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將至,整個避暑山莊都籠罩在一片節日喜氣洋洋的的氣氛之中,而最令後宮顯得生機勃勃的事情,便是瓔珞腹中的子嗣,本朝自開國以來,彷彿是受盡詛咒一般的,從先皇到如今的禦寒卿,都是膝下子嗣稀少,禦寒卿登基三年,膝下沒有一個子嗣,唯一的一位皇子亦被害夭折,趁着此次的節日外加炫君勝利班師回朝,自然要好生的慶祝一番。
雖然兩宮太后皆在宮中,對瓔珞多番照料,卻依然免不了心存不軌之人想要害人的心思。大遼的和談的隊伍已然到達避暑山莊三裡外的驛站,只等候禦寒卿的接見命令下達,便啓程進到避暑山莊裡來。延薰山館作爲節日主要的場地,卻並沒有改動許多,依舊是往日那一副雍重的模樣,各處是古色的黃梨木鏤空雕花的窗櫺並門欖,只是在朝堂之上設宴擺座,只等着大遼的使者覲見。
中秋的日子,空氣中開始充斥一種頹敗的氣息,只是依舊籠罩在炎熱之下的大地依然感受不到一絲秋日的涼爽,山莊裡的花朵都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碧綠如新的枝幹,彷彿在等待另一朵的盛開,可是卻始終悄無聲息。
水心榭上的荷花都不見了蹤影,枯澀的荷葉頹然的倒立在湖中,高高一束蓮蓬立起來,顯得格外的突兀,卻是蓮蓬成熟的時候了,想必再用不了多久,那蓮蓬都要低垂下去,彷彿戰敗的兵將,在虔誠接受君王的命令一般。
清晨,露水初上,從曲水荷香閣裡出來,滿眼望去盡是沾滿寒露的荷葉,立在荷香塘裡,偶見幾多還未完全凋零了樣子的荷花,也只是荼糜的開放在那裡,早已經沒了早日的那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模樣了,而那些什麼亭亭玉立,不蔓不枝也早已經就是舊談了,瓔珞任由槿湖攙扶着,向延薰山館處去,不由得深嘆一口氣,世間萬物總是靈翼想通的,那蓮花的生長起落,彷彿便是這宮裡女人的命運了。
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宮中向來如此,瓔珞對着一起的微芳說道:“聽聞大遼帶來了貌美的公主送給聖上,可有此事?”微芳微微一愣,道:“稟皇后娘娘,確有此事,根據奴婢的打探,那名女子並非是什麼貴族出身,可是卻善歌舞,樣貌妖豔。”
聽着微芳的描述,瓔珞心裡微微的一驚,不由得對這樣的一面女子產生了極大地興趣,這樣瓔珞想起了莫名死去的金雅,因着大宋封建宮廷難以言說的政治鬥爭而無端的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可是,這一切卻並非其個人所情願。想來也是可憐之人了,而自己,雖然得幸活到現在,可是難保不會有一天,自己也會像刀俎之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而沒有反抗的能力,這就是自己爲什麼曾經極度的想要離開。
瓔珞看着雖不及紫禁城洪皓的避暑山莊,
仍人覺察到一絲令人沮喪的頹敗的氣息,彷彿是一個巨大的棺槨,埋葬了一大羣青春年少的女子對於愛情,婚姻的所有的渴望和希冀。後宮浩浩蕩蕩的隊伍向着延薰山館處去,各人都是想盡辦法的爭奇鬥豔,想要引起聖上的注意,就連主子身邊的婢女,統一的着裝也掩蓋不了她們想要一爭高低的神色,瓔珞冷眼看着這一切,承寵也是一個牢籠,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要麼就跳出來,像是曾經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后一樣,或是繼續呆在籠子裡,做一隻井底蛙,繼續不知疲倦的以自己的性命去賭注。
緩緩地行至延薰山館的朝堂,左右兩邊所設的座位已然坐滿了人,有一處空餘的臨近聖上的位置是爲遼國使者所準備,瓔珞由宮人領着,在禦寒卿的身邊坐下來。八月十五,月圓夜,看着外面一望無際清澈純淨的天空,透徹的不見一絲的雲彩,幾隻大雁當空飛過,發出令人迷心的鳴叫,鴻雁當空是吉兆,可是爲什麼瓔珞的心裡卻之感受得到慌亂與無奈。
