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約是世界上最暗的公堂了,當然,這暗並非說的是世界是非曲直的黑暗,這暗,暗的是光線。
半夜上公堂,古代沒有電燈,自然只能是多掛幾盞燈籠照明公堂,只是此時的公堂卻是異常的怪異,明明是半夜三更,可偏偏卻只掛兩盞燈籠。如此一來,這公堂自然也就昏暗了。
燭光在燈籠裡搖曳,忽明忽暗,若讓一個稍稍膽小,且又做了虧心之事的人長跪在這公堂之前,定是會被嚇的心神不寧。
不過此時這公堂卻是空空的,就連差役也沒有上來。
簡忻輕輕的走進公堂,緩緩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長長的灰紗罩在簡忻的身上,整個人顯得一片灰暗,還好這會沒人,也沒有人會在這時間走進來。
不然讓一個一絲心裡準備都沒有的人就這麼走進來,非得被簡忻的模樣給嚇死不可。簡忻如今的模樣就如同一個立體尖頭的長方形,還是被一片灰色罩着的長方形。只是這一點,簡忻自己卻是毫無所覺。
當然,簡忻如今也沒有心情研究自己的模樣,她現在都還不確定,不確定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上公堂,第一次便成爲最後一次,這樣的感情怕是最複雜不過的。
輕輕的撫摸桌子,正正的看着堂下,幻想着犯人做在堂下,自己做着正義之事的感覺,簡忻發現和自己以前想象的不一樣。
以前想自己坐在這地方定會很是興奮,以前想自己定會躊躇滿志,可原來自己坐在這位置的感覺和自己想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不是開心,不是滿心的正義,而是一絲絲抽不開,化不去的憂傷!一絲絲喊天不靈,恨地不公的怨言。
上公堂本應該是判案的官員最後到場的,只是簡忻決定自己一個人先來這地方看看,吩咐了所有的衙役等旬厲李正將張公子抓回來再來,纔會讓這暗暗的公堂之上,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好好的悲傷一番自己,而後便笑着面對這世界!
一滴紫紅色的液體落下,流淌,簡忻靜靜的坐着,便是因爲她的心情,她知道紫顏來了,知道芊芊等她解釋,她都沒有半分搭理,紫顏功夫高深,她怕紫顏看出什麼,至於芊芊,簡忻如今的心思卻是靜的如同涼水流淌過心頭一般。
她不想見,見了如何,說什麼,透着灰色看着本就陰暗不明的公堂,這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有明明白白的時候,自己說,還不如等天明的好。
卻說簡忻一個人走進公堂,公堂外卻全是擔心她的眼睛。
順民本想陪着簡忻一起進去,不做其它,至少是不讓簡忻一個人,卻被簡忻以自己病重,會傳染人的藉口給拒絕了。順民一被拒絕,自然也就沒有人再多說什麼陪着的問題,以前的簡忻,她會拒絕任何人,但是絕對不會拒絕順民。
“順民。”紫顏微微皺眉,雖然感覺到濟生的不對勁,可她實在是沒有時間繼續等了,若是讓皇甫家知道她離開,她怕是就離不開了,而錯過了這次機會,她也就錯過這一輩子的機會了。因爲皇甫家,絕對不會再一次給她機會讓她逃出來,所以……
“紫顏姐?”順民看向紫顏,自從簡忻一個人進了那扇門,順民的心就放不下,所以這會沒有去睡覺,而是安安靜靜的做在這個地方,等旬厲和李正回來,等升堂到堂外旁觀。這會紫顏突然叫喚他,他自然是帶着微微的疑惑看向紫顏。
“順民,這一次看你濟生哥有十分的心思,還是不想讓我們知道的心思,對於這一點我本該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的,只是我這一次實在是有事要出城,不好再在此耽擱下去了,所以只能先行離開了,這件事情待得案子審完,你替我向濟生說一聲可好?”紫顏看着順民認真的說道。
此時的紫顏最擔心的莫過於皇甫家發現,錯過了這次機會,可惜她卻是不知道,皇甫家此時卻是在急急忙忙的處理另一件事情,根本不會將心思轉到一個府中半夜消失的女人身上。
要說皇甫家的消息得的還真是快,簡忻一進衙門,旬厲李正離開抓張公子的事情馬上便到了皇甫家中。
要說這件事情,本就是皇甫家針對公孫家而出,雖然皇甫家發展十年能夠成爲四大家族之首,卻不代表他的勢力能比其它三大家族全部聯手還要厲害,更何況這旁邊還有皇上,所以要想大事成就,第一件事情便是削弱另外三大家族。
當然,如今王家和範家已經因爲婚事不成,而結出仇恨,想要一時聯手根本就不可能,可若是皇甫家有個輕舉妄動,王家和範家絕對不可能再繼續如此下去,所以這件事情不能指望。
