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牀榻,兩道銀鉤拉起了牀邊的帷幔,念兒從牀上坐起來,看了看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昨日擡了幾桶水,又勉強將大殿和臥室內外內外收拾得稍微可以落腳,就已經是夜半時分了。
清早起來,立刻覺得渾身都有些痠軟。
想到偌大的傾冷宮還不知道需要花費多少時日才能完全整理好,念兒輕嘆一聲,趕緊起牀梳洗。
早膳時間已經過了,可御膳房還沒有送過飯菜。昨天晚上,念兒與翁嬤嬤到御膳房去,被御膳房的總管告知,說宮裡的總務督辦沒有交代要往傾冷宮送飲食。平白受了一些白眼,念兒不得已拿出十分的威儀才唬住那班人,讓翁嬤嬤撿着拿回一個食盒。
可總也不能一日三餐,次次都要自己這樣去爭取吧?還有水源,這樣總也不是辦法,念兒心中搓火,即便是在周祗國當宮奴那會子,也沒受過這種不涼不熱的冷遇呀?
簡單在頭上挽了一個貴妃髻,用簪子插好,將那身大紅嫁衣收拾到衣櫥內,撿了一件常服穿上,念兒出了大殿。
腳步跨出大殿的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弄得驚詫不已,只見大殿門前的道路乾淨整潔,兩旁樹木也似是已經修剪成型,連天都更藍了。
順着臺階走下去,右邊的一道走廊也被修整過了,看起來幡然一新的。再細看不遠處的一塊塊草地,哪裡還有雜亂不堪的野草叢生之象。
草地都是貼着地皮生長的野草,而且地面潮溼,草葉上還泛着水珠,是剛剛被人澆過水的。念兒頓時感覺到驚奇,她快速走到昨日的那口存水的瓷缸旁,向裡探身望,滿滿的一缸清凌凌的水還在微微地盪漾着,倒映出她的頭影。
“公主,公主——”小宮女紅綾看見念兒,立刻蹦着跑了過來,
念兒急忙問她,“紅綾,這缸中的水是誰擔滿的?”
紅綾搖搖頭,滿臉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一早纔起來,就看見外面又整齊又幹淨,翁嬤嬤說也許是二殿下的人來幫我們做的!”
“你剛纔去哪了?怎麼腳下都是黃泥巴?”注意到紅綾腳底沾着一圈溼乎乎的泥巴,念兒問道。
“花園子旁邊的那口井裡忽然冒出了水,我去那邊瞧了瞧!”紅綾眨巴着眼回道。
“真的嗎?花園裡的井出水了?”
念兒欣喜之餘快步到了傾冷宮的賞花園。
一道穹形的月亮門,裡面培植着一些花草,井就在門裡面幾步遠的位置,昨天她來看時還不見井裡有水,園子裡的花也沒有幾棵活的了。
此刻再次踏進賞花園,和昨天看見的完全不同,井水彷彿泉眼一般不斷向外冒着水,井臺下面有一道很深的水溝,將這些冒出來的水引到了園子裡。
這股水流順着一道修好的淺淺溝渠在整座園子裡繞行,滋潤着乾涸的土地,而放眼看去,地面上已有嫩綠的新芽冒了出來,嶄露出頭角的葉芽十分鮮嫩。
念兒急忙又跑到另一口井旁查看,果然也已經有了水,水面很淺,彎下腰就能用水桶舀上水來。青石井臺上乾乾淨淨的,還有點點的溼潤。
望着眼前這一切,念兒知道,這絕不是幾個人可以在一夜之間就完成的事。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自己?居然能做到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覺,這太不可思議了。
翁嬤嬤從御膳房灰溜溜地回來了,沒有念兒撐腰,她自己去果然沒有成功,而且,御膳房主管也得了上諭,傾冷宮的事情可以不必攙和,僅這一句就足夠了,足夠御膳房不買靜和公主的帳。
望着翁嬤嬤和小紅綾,念兒吩咐道:“我們馬上收拾傾冷宮的廚房,自己做飯!”
翁嬤嬤驚訝地看着念兒,問了一句:“公主也會下廚嗎?”
念兒點了點頭,想來這還是桂娥的功勞,當初若不是她曾教了自己一些做飯的本事,如今在傾冷宮可真是一籌莫展了。等着翁嬤嬤和小紅綾侍奉自己,是根本不成的。
傾冷宮的廚房裡,一切用具都齊全,只是沒有任何米糧,念兒心一狠,將耳上的一對以羅茈東珠打造的價值連城的墜子拿到了御膳房,私下裡和御膳房總管換了許多米糧果蔬,盤算着總算能應付一段日子。
念兒打定主意,霸楚的太子凰胤要將自己困在這傾冷宮中,無論他的目的是讓自己畏難而走,還是使她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而貧病飢寒而終,她都不會讓他如意。
翁嬤嬤是霸楚皇宮裡的老嬤嬤,在宮中已有四十多年了,她對念兒講了許多宮中的事情,也讓念兒對霸楚的皇族有了初步的瞭解和認識。
凰王已經不過問政事了。霸楚的皇宮以凰胤太子爲首,東宮太子只有一位正妃,即太子妃樊錦閣。太子雖性情比較陰狠,但爲人不好色。
凰斐是凰王的二王子,也是太子的親弟弟,被封爲睿親王王,雖同爲王后所生,但睿親王性情冷淡,與人非常疏離,從不過問朝中之事。兩年前,王爺突然離開皇宮出外巡遊去了,至今未歸。
此外,還有一位長期居住在王后宮中的公主,名叫凰嫣,這位公主聽聞乖巧活潑、頗有小孩子習性,倒很招人喜歡。王后不捨得放凰嫣公主單獨居住,所以就一直住在王后的寢宮裡。
凰斐與太子凰胤的感情很一般,雖是親兄弟,卻並不見親厚,而與公主則是自小感情就很好。
宮中的老太監們私下傳言,說王爺離宮出走的原因是因爲不想娶親,太子凰胤曾屢次要求父王給凰斐指婚,可都被凰斐拒絕。王爺爲了躲避指婚,一氣之下就離開皇宮了。但這種說法並無根據,不知是真是假。
“翁嬤嬤以前是在哪個宮裡侍奉的?”念兒問翁剪水。
“老奴不敢相瞞,老奴從前曾是凰嫣公主的乳孃。凰嫣公主七歲那年,我因照顧公主不慎,害得公主受涼高燒不止,然後被王后發落到了浣衣局。不想前幾日,管事局主管突然到浣衣局點名要我到傾冷宮伺候,老奴才來到靜和公主身邊。”
“那——施紅綾呢?”念兒問。
“紅綾是太子寢宮一位宮人的女兒,她孃親因爲觸犯宮規被杖殺,太子就將她送到管事局做雜務了。”翁嬤嬤咕噥着念道。
“哦。翁嬤嬤和紅綾以後就跟着我在傾冷宮吧,可能會勞苦些,但不會讓你們再受別人的眼色驅使和棍棒打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