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一切興致勃勃地龍澈,飛快地跑回了店裡,咻的抽出一疊銀票扔在了桌上。
老闆的眼睛已經直了。
龍澈用的是藍家名下的銀票,上面的雙龍蓮泉不知道是用什麼染料畫成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漂亮極了。
最上面的一張是五千兩,這一沓,少說也有十萬了。
“本大爺今天要包珏吟小姐。”
頓時四周一片譁然,這十萬兩銀子,足夠買上二十個丫鬟了,如此豪爽的一位少爺,居然在座的衆人卻也覺得面生,一時間,什麼樣的話都冒了出來……當然,其中不泛有類似於“小白臉”、“娘娘腔”之類的詞彙。
龍澈搖着羽扇,心情一片大好,輕輕地哼着——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模樣。
瓏珊忍不住覺得好笑,上前一步,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你沒聽到嗎?我們家少爺要包下珏吟小姐。”
那賊眉鼠目的男人和這桓娥樓的奢華大不相符,自從蝴蝶走後,這樣大的金額,就很少看見了……連忙點頭哈腰。
“知道了,我馬上就安排……”
就在他歡喜不已的轉身時,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且慢。”
龍澈微微皺起眉,一個英俊男子已然站在自己的身邊……這對於他來說,頂多是有些不舒服罷了,可瓏珊卻一時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自己居然一點也沒有發現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靠近過來的……
她抿了抿脣,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他的眼睛很大,漂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卻偏偏有着那麼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頎長的身材比例完美,薄薄的脣瓣,竟然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
那老闆眼珠一轉,笑着迎上前,“公子也要珏吟小姐嗎?”
“不是我,是我家主人。”他指了指樓上的包間。
瓏珊順着他的手望過去,那簾布把平臺遮得嚴嚴實實,不要說看見臉了,就連裡面有沒有人都不能確定。
“哦?”龍澈笑眯眯的想要拍拍那人的肩膀,卻被對方厭惡的避開了,他卻絲毫不以爲意,“我姓藍,不知道公子貴姓啊?”
周圍一片唏噓。
藍姓之人已經足夠麻煩的了,看這手筆,應該也不是普通人……說不定就是藍本家的公子;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已經足夠讓人覺得麻煩了。
那人卻依舊平靜,冷冷的道,“我姓凌。”
“原來是凌公子!”學着江湖上的人抱拳行禮,龍澈一副“我們倆誰跟誰”的狗腿笑容,搖了搖羽扇,“所謂君子成人之美,我先要包下珏吟小姐,凌公子何必如此呢?”
“不是我要,是我家主人。”那凌公子說話好像背書一樣,又快又冷,讓人聽了極其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母親的基因,龍澈向來擅長於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對於這位凌公子的冷淡,他已經知道應該採用那種方法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按這裡的規矩好了,誰出的價高,誰就抱得美人歸,怎樣?”龍澈笑意盈盈的道。
“好。”凌公子張口道,“請藍公子出價。”
“我已經出了,這便是我吃了虧,不如我們來喊價把。”龍澈向來喜歡耍賴,這種程度當然不在話下。
凌公子沉默了片刻,忽然擡首道,“請等我上去問問我家主人。”
“這個自然。”龍澈微笑道。
看着人走上樓,瓏珊才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這個凌公子,走路一點腳步聲都沒有,也沒有一點氣息,顯然是個刺客。”
“他說有主人,顯然就是受命於人……不過,我倒不信他能砸錢砸的過我。”龍澈笑眯眯的道。
瓏珊一陣頭皮發麻,這個藍龍澈花錢的速度,簡直是匪夷所思;每天一千兩黃金簡直是小意思,三千兩買下小倌,第二天便趕了出去;五千兩買下一家鋪子送給情人做分手費;縹家的寶石,紅家失傳多年的傳家寶——不管人家怎麼騙他,這個白癡總是相信……也不知道傷了多少當,被人騙去的、摸去了多少黃金白銀。
