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夜宿於昕雪苑,蘇紫陌再次爲他梳髮,那沉香木回來了,便依舊有了其用途,思嘉進來時候神色微動,卻沒說什麼便默默退下。
一早,梳洗罷踏入院中,方知昨夜風大,白梅瓣瓣飄落滿地,默默鋪展,似乎在傾訴着什麼,隨着細風,還有兩瓣翻滾。
“主子,可是讓奴才來將這些花瓣清掃了?”禪絮走到蘇紫陌身邊問道。
聽到他沉沉的聲音,真的,與青弈很不相同,蘇紫陌搖搖頭,輕聲道:“不必。”
說罷,便走到了那鞦韆上,夜了,鞦韆上的軟毯便會被收回去,這時候她醒來,迷夢等人都知曉她不喜總在屋中呆着,便將軟毯早早鋪好,坐在上面,蘇紫陌感覺一陣清爽,可心情卻舒暢不起來,那些地上的花瓣,便是讓人憑添了幾分蒼涼。
思嘉默默走到蘇紫陌身後,一下下輕輕推動着鞦韆,片刻後輕聲道:“主子,你那樣做,太冒險了。”
思嘉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十分守規矩懂事的婢女,絕對地惹人喜歡,又不招搖,只是蘇紫陌經過上次她給郭瑩瑩下手之事知曉,她那性子當時表面謙和規矩,真正則是肆意莽撞的,此時聽到她這麼說,蘇紫陌心中略感欣慰,至少那日對她的懲罰,她是收到教訓,懂了。
“我知曉你們的意思,你是否這般想,如今我有了你們,便不必要親自做這些個危險的事?”
思嘉點頭,少主安危最重要,尤其如今宮主還不知下落,保護少主是她們應該做的,又如何讓少主親自做這些事情?“主子,你身份尊貴,不如往後讓奴婢來做?奴婢定不會讓人發現了去。”
蘇紫陌搖頭:“孃親一日未曾尋到,我心便是不安,有些東西,我自己做着,纔會感覺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思嘉默然,片刻後道:“那主子,我替你保管那沉香木梳可好,我定不會在裡面動手腳。”
“好。”蘇紫陌如何不知曉思嘉的心思,這東西只要是她在保管,即便是主子下的手,若日後被人發覺,也可以給主子開脫,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她不同意,思嘉與迷夢的心怕是也不能安,這般順了她,皆放心,蘇紫陌有把握,上次入冷宮都未將此物中玄機找出,以後更不會有可能。
兩人便這麼賞着景色,曉桐忽然從外面回來,朝蘇紫陌稟道:“啓稟主子,寒煙洲那位,斃了。”
“什麼?”蘇紫陌倏地站起,心中一驚,怎麼會?
“你說什麼?是花婕妤嗎?不是昨日還好好的,讓我繪製肖像丹青?怎會斃了?”
“回主子,花婕妤服毒自盡了!此刻整個寒煙洲都被封鎖,在查此事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曉桐回答,腦海中也在回想昨日那一副極美的畫卷,自己家主子在給那個女子繪製丹青,花海中一個女子如精靈般徘徊,另一個提筆淡然優雅,那畫面多麼美好,今日,那個女子便去了,是在讓人唏噓。
蘇紫陌有些不能置信,她便說昨日感覺到怪異之處是爲何?花婕妤那樣留戀的目光,她只以爲她是人受不了與那些花兒的分別,而感到悲慼,如何能想到,她竟然會在第二日便消香玉損?“迷夢,更衣,我要去寒煙洲。”
兩人進去屋中,蘇紫陌挑了意見白色帶着淺淺紫色花紋的衣裳穿着,頭上也只簪了玉簪,向寒煙洲走去,寒風凌冽刮在臉頰生疼,蘇紫陌卻顧不了這麼多,腳步越走越快。若說她與花婕妤,也並非有那麼深的感情,但是就如同君子之交,雖淡然如水,但如何都有幾分惺惺相惜,都有着對對方的欣賞。
她想起來昨日思嘉說,那些胭脂香膏都是極好的,那些味道色澤,她的確是連皇后那裡都沒見過,想來那些東西都是花婕妤平日留給自己使用的,如果她真的是不願再在這世間流連,那麼將那些她自己珍藏的東西給了她,給了一個至少讓她看得舒服的人,也是能想得通。
她太傻,太傻了!如何能夠輕言生死?即便是如同她這樣揹負着血海深仇,在這樣一個自己最厭惡的環境中過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輕生!
走到寒煙洲,門口已經掛上了白幡,幾個侍衛守着門,見到蘇紫陌來問了禮,卻不放人進去。
“皇后娘娘可在裡面?”蘇紫陌看了看門口擺放的鑾駕,那上面的鳳紋分明就是皇后的。
“在。”侍衛面無表情回答,如同沒有情緒的人偶。
思考着花婕妤他殺的可能性,蘇紫陌眺望院中道:“可否向皇后娘娘通傳一聲,昨兒個我來過寒煙洲,特意過來看看,是否有能夠提供地上線索的地方?”
“蘇貴嬪稍候。”
蘇紫陌等了一會兒,那侍衛便回了來,道:“蘇貴嬪有請,只是婢女不能一起進去,皇后娘娘怕破壞了現場。”
一聽那侍衛如此說,迷夢與思嘉裡面變了幾分臉色,看向蘇紫陌眸含擔憂。
蘇紫陌朝她們微微搖頭,以示安定,道:“迷夢,你與思嘉二人便現在這裡稍後,放心,我去去就回。”
走進寒煙洲,昨日懸掛彩色紗簾的地方,全部換上了白色的帷帳,而那些花兒還在,沒有被平,被搬走,順着迴廊走到正屋,只聞滿屋都是花香,奼紫嫣紅的花兒交相輝映,美得非凡,而花團錦簇中央,榻被搬到了那裡,周圍都那麼美,還有彩色的紗簾,在四周懸掛。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蘇紫陌不知曉自己一開口,聲音竟然如此的乾澀。
聽到蘇貴嬪聲音,皇后急忙轉頭,眸中滿是哀思道:“蘇貴嬪來了,花婕妤她,花婕妤她……唉,你起來吧,與本宮送她一程。”
滿腔的言語化作了深深的嘆息,雖然曹惜雅從未將花含煙看在眼中,但是自從入宮以來,陪伴她最多的便是這個女子,那日郭貴嬪之事,也是沒有辦法才讓她定頂罪,而且,也並未對她本身做出什麼懲罰,品級也沒降,只是收了花園,怎料到她竟然會做出如此極端之事。
蘇紫陌默默起身,向前兩步,便看見在花海中安詳靜謐躺着的美麗女子,脣角含笑,似乎她睡得十分幸福,這一切她都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