更何況,王家大小姐和範仲楠的婚事一沒有結成,公孫家便致力讓兩家結回原來的關係,若是時間久了,這事情的影響過了,對於皇甫家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這一次,皇甫家纔會先對付公孫家。
只是卻不想這件事情竟然會被簡忻破壞。
“懷誠,你不是說這簡濟生已經是我們的人嗎?怎麼這件事情……”一從劉府丞那裡聽到這件事情,皇甫懷仁便對着皇甫懷誠大聲嚷嚷道。
而坐在大廳中央的皇甫紀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他可是沒想到自己這一晚上能聽到如此多的事情。
先是皇甫螄處傳來這簡濟生是女子,如今這簡濟生還今晚找了證明公孫家的小子沒罪的證據,這會還已經派人去抓懷仁結交的姓張之人,若不是劉府丞察覺的早,馬上來此報告這件事情,他皇甫家這次做的事情怕是真的就要被這簡濟生給敗露了。
若是這次事情暴露,雖不會讓皇甫家如何,對皇甫家的長久大計絕對是一個大的影響,畢竟如今的王家和範家已經感覺到了他們的危險,再一個明顯的動公孫家的動作,這三家怕是馬上就會聯合。
說到這一點不得不說公孫老爺子老謀深算,他不去牢中看自己的孫子,只是在外面查找證據,這寓意除了爲了不對公孫奉之聲名有所影響,也是爲了看看陷害公孫奉之背後的人,是不是皇甫家。更重要的一點,他是想要拿到一個證據,一個能證明皇甫家已經開始對其它三大家族下手的證據,如此他便可以以此讓王家和範家和好。
可以如今皇甫家的情況看來,這一招怕是慢了……
皇甫懷誠微微皺眉,他最爲驕傲的便是自己的識人之能,這一會被皇甫懷仁如此說,心底自然不悅:“父親,我想那簡濟生定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們安排的,所以纔會出手,畢竟我們沒有和她說,而劉府丞是她下面的人,偏偏瞞着濟生行事,新官上任,濟生當然會想要給劉府丞些顏色看看……”
“你可別將這簡濟生想的太好,那繡娘本就是三弟下得手……”
“閉嘴!”皇甫紀看着皇甫懷仁說道,要說他這輩子最後悔什麼事情,那便是生出這麼一個不長腦子,還自作聰明的兒子,如此之事也是可以隨便說的事情嘛!
“父親!”皇甫懷仁被皇甫紀一喊,心中怨氣更深。
“好了,這件事情爲父自有安排,你們不用再爭論了。”皇甫紀皺着眉頭對着皇甫懷仁說道,眼中複雜的光芒閃過,讓人看不清皇甫紀究竟在想什麼。
對着皇甫懷誠說完話,皇甫紀才轉頭看向皇甫懷誠:“那個姓張的小子那裡,可有派人去處理了?”
“已經讓笑兒出手了,相信那個姓張的無法活着到那公堂之上。”皇甫懷誠看着皇甫紀恭敬的說道。
“咔嚓!”皇甫懷誠的話剛剛一出,便聽屋頂瓦片踩碎的聲音!
卻說簡忻派旬厲和李正出手抓捕張公子。
張公子雖然是這京都的混混頭頭,怎麼說也是有些臉面的人,可讓人沒想到的卻是,這張公子住的地方卻是十分偏僻,只是仔細想想也不難猜到對方心思,混黑道的人自然是仇人多多,誰不希望自己活得久點,而住處隱秘一些,自然也就活得久一點。偏偏他派出去的幾個人中,就那個被抓住的大漢知道他的處所,也不得不說自作孽不可活。
有一句老話,人在做,天在看,這或許就是老天說他的報應到了吧!
旬厲李正走近院子,便聽裡面傳來一陣打鬥之聲,心底不禁一緊,知道這宅院之內定是出事了!
如此想也不想就向那宅院之中衝去,而此時宅院之中卻是也有一白影向外閃出。
“唰”的一聲,旬厲長劍出銷,與那出來的白影相碰,只見黑夜之中,兩劍相交爆出白亮的火花。
旬厲手中之劍與對方手中的劍一交,便感覺到對方劍上傳來的大勁,身子不由自主的隨着這劍上的勁道,蹬蹬蹬,向後連退三步。
在旬厲出手那片刻,李正也跟着出手,那白影卻是在推出旬厲一刻,右手對着李正一掌,李正從旬厲後退的步子中,自然看出白影的功夫了得,心底一急,可見對方手掌已經到得跟前,沒有辦法也只得一拼命一拼。
卻說這兩掌一對,李正便感覺到了這中間的不對勁,對方手掌似乎根本不曾出力,李正只覺自己這一掌彷彿打在彈力的棉花之中,定睛一看,便見白影身子急速後退,這一來才知道自己卻是上了對方的當。
對方這一掌不是爲了重創他而來,而是爲了借力離開!
說着一對手,也就片刻功夫,旬厲站起身子時,便只見白影的背影:“這女子功夫好厲害!”
“的確厲害,就算我們兩個人聯手也絕不是對方的對手!只是不知道對方爲什麼不對我們下重手!”李正不禁感慨道,說到這裡,李正臉上一緊:“不好,那張公子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