好在他的母親有錢,父親也不窮……隨他花個一輩子,肯定是不成問題。
沒過多久,那凌公子就走了下來,這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後,還跟了一位白衣飄飄的少年。
那少年眼眸清澈,一對淺褐色的眼睛淡淡的,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風韻,白皙的手指輕柔,身材雖然談不上完美,乍一看上去,倒也勻稱。
唯一遺憾的是,那少年的表情十分僵硬,好像貼了一成假皮似的。
——真是粗製濫造的易容。
瓏珊心裡有點鄙夷,大概是看慣了另外一個高手的傑作,對於易容這方面的東西,分外的敏感。
龍澈的眼睛都直了,看着那少年的模樣,活脫脫的一個色狼。
她頓時覺得丟臉異常,捅了捅堂弟的胳膊,這個傻瓜居然還呆呆的看了她一眼,莫名所以。
“這是我家主人,”凌公子平靜的道,“主人口齒不便,他說,請藍公子儘可出價。”
龍澈發出一聲遺憾的感嘆——如此完美的少年,竟然是個啞巴。
瓏珊的心裡只有拼命罵這個傢伙,一方面因爲人多,不方便揭露,另一方面,她也對這個少年的身份十分好奇……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家主人,出二十萬兩。”
少年擡起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龍澈微微皺起眉——這一次,好像也遇上了一個一擲千金的對手。
“三十!”
那少年眼眸中似乎蘊含了些許笑意,向着老闆做了一個手勢,好像是要寫字的工具。
老闆馬上讓人取來了筆墨,而圍觀的人羣,也越來越多了。
瓏珊擡起頭,發現那珏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少年微微思索,然後提筆寫了一個一百。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百萬兩!足夠一個富庶人家過上一輩子了!這少年居然二話不說的扔了出來,龍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少年神色依舊,沒有嘲笑的意思,也沒有欣喜地意思。
“既然這位公子如此執着,我們便不多人所好了。”在龍澈沒有幹出什麼更加離譜的事情之前,瓏珊飛快的道,抱拳拱手,在堂弟還沒做出反應的時候,就把他拽了出去。
少年依舊站在原地,眼中,似乎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老闆笑眯眯地上前,“公子,這銀票……”
凌公子看都不看一眼的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每一張,大概是五萬兩的樣子……是全商聯發行的,基本上就和現金沒什麼差別了。
那男人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線,如果有尾巴的話,現在也要翹上天了。
“公子,那麼,這邊請吧……”
香氣嫋嫋的房間,似乎是龍烻的味道,瀰漫了整個房間。
一幅寒梅圖掛在正中,那遒勁的樹幹,有力地舞着,好像一直被拘禁在畫中的虯龍,充滿了生命力。
畫的兩邊,是一幅對聯。
——常未飲酒而醉,以不讀書爲通
這珏吟,倒還是一個灑脫的人,分明有着男子豪爽氣息的筆墨,卻並非是少年要尋找的人……淺褐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憂慮,他在牀邊坐了下來,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內室的小門被輕輕推開,從裡面走出來的女子,依舊帶着那條白紗面幕,那眼底的冷漠,似乎又多了幾分。
“公子久候了。”淡漠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少年擡起頭,向着隨從微微頷首,那淩姓的男子,便立刻退了下去。
少年眼眸中浮起一層水霧,迷迷朦朦的,向她招了招手。
珏吟居然什麼都沒有說的坐在了牀邊,少年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驚訝,這傳聞中天仙一般的女子,似乎和平常的青樓歌妓也沒有什麼兩樣。
他輕輕地捉住了她的手,猶豫了很久,才放在嘴邊輕輕一吻,珏吟轉過頭,四目相對,看到少年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尚未請教公子姓名。”珏吟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少年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公子言語不便嗎?”
