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章 同志
穆修晨定時來給張語請平安脈,張語身側只有兜兜陪着,另外就是殿外的侍衛。看穆修晨表情有異,張語便遣了兜兜去取東西。
“娘娘要多保重纔是,無謂跟自己過不去。”
“嗯。”張語懶懶的應了一聲。還以爲他有什麼話要私下跟自己說呢,結果屁都沒放一個。
“不要仗着自己懂點醫術,就不遵醫囑,這是要不得的,孝康皇后。”
張語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穆修晨這話是大不敬,不過她驚的站起來不是爲了這個。孝康皇后,這是她以後的諡號。嘉靖那小子給她上的。
好半天才坐了下來,“你...你,你比孫紅雷還能潛伏啊!”
穆修晨背對侍衛,‘嘿嘿’一笑。
“沒法子啊,咱沒你命好。空投的地方不對,只能夾起尾巴做人。”提高聲音,“娘娘,您看微臣這方子可妥當?”
“你什麼時候來的?以前是幹什麼的?”張語有點激動。
“成化二十三年,來之前是醫大的研究生。來了以後,成了個帶着八歲女兒的鰥夫。幸好專業還算對口。工作嘛,待遇福利都還好。”
“我也是那年來的,以前是師大的學生。現在身份不用介紹了。你怎麼知道我是穿來的...”兩人接觸也不算多。
“我聽你哼過《白狐》。後來再留意,很容易就確認了。”
“我一點都沒看出你,佩服、佩服。你怎麼決定和我接頭的?”
“說的跟地下黨似的。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有點看不下去了。你可是我的靠山,你要是垮了對我沒好處。呃,你那天到底怎麼傷到腰的?”穆修晨笑得有點玩味。
“練瑜伽下腰的時候閃到了。”
“原來這樣。”
“你的表情爲什麼那麼邪惡?”張語蹙眉,覺得有點不對。
“我還以爲你們挑戰高難度體位,像是回形針什麼的。”
張語在簾內爆了,“穆修晨!”耳邊聽到兜兜回來的腳步聲,深呼吸了一下,“穆太醫,就這這樣的醫術也敢在本宮面前炫耀,回去把《黃帝內經》好好抄上一遍,五日後拿來給本宮看。”
穆修晨應了聲‘是’,抱着醫箱退下。腹誹:無良女人,虧老子還好心來開解她。
“娘娘,您今天精神真不錯。”兜兜欣慰的說。
“是啊,今天本宮心情很好。”
用膳的時候,張語情緒很好,多用了半碗碧粳香稻粥。
“怎麼,罰了人抄書這麼開心?”朱祐樘笑看着她。
張語一向不喜歡隱藏情緒,只勉強壓抑着心中的興奮。
“是啊,以前只有我被罰抄書。”
“穆修晨什麼事得罪你了?”好奇的問。
“哼,他居然敢輕視我的醫術。”朱祐樘知道張語一向最要面子,怎麼受得了這個,也不再多問。
張語等着穆修晨五日後把抄好的書交上來。
“你也太混了吧,就第一頁有字。”張語翻着裝訂好的書冊,書皮還像模像樣的。
“你還真想讓我抄一本書給你?我可是穿來的,複印機用慣了的。讓我用毛筆抄書,哼!”
“誰讓你那麼齷齪。”
“你別整我,以前太醫院都知道我是你面前的紅人,結果你一罰抄書,我的待遇陡降啊。連值夜吃個宵夜都得給人塞錢了。”
張語笑了,雖然這一世不用看人臉色,但這些她也是懂的。活該!
“不過,你也別對我太好,我怕皇帝吃飛醋。還是照以前那樣就好。你做你的皇后,我做我的太醫。你今天精神好很多。”
“謝謝!”張語知道穆修晨分明是故意插科打諢來給她逗趣。問了些他的情況,才知道他獨自帶大女兒,並未續絃,號稱對亡妻難以忘情。
“那你閨女呢?”
“上半年得了個大胖小子。”
“看不出來哦,都是爺爺輩的人了。你幹嘛不再結婚?”