這樣的日子,太后自然是不出席的,一則是擔心人多的雜亂,二則是要養精蓄銳以應付晚上的宮宴,所以整個殿宇之中,地位尊貴便如禦寒卿與瓔珞了。瓔珞安然坐在金色鳳椅之上,神色安然而祥和,從下面的角度看去,悠然中卻透出無盡的高貴典雅來,非一般的女子可以比擬,儘管高傲如果嬰,也不過是普通一名女子蒲柳之姿罷了。
堂下位置左右而對,右面是滿朝的武官和剛剛班師回朝的炫君,炫君的旁邊坐着靜陶公主,冷月,瓔珞看一眼兩人彷彿相敬如賓的模樣,這才放心下來,兩人也總算是結局圓滿了,想必經過此次的戰爭,禦寒卿與炫君之間的嫌隙也該盡除了,炫君並無爭功之意,也並不覬覦皇位,只是默默幫助禦寒卿,儘自己所能,而他與冷月之間,也算是所謂的可以人月亮圓了吧。瓔珞看着高高在上的禦寒卿,心裡升騰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的無奈與心慌,直覺告訴她,似乎有什麼事情正蠢蠢欲動,即將要席捲整個王朝。
這樣的儀式,後宮普通的妃嬪並不能參加,整個朝堂之上便只能見到瓔珞一人的身影,她代表的大宋王朝整個的中宮,雖然只是在微不足道的位置上,可是一舉一動卻關係到遼國對於大宋的印象。
在煙燻山館坐定,天色就已經接近晌午了,耐心的等待着遼國使者一行人從郊外的驛站徒步來到避暑山莊之中,只不過三兩人的樣子,從巨大的殿門處進來,瓔珞看着,想必大隊的人馬已經在宮外守候了吧,爲首的是大遼的北院大王,大遼國最年輕的將軍,耶律寒,一襲暗夜棕黑色的挑銀軟甲衣,手中握一把雕刻精緻的寶劍,他的身後跟着兩名地位並不如他的武官,再旁邊,便是傳說中的和親之女藍姬了
,她人如其名,一襲紫羅蘭色的綢紗緊緊地包裹在身上,臉上蒙一件面紗,面紗上露出一雙迷人的明眸,讓人開始猜測這背後是不是隱藏着更令人驚心的貌美與無雙。
禦寒卿坐在一旁,仍舊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從不曾因爲藍姬的出現而有所改變。瓔珞輕輕地掀起掛在自己眼前的珠簾,沉重的頭飾隨着珠簾而緩緩地有些晃動,那藍姬,果真是美麗的女人,儘管只給世人得見半面,卻依然可以讓人猜到她餘下的更爲光彩照人的美麗絕倫。
使者一一說明了他們此次所帶來的貢品之後,禦寒卿微微的笑着,請他們在左邊的位置上坐下來,隨後便傳午膳。每一張桌子上皆爲一樣的菜品,沒有重複,各自都體現出大宋最令人豔羨的小食,看着隨行的那兩名武官的樣子便是了,倒是那位北院大王,面色清淡冷靜,不帶一絲的諂媚與豔羨,瓔珞不由得多看幾眼,卻正對上他迎面而來的犀利目光,彷彿是暗夜的鷹隼一般,直直的彷彿要勾去人的魂魄,瓔珞不由得心裡一驚,復又把目光收回來,低着頭看自己桌上的小食,慌亂之下夾起一顆櫻桃肉塞進自己的口中,全然沒有注意遠處那張魅惑人心的容顏勾起的一抹笑意。
藍姬是大遼供奉給聖朝天子的禮品,自古以來,以女子作爲和親的對象,是常有之事,既可以緩解戰亂,解決民衆疾苦,又可以保得兩國長久的和平,可是,畢竟此次對方並非單純而和善的女子,足見大遼用心之不正,瓔珞滿心憂慮的看着坐在那裡妖嬈而吸引得衆多人實現的藍姬,不由得升起一絲擔憂來,想必日後中宮的日子又不好過了。
那些戰爭之事瓔珞本就無心於耳,他們講着,自己也就姑且聽着,總之都是些場面上的話而已,算不得數的,只是見着禦寒卿與耶律寒之間似乎頗有劍拔弩張之勢,瓔珞卻並不放在心裡,本來就是戰敗一方,卻這般的高傲自大,又在敵國的國土之上,竟然不怕會被扣押下來,但仔細一想,卻也是有膽識之人了,不愧是最年輕的北院大王了。
大遼的情況與西夏不盡相同,北院大王名義上只是大遼的將軍,可是卻手握着軍權,即便是手握政權的君王也要聽取他的意見,禮讓他三分,其實,所有的權利都在他的手上,而這一次,他居然敢孤身犯險,來到大宋的國土,已經讓瓔珞覺得十分的詫異,如今又在大殿之上與禦寒卿脣齒相對,劍拔弩張,一旁的人不由得都捏一把冷汗,只是炫君卻似乎並不擔心一般,與冷月兀自小酌一杯清酒,冷眼旁觀這一切。
蕭禹揚並沒有出席此次的宴會,是太后的主意,怕是他過於慵懶閒散,怕是生出禍端來。瓔珞看着一旁的禦寒卿,卻恰巧聽到一整悠揚的曲調緩緩地傳來,正是蕭禹揚的紫竹笛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