他點了點頭。
“聽說公子出百萬銀兩包下珏吟,手筆之大,怕是曠古爍今了。”她的聲音很冷,不知道爲什麼,少年感覺她好像在生氣。
他歪着頭想了想,然後握住她的手,攤開手掌,在她的手心寫道。
——我只認爲姑娘值這個價錢。
“公子真是擡舉珏吟了。”她微微轉過頭去,似乎有些窘迫。
少年呆呆的看着她這嗔惱的模樣,忽然低下頭去,又微微擡起眼眸,悄悄地盯着珏吟的脖子。
她穿了一件高領,少年當然不可能看見。
珏吟也不在意,緩緩地站起來,“我給公子泡杯茶。”
少年抓住了她的手,靜靜的搖了搖頭。
她當然只好再坐下。
詭異的空氣開始冒出來,少年的眼眸很深沉,似乎在面對着什麼巨大的難題,最終,他嘩的一下站了起來,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
“公子……”
珏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少年壓在了牀上。
不僅如此,少年不安分的手在她一些重要的部分到處亂摸着。
一個軟軟的東西在他的手底下,他遲疑片刻,眼中雖然沒有任何□□之色,卻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仔細地又捏了兩下。
手感倒是不錯,但是……
他的手繼續往下,那珏吟忽然□□了一聲,他的呼吸一促,大腦間頓時一片空白。
自己好像八爪魚一樣騎在一個女孩子的身上,他忽然間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這也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吧,不想後悔的他,用力的咬了咬下脣,然後向下面伸出了手。
這一次,他卻沒有得逞。
珏吟死死的抓住了他,這一次,那漂亮眼眸中,竟然沒有了冷淡,倒有幾分風情萬種的味道。
立刻面紅耳赤的少年呆呆的望着身下的美人,慵懶之餘,多了幾分意猶未盡的甜笑,這曖昧的空氣,讓他一愣之下,反而被珏吟壓在了身下。
“公子,讓我來就好了。”珏吟探出口舌,輕輕地噬咬着他的耳垂,酥麻的感覺讓少年喉間動了動,接着,就緊緊的咬住了下脣。
眼睛一片水霧般的迷濛,少年傻傻的望着珏吟,臉上泛起一陣不自然的紅潮。
珏吟低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痛楚讓他痙攣了一下,可是接下來溫熱潮溼的□□讓他很不舒服的扭動起了身體。
“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是他神志恍惚還是什麼別的,珏吟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的性感,好像和之前大不一樣。
“我、我不知道……”這啞巴少年的開口說話,一邊也沒有讓珏吟感覺到奇怪,她的眼眸中有什麼東西閃爍着,忽然間懷笑起來,在少年的頸後舔了一下。
“唔……”臉紅的好像要地出血來,少年捂着脖子想要起來。
“乖……聽話……”珏吟媚笑着。
這一次,少年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一個擒拿手,他猛地抓住了珏吟的手臂,反手壓在了下面,那珏吟居然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任由他拽了過來。
偷襲成功,顧不上多想,少年直接扯開了珏吟的衣服。
然後,他看到兩個白色的物體掉了下來。
“珏吟”的臉色一片慘白。
——果然!
一種被愚弄了的怒火冒了出來,少年也終於爆發了——本來沒有想用那個的。
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小瓶子,拔開瓶塞,裡面深紅色的漿液流了出來,那“珏吟”原本蒼白的面孔,忽然間變得更白了。
——番茄汁。
這是少年唯一的殺手鐗。
衣衫被扯爛的“珏吟”拼命的退着,縮到了角落裡,漂亮的眼眸中滿是驚恐。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少年幽幽的道,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珏吟”似乎連牙關也合不上了,噼噼啪啪的發出一連串可笑的聲音。
“有一個傢伙,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跑掉……讓我擔心了整整半年,你說我應該怎麼懲罰這個傢伙呢?”