穆修晨一本正經的說:“捨不得我閨女給後孃虐待。”
“呸,分明是不肯爲了樹木放棄森林。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穆修晨拉長聲音:“哦,原來你男人爬牆了,怪不得你這副德行呢。你至於麼?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看看你的樣子。”
“我曉得了,不要念了。我會打起精神過日子的。”
兜兜她們看到張語漸漸回覆了往昔的活力,有些失去的東西彷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體內。朱祐樘心頭有點不是滋味,張語鬱悶沮喪,他當然捨不得。可現在她回覆成了平日的樣子,卻還是一樣和他相敬如冰。
“阿語,我去上朝了。”朱祐樘登上御攆。
張語帶着宮人恭送他離開,然後回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還是不習慣這麼早起來。
“兜兜,去,給本宮找針線來。”那個陸隨雅敢鄙視她不能刺鞋作襪、引線繡絨,她就做給她看看。不是一定要她那種大家閨秀才什麼都會的,她也可以學會。
“幹嘛全是明黃色的,本宮就繡着玩的,重新去拿。”
待兜兜重新拿了其它顏色的絲線,張語穿好針比劃,“繡什麼最簡單?”
兜兜把繃框、繃架給她弄好,剪刀也放在旁邊。“娘娘,您沒繡過?”
繡過,十字繡剛流行那會。
“那您先從針法學起吧。”兜兜誠懇的建議。
一個上午就在兜兜無比耐心的教授中度過了。聽到“皇上駕到”的聲音,張語直接把繃框、繃架往繡框裡一塞,一起放到櫃子裡去。
朱祐樘走進屋來,視線轉了轉,就落在了張語食指的頂針上。
“在繡東西?”再瞧瞧,沒看到成品,遂不再問。張語學什麼東西,沒學好之前都不會讓人看到。做好了就一定會拿出來獻寶。握住她的手,細細看看,指頭上的確有幾個針眼。
“繡個荷包給我。”
張語抽手,沒抽動。
“那皇上可有得等了,臣妾今晨才學會了繡直線。”
朱祐樘的拇指輕輕在她腕間輕撫,“不急,多久我都等得。”
張語使了使勁,用力把手抽出來,這算什麼,當衆調情麼?這種事往常可都是她在做的。
半個月後,張語的第一件成品出來了。
“娘娘,您這個蝶戀花繡得真是不錯。”兜兜稱讚。
小邑和小初子他們也圍過來看,不住口的誇獎。
“你們的眼神一個個都比我好啊,這一團線團居然能看出來蝶戀花。”
“不能打擊您的積極性不是,萬歲爺還在等着您的荷包呢。”
“讓他等,反正他多久都等得。”張語不在意的把第一件作品收起來。這個就相當於愛因斯坦的第一根小板凳,見證成長的。
半夜裡,張語恍惚聽得朱祐樘咳了一聲,然後輕手輕腳地起身下牀,急急推開殿門出去了。凝了凝神,聽得殿外一連串咳嗽聲,聲音壓得很低。
“皇上,您喝點水。”餘嘉的聲音,也壓得極低。
餘嘉幫皇帝拍着背,這明明就是大好的機會嘛,皇上還攔着不讓告訴皇后,也不準下邊的人去說。如果是以前,皇后娘娘早就發現了,現在這個樣子像是管都不管了。
朱祐樘回去照舊躺下,張語縮在被子裡,只看得到烏髮遮掩下的後腦勺。
等到他呼吸漸穩,張語的手指在被窩裡動了動,終歸沒有伸過來。即使真病了也有太醫,不用自己這個半吊子大夫操心。
第二日起來看朱祐樘的氣色,還好,沒有什麼病態。
“阿語,你不用跟着我這麼早起來,你接着睡就是。”
“臣妾現在也慣了,皇上還是趕緊梳洗吧。”這個是工作態度來的,一鬆懈就容易引起骨牌效應。反正我又不用午朝,下午多睡一個時辰就是。
與穆修晨筆談的時候,他寫了一句:你男人身子還真是嬌貴,一個小傷風都能弄成重感。
不清楚,他這幾天都歇在前殿,沒回來。原來真不是裝病。張語回到:不要提他。
穆修晨:女人真是不能得罪,話說想想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你還有什麼放不下?
親們的氣消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