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本來響晴的天空忽然颳起了一陣劇烈的狂風,黑雲貼着屋頂黑沉沉地壓下來。不過片刻,豆大的雨點隨着狂風掉落下來,一點卷落在地面,隨後,稀疏的雨點開始噼裡啪啦地四處開花。眨眼的功夫,大雨傾斜,風卻已經住了。
霸楚出現這樣的狂風驟雨是極少見的景象。翁嬤嬤與施紅綾陪着念兒坐在外殿的廊檐下向外面觀瞧着,說是賞雨,其實也是看着如此滂沱大雨十分新鮮。
雨點急速地撲打在外面的臺階上,階上漫起了一層水,從最上面向下流淌着。耳中“嘩啦啦”的聲音如雜亂急奏的琴音。
“這個時節就下這麼大的雨,真是稀奇呢!”翁嬤嬤低聲自語。
念兒凝神注視着外面,忽然回頭對施紅綾說:“忽然下了這麼大的雨,你去看看應雄在不在偏閣?”
施紅綾應聲去了,不過一會就折身回來,秉道:“應侍衛不在。”
念兒簇起眉梢,這個應雄不在住處,外面這麼大的雨他去了哪裡?正暗自琢磨着,忽見驟雨中被尋的那人落湯雞似的跑進廊檐下面,衣襬中兜着一堆東西。
他到了念兒身邊,將那堆東西呼嚕着都放在地下,原來是剛剛長成的一些吊瓜和苗果,他手指着那些瓜果,然後又朝外面的那處花園的位置指了指,沒等念兒說話就又跑進大雨裡。
原來,應雄是怕這些剛長成的蔬菜瓜果被大雨砸壞,趕着要先去摘了,這個人倒真是用心,這麼大的雨還惦記着他種的東西呢。
念兒想着,雖然這應雄是太子派來的人,可看他心地十分良善,而且又對自己甚爲忠心,相處了幾個月也看不出絲毫對己不利之處,也就更加放心了。
因爲是陣雨,下了一會子就停了。
到傍晚時分再看傾冷宮中,處處都是被雨水沖刷的清新翠葉,書房不遠處的荷塘裡更是好看,含苞的粉色荷花已然露出了頭。
不過,更熱鬧的確是這荷塘中不知何時搬進來的新家族,一羣正在歡快地唱着歌的青蛙們。大雨過後,夕陽垂暮,水汪汪的荷塘裡,青蛙的鳴叫聲十分響亮,“呱呱”聲傳出很遠,聽聲音差不多有十幾只。
站在荷塘邊,仔細尋找,能看見在荷葉底下和水中幾隻調皮冒頭的,還有一隻公然蹲在荷葉上,因爲看見有人走近,雙腿一彈,立刻鑽進了水底。
青蛙的叫聲給傾冷宮寂靜的環境增添了一些熱鬧的氣氛,所以念兒聽着並不覺得吵鬧。翁剪水卻有些擔憂,她瞅着念兒低頭說道:“公主,這些東西叫聲這麼大,只怕不太好!”
“怎麼?”念兒問,“還有人制止這些東西的叫聲?”
翁剪水回道:“公主不知,夏天的時候,連知了、蟋蟀都要被宮人們向外驅趕的,怕會吵鬧了宮裡的主子們!”
“我們傾冷宮不怕吵鬧,就讓它們叫吧!難得聽見這些東西的聲音呢?”念兒笑着擺手,不讓翁剪水再說了。
太子妃的錦瑟宮。
躺在鳳塌上的樊錦閣將腿伸在軟墊上,頭枕着冰蠶絲枕。三名小宮女圍在她身邊侍奉,兩名蹲着給她捶腿,另一名則站在身側爲她揉按着太陽穴。
閉着眼休息了一會,樊錦閣忽然感覺煩悶,皺眉道:“外面怎麼好像有鬧人的聲音?”