“秀……”“珏吟”發出一絲幽咽,怎麼看來都有點楚楚可憐的樣子,並沒有能激發少年的同情心。
“哼,這一次,不是裝可愛就可以逃脫的,哥哥。”
冷到冰點的聲音,差不多是宣判了“珏吟”的死刑。
珏吟,或者說是琦攸拼命向後退着,不知爲什麼,如果沒有人的話,他大可以一把火燒了了事,但是……在不傷害到少年的前提下,似乎只有束手就擒了。
少年冷笑一聲,拿起自己的腰帶,把琦攸的雙手反綁在了後面。
“不要啊,秀……”他的聲音似乎已經帶上了哭腔。
扳開他的下顎,紅色的漿液,已經倒入了他的口中,眼神中一片驚恐的琦攸,因爲沒辦法動彈,所以只有任由弟弟宰割。
鮮紅的液體,好像血一樣漂亮,晶瑩的唾液,順着琦攸脖頸留下,勾勒成一片粉紅,沾溼了他蒼白的胸膛。
秀輕輕喘息着,終於把自己的“刑具”扔到一邊,狠狠地盯着眼前這個,用玲瓏的話說——“拒絕攝入任何維生素”的哥哥,雙眸睜得很大,好像一直受了驚的小兔子。
當然秀不會把他和任何齧齒類動物聯繫在一起,小看他的話,只會死的更慘而已。
想到自己居然在他身上亂摸,而且,自己還被他摸得很享受的模樣,秀的臉,再度紅了。
“哥哥……”推了推他的手臂,秀小聲道。
“……我真的會短命啊,秀。”琦攸擡起手,擦掉臉上的易容,那精緻的容貌,再度出現在了少年的面前。
“哥哥……”秀有些哽咽的呼喚着,然後把那微微泛涼的身體用力抱在了懷裡,“太好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嘆息着摸了摸弟弟的頭髮,他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回來了,秀。”
聽到內室有嘩啦啦的流水聲音,穿了白衣的秀坐在牀上,開始頗爲認真地研究起了那個詭異的白色物體。
捏起來柔柔軟軟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總之,手感很好。
那傢伙就是把這個塞在衣服裡面裝女人的嗎?
無名火冒了起來,秀的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鬱悶。
“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好了。”悠然的聲音響起,被嚇了一跳的秀擡起頭,非常心虛的把那兩個東西藏在了身後。
從浴殿裡面走出來的琦攸只穿了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內衣,光潔完美的胸膛隱隱露出,秀有些羞怯的把腦袋轉向了一邊。
這身體實在是漂亮極了,就連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一絲瑕疵。
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懵懵懂懂,少年輕輕的支吾了一聲,這假的麪皮竟然也紅的可以滴出血來。
“我、我纔不要這種東西……”輕輕的哼了一聲,少年儘可能的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時不時有擡起頭,悄悄地瞥一眼。
琦攸挑了挑眉,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溼漉漉的長髮立刻就垂了下來。
“哥哥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吧?”秀忍不住小聲道。
他悶悶的笑了起來,彷彿有些苦澀,彷彿有有些自嘲,“千言萬語,你要我從何說起?”
“當然是那一戰,”秀的心跳的很快,“你和玉蠶的那一戰。”
那日,大火燒盡了山野上的樹木,後山的峽谷,裂開了一個大坑,可是卻連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明明應該是名動天下的一戰,卻沒有人知道結果。
或許說,結果已經存在——人們還活着,這便是解釋。
“玉蠶呢?”他問道。
“死了。”琦攸微微仰起頭,冷然道。
“哥哥殺了它?”
琦攸苦笑着搖搖頭,“玉蠶本身亦無多日可活,它是沒有魂魄的魔物,本體一碎,當然活不久……”
“是哥哥擊碎了它的本體?”秀問道。
“是。”琦攸的眼神空洞無力。
“不愧是哥哥……”秀拍了一下牀板,興奮莫名的道。
琦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以爲我很輕鬆嗎?不管怎麼對付,那傢伙好像不死之身一般,用火也一樣……和它對抗了三天三夜,我根本已經虛脫,就算它也沒辦法殺死我,我也只能任它處置。”
“……”秀抿了抿脣,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冒了出來。
“情急之下,我只有賭一次。”他淺笑着扯開了自己的衣襟,用手指輕輕撫過胸口,秀看到他的眼眸變成了血紅色。
好像模範一般,一個火紅色的傷疤猙獰的呈現在他光潔的胸口上,四面散去的紅色經絡,好像血管一樣,裡面似乎還有着什麼東西在流動着。
秀的身體有些不穩,他抓住帳幔,用力的咬着下脣。
“很醜吧?”他輕輕地笑起來,笑得有幾分妖嬈,“我都沒有想到過,玉蠶的致命弱點,竟然會在我的身上。”
“哥哥……融合過玉蠶?”
