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病倒了,一是因爲得到了念兒去世的消息,另一個更大的打擊是堯嬌被指派與霸楚的二殿下凰斐爲妻,作爲霸楚答應議和的條件,靜和公主必須遠嫁。
這樣失而復得、得而又復失的打擊讓王后的病來勢洶洶,幾乎整日臥牀不起。堯王雖然心疼不已,卻也無法開解。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好不容易與堯嬌團聚的她,在三天相聚過後就面臨女兒要去和親的殘酷現實,這是哪一個母親也不能承受的哀痛。
靜和公主遠嫁的這天,王后娘娘沒有能夠出宮相送,堯王與堯贏親自護送着堯嬌上了一艘披着綵帶、扎着紅綢團花的喜船,而堯雋則扮作侍從並以易容之術掩去了真容。
念兒站在喜船的船頭,望着久久站在岸邊不肯離去的堯王和二殿下,心中略有些酸楚,雖然作爲靜和公主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三天,可在羅茈王宮裡,她能真正感受到那種久違的愛和溫暖,王后的眼神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情流露,而堯王是嚴肅而慈愛的,堯雋和堯贏都把自己當作是念兒,那份真心誠意的愛護和疼惜是熟悉的,也是令人感動的。
高揚的手臂終於落下,念兒的胳膊已經有些發酸,望着越來越遠去的江岸,念兒慢慢轉過身,進了船艙。
前面帶領着喜船往前行進的領航船是霸楚使者的船,兩艘船航行的距離前後差有兩三里路,羅茈國水域廣,江面上的船隻很多,艄公們見到公主的喜船都紛紛避讓出很遠。
所有羅茈都城的百姓都已知曉,爲了不讓霸楚的戰火燃燒到自己的家園,靜和公主答應和親,所以,對於這位公主雖然他們從未聽說,卻都打從心底裡生出敬意。
從羅茨國往霸楚的邊界大部分的路程都可以走水路,從兩國交界的金水河上岸就到了霸楚的屬地了。因爲有使者隨行,相信霸楚邊界的屬地都應該作了相應的驛館安排接待等,若無差錯,這應該是一次很平安的路程。
與念兒隨行的有八名護衛高手,一隊皇宮親衛隊,還有堯王爲靜和公主準備的各種嫁妝,金銀珠寶、衣裳錦緞以及羅茈國獨有的特產。
念兒靜坐在艙內,想起自己死而復生,還未來得及慶幸,就突然又要嫁給霸楚的二殿下凰斐,心中便升起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
堯王親自把這個已經在朝堂上發佈的消息告訴她的時候,她有些發矇。霸楚?凰斐?那似乎是遙不可及的地方和遙不可及的人,卻馬上會與自己產生關係。
但是,當堯王拿着兩份霸楚的國書給她,看着上面冷硬的黑色字跡:若有誠意,請遣嫡公主和親!
念兒點了頭。阿蝶和阿沛要留在她身邊侍奉,都被她拒絕了,隔着萬水千山,她這一去根本無法預知以後,所以除了隨身護衛的幾名武士,她並沒有帶走羅茈皇宮的人。況且,念兒也已習慣凡事都自己去做,這是在周祗王宮養成的習慣,即便是當了公主,大部分自己的事情她仍然是親自動手做,而沒讓阿沛、阿蝶代勞。
船行了幾日,茫茫水面上根本不見盡頭,所有在船上守衛的士兵和操船的水手們精神上都感到了倦怠,水上出行不似在陸地,陸地上有行人車馬驛館酒樓,可隨時停下來歇息,不覺得行路的單調。
船艙臥室的門外站着一名面無表情的侍衛,與他人不同的是,這名侍衛始終站在這個位置,從不與別的人調換,即便有人主動來找他換班,他也只是搖着頭拒絕。而其嚴陣以待的樣子似乎是隨時都可能遇到偷襲的敵人,周圍幾名護衛便在私下裡嘲笑他是個呆子。
又行了一日,前面領路的霸楚使者派人乘了一艘小船來回報,說馬上就到了一處地勢險要、水流湍急的峽谷,讓他們要注意行船安全。
果然,不多時遠遠就看見了兩座高高的陡峭的懸崖,這兩處崖壁直接矗立在水面上,從左右截住了江面的水,使得寬闊的水面到了此處只能從中間那窄窄的峽谷中間穿過,又因峽谷地勢低,本來平靜無瀾的江水到了此處就如同奔騰不息的馬羣,齊聲呼嘯着撞擊着兩邊的崖壁,翻卷起巨大的水花拍擊在嶙峋的怪石上,一聲聲隆隆的聲響,一陣陣巨大的水浪在此處形成。
喜船上的船長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水手,有着多年的航行經驗,一看這個地勢便暗暗在心中叫苦,罵道:這些霸楚的直娘賊,那麼多條好好的水路不選,怎麼偏偏挑了這麼一處要命的地方。
“前方兇險,大家注意!”船長大聲喝令,幾名舵手和所有的兵士們都目視前方,盯着那處狹窄而水浪滔天的峽谷,心中莫不是悚然一動。
聞聽外面有嘈雜聲,念兒急忙鑽出船艙,要到外面看看遇到了什麼情況。剛一出艙門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住:“公主不要出來!”
念兒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人,普通的長相,黑黃的皮膚上一雙狹細的鳳眸,炯炯的雙目絲毫不避諱地看着她。
就在此時,船身忽然一個劇烈的顫動,喜船已經駛入了湍急的水中,隨着水的高低落差,浪花捲起高高的水柱從高空“嘩嘩”地拍擊在船邦和甲板上,船上的士兵們被巨大的水柱拍得東倒西歪。
念兒站立不穩,只覺得腳下一個狠力身子猛地向前撲倒,手臂張皇地要抓身邊可扶的東西,奈何空空的,什麼也沒抓到。
面前的侍衛見狀毫不猶豫地挺身抱住了念兒,兩條胳膊穩穩地架住她纖細的腰身,“公主小心!”
在侍衛的扶助下,念兒穩住了身體,兩人同時感覺到此時的船隻就像進入了狂濤駭浪之中,高低起伏,船頭搖擺不定。
念兒驚覺到外面一定遇上了危險,她執意要去看看。身邊的侍衛此刻不再阻攔,突然之間猛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跟我來!”
船頭被巨浪拍擊,幾名舵手輪番掌舵仍無法穩住方向,前面的峽谷不寬,若不能將船隻擺正方向順流之下,結果必然是撞到兩邊的巨石峭壁。
湍急的水流,滔天的水浪,讓這隻喜船如同被打暈了的蚊蟲,在水面上努力轉着穩定船身。然而,江面湍急的流水還是載着這艘船向前急急駛去。
已經失去控制的船頭並沒有駛入峽谷,頃刻撞上了右邊的峭壁懸崖,巨大的撞擊讓船舷上站着的人紛紛落入水中。
撞擊之後,船尾被巨大的力量掉轉成船頭,又一次向另一邊的崖壁撞去……
在湍急的峽谷中,這艘喜船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左一下、右一下地被左右的崖壁撞成千瘡百孔,江底的水很快順着撞出的窟窿涌進船倉。
靜和公主的喜船沉沒在了羅茈國去往霸楚途中最險要的一處峽谷——石塘峽,這處峽谷羅茈人從不涉入,因其地勢險要,根本無法行船被稱爲:死亡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