見了,還以爲姑娘是覺得府裡照顧不周,那老太太還不心疼死?”
平日裡,紫娟早就習慣了林黛玉傷春悲秋的性格,剛開始還勸幾句,後來索性就隨她去了。今時又見林黛玉如此,心裡既憐惜又無奈,若不是現在無事可做,紫娟仍不會多嘴半句。
林黛玉臉上淚痕點點,冷笑道:“你素日裡不管不問慣了,今天又何必來勸?我在府裡是個什麼身份,也就你是我的丫頭,所以擡舉我。別以爲我不知道背後那些人是怎麼嚼舌根的?”
紫娟低聲嘆了一口氣,少不得又分辯幾句:“姑娘模樣才情樣樣拔尖,少不得有人酸溜溜地刺上幾句,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小人,也就只能在背後說幾句嘴了。姑娘何必往心裡去?”
林黛玉聽了她的話,臉色稍緩,柔聲問道:“揚州那邊近日可有來信?”
“姑娘怎麼忘了,前幾日,揚州那邊還傳過來話,讓姑娘好生調養身子,林大人現在得聖上器重,辦完差少不得又要升官呢?”紫娟淨揀好聽的說,免得林黛玉聽了,心裡不舒坦。
林黛玉搖搖晃晃站起身,眉尖緊蹙輕聲說道:“升官就是好事了嗎?身邊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偏偏我這副不爭氣的身子,又不能侍奉在前,真是不孝至及。”
林黛玉說完輕移蓮步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淡淡地吩咐道:“研墨,我要給父親去信。”
紫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遲遲沒有動手,林黛玉皺眉道:“怎麼?現在連你我都使喚不得了嗎?不如我早日回了老太太,將你打發出去。”
紫娟撲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道:“姑娘,是奴婢得不是,你千萬莫氣壞了身子。奴婢只是一時出了神,沒有想要怠慢姑娘的意思……”
“行了,起來吧,這般嚎被人聽見,又要編排我的不是了。研墨吧!”林黛玉知道自己又使了小性,紫娟平日心細體貼,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說打發出去不過是賭氣的話。
紫娟急忙站起身研墨,卻仍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往日林黛玉寫的信她拿去王夫人那邊,王夫人總會說什麼林黛玉思父情深,但府裡也不是常常有往揚州辦事的,林大人更不能捨了皇差天天給林黛玉回信,寫得多了,少不得林大人會以爲榮國府虐待了他的女兒,還讓她多勸勸林黛玉。
紫娟心裡知道,王夫人這是不願意林黛玉往揚州去信,而且每次捎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這種事她是一句都不敢在林黛玉面前提,怕她又多想。
午時剛用過飯,紫娟懷裡揣着林黛玉心懷忐忑地又跨進了王夫人的院子,她不是沒想過去打聽府裡有沒有去主揚州辦事的人,可出去辦事的都是外男,輕易尋不到。若越過王夫人去求了老太太,怕王夫人對林黛玉的偏見又加深了幾分。
唉,不知道這次大太太又會說出什麼話來?紫娟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但腳步卻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