他合上衣襟,眼眸又變成了原先的淺褐色,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輕輕呢喃,“嗯……那東西原來我以爲消失了,其實,只要我使用那力量,它就會剋制我體內的炎毒……我將那東西用火焰溶了,那玉蠶的身體,馬上就變得四分五裂……”
“……”
他轉過頭,很快的笑起來,“但是,沒有了玉蠶,炎毒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想死,卻死不了……瘋狂之中,跳進了寒池……”
“寒池?那裡不是……”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雖然那裡讓我覺得好一點,可是,不知火的力量居然如此霸道,在裡面呆了一天,寒池的水,全部被蒸乾了。”
秀的身體有點發冷。
寒池是世間至陰至寒之物,樹葉落在裡面,都會凝結成冰——這不知火居然可以蒸乾寒池,可見魔性之烈,簡直匪夷所思。
“渾身痛的冒煙,然後慢慢的爬出來,”他嘆了一口氣,“就看到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小丫頭,手裡緊緊抱着月嵐琴。”
“我那個時候也已經神志不清了,想着這樣下去,還不如死了來得舒服……就彈起了那把琴。”
月嵐琴是驅魔用的,妖魔彈奏,那自然是送死。
“大概是我命不該絕吧?”他嗤笑了片刻,“我彈奏月嵐,口吐鮮血,自以爲活不長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小丫頭還有一絲氣息。”
“七絃姬小姐還活着!?”秀驚喜道。
“嗯……我雖然想要救她,可是,身上的溫度高得要命,隨便觸碰也只會讓她死的更快……所以,我就做了很荒謬的事情。”
他仰起頭,悶悶的笑了,“我把不知火的力量,注進了月嵐琴。”
“這樣……可以嗎?”
“當然不行,”他撇了撇嘴,“當時也只是想着死馬當活馬醫,然後月嵐馬上就因爲承受不住那力量,碎成了兩半……”
“哥哥你……弄壞了月嵐琴?”秀失聲道,“那可是蒼玄王的寶物!”
對於弟弟不擔心自己,而比較擔心琴這一點,他很不高興的皺了皺眉,接着道,“不過,也算是運氣好,讓我發現了月嵐琴的秘密。”
“裡面……有東西嗎?”
“嗯,是一瓶藥,和一份很舊的冊子。”他把腦袋枕在秀的膝蓋上,悠悠的道,“我想反正也沒救了,不如要死一起死,然後就把那小瓶子裡面的藥倒出來,和這小丫頭一起,一人一顆吃了下去。”
秀輕輕撥弄着他的長髮,忍不住催促道,“然後呢?”
“然後啊……渾身痛的我暈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小丫頭的脈搏恢復了正常,而我身體內炎毒也暫時被剋制住了。”
“那藥丸究竟是……”
“我研究了一下藥物裡面的成分,簡直是不敢想象,自認爲在醫術方面還有兩下子……可是這份藥方,真是讓我認輸了,我想彩雲國不會有第二人……應該是蒼瑤姬的配方。”
秀抿了抿脣,身爲醫者,他也不禁有些手癢。
雖然沒有確實的歷史考證,不過,現在的彩雲國,很多藥方相傳都是蒼瑤姬這個奇女子昔日留下的……縹家很多術士也是大夫,所以,在醫藥學方面,恐怕沒有一個家族可以出縹家之右者……但是,近一百年來,縹家鑽研法術,醫藥學方面日漸式微,因此上官家的醫術盛名纔在國內開始流傳開來。
“……我把小丫頭背出了山谷,纔算是逃過一劫吧。”
“那麼,小冊子裡面寫的是什麼呢?”