爲她揉着太陽的宮女停下來,輕聲詢問:“娘娘是不是頭疼沒好,聽錯了?奴婢沒聽見聲音啊!”
樊錦閣又側耳聽了聽,還是感覺有聲音,於是收起雙腿,吩咐那兩名捶腿的小宮女道:“你們到外面聽聽,聽仔細了,我怎麼老是聽見遠處有聲音!”
“是!”兩人趕緊答應着出去了。
片刻之後,宮女回報說:“娘娘沒有聽錯,我們也聽見遠遠的好像有什麼叫聲,聽不太真切,應該是在王宮內的管理局那個方向!”
樊錦閣立刻站起來,臉色沉鬱地對身邊的人吩咐道:“你們隨我去看看,到底哪個宮裡的人不懂事,身在王宮還不消停!”
三名宮人隨着太子妃朝着那隱隱約約的聲音尋了過去。
走過了管事局,已然清晰地聽見是幾隻青蛙的叫聲,而且是從那處偏冷、僻靜的傾冷宮中傳出來的。
看着眼前傾冷宮的一段低矮的宮牆,樊錦閣忽然問身邊的人:“那位從羅茈國來的靜和公主就住在了這裡,是不是?”
隨行的近身宮女趕緊回道:“娘娘說的不錯,傾冷宮如今的確被太子殿下賜給了靜和公主居住!”
“羅茈國的公主?走,我們去看看!”樊錦閣說着,一臉興奮地闖進了傾冷宮。
傾冷宮的宮門虛掩着,樊錦閣邁步走進去,不禁愣住了。
眼前整整齊齊的一片繁花似錦,茂盛的樹木、盛開在路旁的鮮豔的花朵,迴廊、走道處處都是新裝飾出來的,連殿角懸掛的幾個風鈴也換了全新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耳旁“呱呱”鼓譟聲更大了,聽聲音就在不遠處。
見到傾冷宮整齊乾淨,根本不比她的錦瑟宮遜色,樊錦閣惱火不已,太子說把靜和公主扔在傾冷宮,一切生活開銷用度全不理會,她自然就呆不下去,等不到凰斐回宮就離開了。可眼下的情形,哪裡是這樣的?
太子說一套做一套,明明就是暗地裡讓人把傾冷宮照顧得無微不至,連風鈴都給換了新的,還怕她知道。
大殿之內,念兒正在做畫,因爲剛纔被荷塘那隻青蛙的姿態所觸,她正在用心描摹一幅雨後荷塘的景色。
纔剛畫了一小半,樊錦閣就闖了進來。
念兒身着一身象牙白的紗裙,脂粉未施,加上傾冷宮無任何閒雜人等進入,所以她如今光着腳,連布襪也未纏,看着十分撩人。
“呦,不愧是羅茈國的公主,果然生得貌美。”看見念兒漫不經心的打扮,卻偏生就了傾國傾城的容貌,樊錦閣的嫉恨陡然升高。
二皇子凰斐已離宮兩年了,太子將這位美貌的公主囚在傾冷宮,誰知道他藏的是什麼心思?這位生性善妒的太子妃浮想聯翩之下,認爲念兒與太子早已陳倉暗度了,只不過還瞞着自己罷了。
念兒不知這位打扮得十分妖嬈的女子是何人,當場愣在原地。
樊錦閣卻未等念兒說話就衝了上來,先是抓起桌上的畫布掀翻在地,接着又把那方桌角的硯臺抄起來,不容分說就砸在念兒的額角上。
跟隨太子妃的兩名宮女趕緊上前拉住她,這時,正在喂蠶桑的翁剪水聽見大殿上的動靜急忙跑進來,看到樊錦閣立刻見禮:“奴婢見過太子妃!”
念兒這才知道,這個蠻不講理的女子就是凰胤的太子妃。
見到念兒額角淌了血,翁剪水慌忙用自己的絲巾將血跡擦掉。
“太子妃不在自己宮中,爲何到傾冷宮來攪鬧?”念兒注視着樊錦閣,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