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神廟本是朝廷關犯官及家眷之地, 比大理寺的監牢條件要好上一些,只是夏金桂猶不知悔改,令同牢的人瞠目結舌, 還扯什麼仙姑道長, 其它人都以爲她瘋了, 就連夏母也覺得自己的女兒怕是腦子不清楚了。
夏母雖然也恨薛家人, 但經商數十年, 以一個寡居身份維持夏家這麼大的家業,誠府極深,她心裡未免沒有東山再起的念頭, 生怕惹惱了薛寶釵和百里於安,到時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夏母艱難的爬起身, 上前拉住瘋狂的夏金桂, 對薛寶釵道歉道:“這位是薛大姑娘吧, 小女被我嬌慣壞了,受身邊的丫頭挑唆, 才犯下錯事,誰讓她對薛大少一往情深,以至於用處了方法。”
薛寶釵不是第一次見識夏母的能耐,幾番話就把夏金桂說成了爲了情義無心做錯事,如果她沒有重活一世, 還真的要被她說的話騙了。
夏金桂被夏母慣得什麼不敢做, 殺人的事她也做過不少, 若不是生性惡毒怎麼會受寶蟾挑唆, 對兄長一往情深, 那就更不可能了,前世哥哥流放, 她和寶蟾就看上了薛蝌堂兄,想盡辦法勾引。
薛寶釵轉過頭問站在不遠處的百里於安:“她們出不來了吧?”
百里於安嘴角微勾:“你說了算!”
“你們竟敢這樣對我,我夏氏是皇上欽點的皇商,比你薛家更家大業大,滿朝的官兒哪個沒和我們夏家扯上過關係,你們竟敢如此,聖上會把你們全砍頭!薛寶釵,你勾引了九皇爺,還想引得皇上也偏了你們薛家……”
夏金桂慌了神,口無遮攔地吼叫,嚇壞了夏母,急忙捂住她的嘴,卻被夏金桂推倒在地上爬不起身了。
薛寶釵頓覺無趣,前世夏金桂心思並沒現在這麼淺,不過也沒好上多少,慶幸的是這一世夏家早早的倒臺了。
薛寶釵和百里於安一前一後走出了獄神廟,薛寶釵轉頭看向鐵築的大門,心道:“寧國府的珍大爺和賈蓉也回不去族裡了吧,流放三千里,花天酒地的爺倆怕是受不住那個苦,走不到流放地。”
“在想什麼?”百里於安替她攏緊鬥蓬問道。
薛寶釵身子往他那邊靠了靠說道:“一切離結束不遠了。不知爲何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百里於安表情認真地看着她迷茫的臉說道:“因爲你總是站在大局觀考慮事情,從來沒仔細想過你自己。所以即使你挽救了很多不可逆的事,你還是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主子,出事了。”冥夜又在關鍵時刻打斷百里於安的循循善誘。
百里於安一個眼刀過去,冷聲道:“說不出什麼重要的事,仔細你的皮。”
冥夜面無表情地說道:“又有人告了薛府,說是強佔了他們的祖地,一處皇家別苑,是皇室的一位宗親告的。是義忠親王千歲按耐不住,動手了。”
百里於安看向薛寶釵,薛寶釵猛然想到薛采薇佔據她的身體時,收了一張皇家別苑的地契,不由有些頭疼地看着百里於安,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隱而不發,如今是有備而來!”百里於安冷笑道:“蛇已經出洞了,只是不知後面藏頭露尾的出不出現?”
薛寶釵有點擔心:“還是沒找到她們嗎,會不會回到離恨天之上了?之前夢中領寶玉去了太虛仙境,也許她們是在夢中指引?”
百里於安自負道:“我沒掙脫禁制的枷鎖,她們卻能?”
“論法力而言不能,可這方世界爲她們所用,因勢利導,天時是站在他們那邊的,所以我才擔心。”
薛寶釵憂心忡忡,總覺得事情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樂觀。
四月梅雨天,天空又飄起了細雨,天色昏暗了下來,彷彿薛寶釵此刻的心境,興許是到了最後關頭,她心有慼慼焉,生怕稍有不甚,便重蹈覆轍,一切付諸東流。
百里於安寬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將她送上馬車,站在馬車前眉目含情,似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
薛寶釵忍不住說道:“你不必多說,我心裡知道你,我想你心裡也是知道我的。”
百里於安展顏一笑,薛寶釵突然覺得四周亮了許多,心裡的陰霾也被驅散不少。
“你在家裡等消息,宮裡人多眼雜,我不放心你。”百里於安柔聲叮囑。
薛寶釵點了點頭說:“回去我把地契找出來,再問問薛采薇是怎麼回事?”