琦攸短暫的沉默了片刻,纔開始述說了這個故事。
那是蒼玄王的手記,記錄了數千年前的驚天鉅變。
妖魔玉蠶,原先和彩八仙一樣,是這大陸上的神人。
然而和彩八仙不同,玉蠶是守護自然之物的生靈,人類的貪婪、慾望,奪走了原本應該屬於天地的東西,因此,玉蠶發怒了。
它懲戒那些作惡事的人們,讓他們自食其果;然而,因爲這些,玉蠶大量的消耗了力量,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可是它發現……吸食人類的血液,尤其是女子,可以得到靈力。
原本只是想要懲戒一下人類的貪念,玉蠶卻因爲對血液的癡迷而一發不可收拾……很多的人死去了,他們的靈魂,因爲鮮血被吸乾,所以無法成佛,就變成了幽魂野鬼,久而久之,魂魄結合在了一起,便有了幽女。
幽女生生地憎恨着玉蠶,所以,便與蒼玄王作了一個約定。
由幽女散盡魂魄,打造一把天下無雙的妖刀,用這把刀,就可以殺死玉蠶。
然後,幽女死了,一把血紅色的刀刃從她的身體內破體而出。
——刀刃出,三年大旱不雨,河水變紅,藏刀之地,百里內寸草不生。
蒼玄王給這把刀取名尤炎。
寒靈玉蠶,魔魅尤炎。
這把刀會感受到人類的慾望,使用它,就會一點一點變得瘋狂、嗜血……最終毀滅一切。
雖然有了天下無雙的刀刃,卻沒有人願意捨棄自己的性命去殺死玉蠶,也沒有人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來操控這把刀。
蒼玄王喜歡七絃琴,有一個常爲他撫琴的女子,名喚月嵐。
月嵐生性溫柔,但內在卻剛強異常;深戀蒼玄王的她,最終決定捨棄自己,封印魔刀……他們約定,等到有一天,找到一個可以駕馭這把刀的人,他就會把她救出來。
可是這一等,就是數千年。
聽到這裡,秀忍不住輕輕嘆息。
月嵐喜好撫琴,與刀融合的那一天,她的血液,濺在了她平常用的舊琴上,琴絃頓時光芒萬丈。蒼玄王彈奏一曲,百花盛開,天降甘霖。
用那月嵐琴,加上彩八仙之力,玉蠶總是被降服,被封印在碧州山中……但是,封印是有時效的,每過五千年,玉蠶就會有轉世一次,化作爲人,這個時候,只要有人點破它的記憶,封印,就會被解除。
小冊子裡面,還寫下了彩八仙的姓名。
蒼玄王在三十七歲的時候就早早的去世了,月嵐琴的秘密是如何被發現,守護琴的家族又是如何產生的,這一切,已經不得而知。
琦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雖然已經是一件非常遙遠的往事,但其中依舊滲透着濃到散不開的悲傷。
“玉蠶的封印,在一百年前本就應該解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淺褐色的眼眸中閃爍着什麼。
他可是想起了一位早已不在的故人?
“七絃姬小姐的父母……”秀的喉嚨動了動,低下頭,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抓住了自己。
“那不是你的錯,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琦攸忽然輕輕一笑,點了點弟弟的臉頰。
“如果不是我,她的母親,本不用死的……”
琦攸似乎有些不悅,立刻的坐了起來,冷冷的道,“跟上面作交易的人是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秀勉強笑了笑,看到琦攸已經站起來開始穿衣服。
“七絃姬小姐……不在嗎?”
“我讓她出去打聽一點事情。”
“哥哥還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不來找我呢,”他撅起了嘴巴,嘟囔道,“爲什麼要裝成女的啊?”
“我們在被人追殺。”他聳了聳肩,雖然很多年沒有體會這種感覺了,但是,對他來說,想要逃走的話,應該還不會是一件難事。
“什麼人……”想到在碧州遇上神秘男子,秀驟然停住了語聲。
“我們兩個,雜魚的話,還不怕麻煩,如果扯上你的話,還會有更多的事情。”他淡淡地道。
“是組織?”
“嗯。”
“奇怪……”秀露出了迷惑的表情,“目前爲止,除了藍家,還有誰有這麼大的力量來建立刺客組織啊?而且爲什麼要追殺哥哥?”
“準確來說,被追殺的不是我。”
“目標是……七絃姬小姐嗎?”少年睜大了眼眸,“爲什麼……”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聽說她以前在那個組織裡面呆過,首領是一個面具男,從來不會露出自己的臉。”琦攸嘆了一口氣,“這樣,要查出來,真的很難啊。”
秀稍稍遲疑,隨即眨了眨眼睛,“不過,哥哥已經查出些什麼了,對吧……”
他讚賞的看了一眼弟弟,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張東西,遞了過去。
“這個是……”
“我的藥方,因爲裡面有幾味藥草是違禁品,所以,我一直沒有拿出來過,而且,配方也不甚完善……可以說是半成品,不過,他們卻拿在活人身上作了實驗。”
琦攸輕笑一聲,“我自認不是什麼好大夫,不過,活人試驗這種事情,我倒還真沒有做過……”
因爲哥哥一直都只拿自己做試驗吧。
在心裡小小的吐糟了一下,秀接着道,“哥哥要我去調查這件事情嗎?”
“我懷疑藥方十有八九是從上官家流出來的,因爲我以前的那些方子全部丟在了雲村,肯定在上官鵲瀾的手裡。”
“我知道了。”秀點點頭,正準備走出去,忽然又紅着臉轉過頭,“吶,哥哥,我明天可以來嗎?”
“你是笨蛋嗎?會暴露的,今天算你聰明,還弄了易容……不過,如果是藍龍澈那混蛋進來,我絕對讓他脫一層皮!”
秀靦腆的笑了笑,然後走出了房間。
另外一方面,心情一百二十分不爽的龍澈,非常不愉快地走進了一家路邊的菸草鋪子。
“好啦,龍澈,我們回去吧。”
“我要給媽媽買點菸草。”幾乎可以看到他頭頂上亂冒的煙霧,瓏珊一陣鬱悶,這個小子大概今天又要破財了。
老闆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一臉標準的職業笑容。
“兩位公子,要來點什麼嗎?本店有上好的菸草,全部都是前些日子剛進來的。”
龍澈大模大樣的在太師椅上坐下,瓏珊強忍住要笑得衝動,看着青年指着那扁婁內的菸葉,“就這種東西,也想拿到我眼皮底下充數?這小蘭花,一看就是火候過了,烤出來得菸葉,準會抽的嗆人;還有那杏花香,切割的水平極差……你這生意怎麼做的啊?”
看着老闆一點一點變得難看的臉孔,瓏珊忍俊不禁,玲瓏公主的回香閣是彩雲國第一大的菸草店鋪,可以說,在菸草的銷售方面,即使全商聯也無法相提並論。
菸草是龍澈小時候就開始的胎教,別的也就算了,菸草怎麼可能騙得過他的眼睛。
“原來是行家。”老闆一臉“他鄉遇故知”的感動表情,“如此一來,我還真是失禮了。”
龍澈笑眯眯的頷首道,“哪裡哪裡,您真是太客氣了。”
“說起來,最近我還得了一匣子寶貝,公子可否賞個臉啊?”
不等他答覆,那老闆就跑到後面去了。
龍澈站起來,得意洋洋的向瓏珊眨了眨眼睛。
“當心他是騙子,這會說不定跑了。”她沒好氣地道。
“看我的吧。”龍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老闆抱着一個木匣子,然後屁顛屁顛的跑回來了。
“公子請看……”
望着那一匣子白色粉末,龍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怎麼樣?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公子覺得如何?”老闆似乎很得意。
“不錯,我全要了。”龍澈馬上恢復了笑容。
“真的嗎?”
“嗯,價格你開好了。”
老闆立刻心癢癢的報了一個價,對龍澈而言,這根本是小意思,所以,他馬上就付了錢。
剛剛走出店門,龍澈就靠到瓏珊耳邊,輕輕地道,“知道嗎?這個是禁藥。”
她睜大眼眸,似乎很不解的模樣,“禁藥?”
“嗯,市面上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因爲原材料及其稀有……”龍澈微微沉吟,隨即擡起頭,“不過,具體是什麼,我們還是先去一趟鵲瀾哥哥那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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