百里於安笑了笑,轉身大步離開,薛寶釵看着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心裡安穩了不少。
回到薛家,薛寶釵便把香菱打發了出去,哄她是林黛玉給她佈置了詩題,香菱本來就癡迷於作詩,所以趕緊回房想詩去了。
薛寶釵拿出金鎖喚了幾聲薛采薇,薛采薇便現形從金鎖裡飄了出來,第一句就是:“哎呀媽呀,還好老子機智。”
薛寶釵懶得理會她的瘋言瘋語,直接問道:“你當初爲什麼要收下皇家別院的地契?”
薛采薇不以爲意地說道:“是那個警幻讓我收的啊。她每次都是突然給我下令。我也不知道她是爲了什麼。”
“你如今能不能聯繫上她?”薛寶釵眼裡閃過探究,試探地問道。
薛采薇急忙搖了搖頭:“你可別咒我啊,要是能聯繫,知道我反水了,恐怕早就讓我灰飛煙滅了。”
薛寶釵有些失望,還是把真實情況和薛采薇說了。
“我去,仙女都這麼陰險的啊,這不是隨便陷害人嗎?”薛采薇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她是因爲警幻是仙,所以纔信任,如今看來,還是她太天真。
薛寶釵並沒有心情去同情薛采薇,畢竟現在弄不好薛家就會陷入危難境地,原以爲御史臺就已經是大手筆了,沒想到她們竟然還請動了宗室施壓。
敲一次登聞鼓可以,總不能總告御狀吧,再者地契確實收了,這是鐵證,不像是夏家污衊,薛寶釵有點頭疼,只能等着百里於安的消息。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次日,薛蟠來尋她,直言要娶晴雯爲貴妾。
薛寶釵知道他倆的事已經水道渠成,只是薛蟠還未定親就娶貴妾,傳出去不是現成的把柄往人家手上送嗎?
估計宗室告薛家的事,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差不多都知曉了,如今都持觀望態度,誰敢和薛家結親?
薛寶釵把這事和薛蟠一說,誰知薛蟠竟說道:“我只娶妾,不娶妻,晴雯的身份當不了正房,我如今又不想娶了別人,若是爲了要和晴雯在一起,就要娶別人,這事怎麼想怎麼膈應的慌。”
薛寶釵沒料到薛蟠竟是這等想法,這與前世差別也太大了,難不成他還準備守着晴雯一個人過不成。
於是,她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隻要晴雯一人了?母親知道嗎?”
“反正我現在只要晴雯一人,我想到那個趙姨娘,心裡就直打顫,又是正房又是姨娘的,家裡太亂了,我腦子本來就不夠使,回來她們再來一窩蜂的煩我,我還能做生意嗎?咱家之前不也有些,孃親不知哭了多少回了?怎麼到別人她就願意讓別人哭了?”
薛蟠梗着脖子,條理分明地分辯道,竟說的薛寶釵啞口無言。
可是,薛寶釵知道即使她不介意薛蟠只和晴雯一人過,薛母哪裡說破天也不會同意。
林妹妹那樣的好顏色好人品,薛母還因身子弱顧慮多多,更別說晴雯一個出身低下的丫頭了,再說晴雯的賣身契還在榮國府,當初報了喪,平白活過來了,到時也是說不清的事。
薛寶釵事無鉅細地把這些事和薛蟠說了,薛蟠卻信心十足道:“這有何難,讓鳳表姐把賣身契一撕,晴雯改個名字嫁進來不就成了?”
薛蟠竟是有備而來,薛寶釵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既什麼都考慮好了,還來問我作甚,就想看我爲你操心?”
薛蟠面色尷尬,露出幾分討好的笑道:“這不是母親那邊不好說嗎?我已經給晴雯找了合適的身份,到時還要你出面和母親說說好話。”
薛寶釵皺眉道:“這可不是說說好話的事,你對外是稱晴雯貴妾還是夫人呢?要是貴妾少不了那些無事生非的人給你扣大帽子,若是夫人,母親那邊是絕對說不通的。”
薛寶釵又想到了也到了婚嫁年紀的香菱,前世薛蟠對香菱還算有點情意,不知如今他是何想法?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哪知薛蟠如避蛇蠍:“妹妹,你可饒了我吧,晴雯這幾日不知從哪裡聽來,說香菱是我的貼身丫頭,把我罵的狗血淋頭。”
“此話怎講,晴雯看上去不是善妒之人。若真如此,她因香菱罵你之事你萬萬不能和母親提起。”薛寶釵沉聲叮囑道。
薛蟠卻搖了搖頭說:“不是,她不是捻酸吃醋,她是替香菱不值,說我和寶玉是一樣的人,佔了人家的便宜,到頭來還要舍了人家,她說的是寶玉把襲人打發出去嫁人的事,襲人早就伺候寶玉了,最後還被捨棄了。”
“其實這事也和九皇爺有點關係。”薛蟠又道。
薛寶釵愣了,怎麼這事他也摻合一腳,什麼時候他竟有了做紅娘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