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中,葉未寒將此次治好正三品翰林學士承旨李金河的胃疾之症的醫案寫好,交給院使,便躬身告辭,跟着身旁的小太監走到了使喚醫生們曬製藥品更衣的側屋,一會兒,二人又從那屋中出來,分別各自離去。
沒人知曉,聽到蘇紫陌被打入冷宮,而其身邊的奴才被殺罰分配後,葉未寒的心有多緊張!心中多麼痛恨自己不能在那種時候過去幫她一把,讓她一人面對後宮之中的陰險黑暗。垂着頭,臉上的表情平平看不出任何異樣,而他所去的方向卻離宮中繁華地段越來越遠。
無樑殿,無樑殿,那種地方豈是她那般身姿嬌弱的人兒去的,蘇紫陌身體情況他最爲知曉,雖然被他調理了許久,好許多,但總是有根在,經受這般打擊,不知她能不能承受的住!畢竟,她的眼中,只有皇上一人而已。苦澀無比,即便這樣,他也願意如此守護着她。
無樑殿左邊的路上,一個腰間掛着一串兒鑰匙,手裡提着食盒的年邁老太監低頭匆匆朝無樑殿方向而去,昨兒個太后娘娘身邊的王大總管來了他們那邊,將管理無樑殿的小戊子帶出去杖責了三十大板,便讓他接了這差事。這幾日宮中發生的事情誰不知曉,皇上雷厲風行的殺罰,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態度誰都看得明白,不想讓冷宮那位活,王總管還親自吩咐自己,看好自己的鑰匙,莫要步了小戊子的後塵。
想到王總管說這話時候的陰陽怪氣,老太監便覺得渾身發寒,從太后娘娘入宮便跟着到了如今的,那功夫可是了得!可他也沒想到今日藏書樓的姜女官找到自己,說爲皇上編寫大祁史錄的畢大人有問題需要請教冷宮中那位,雖然不能見到,但她這邊請了皇上的旨意後是要去尋冷宮那位的,這段時候,冷宮那位的吃食,不能有差池。
正想着,老太監垂頭看了那食盒一眼,突然覺得腦後一痛,緊接着便失去了知覺。
葉未寒小心的將手中石頭扔到花池中,又找了一個假山擋着的偏僻地兒將那老太監藏好,摸出鑰匙,提着食籃,便向無樑殿而去。
腳步匆匆,很快葉未寒便到了無樑殿門口,鑰匙打開大門,入目,便是極致的冷清,冬日的風吹來,也帶着如同九幽而來的寒意。
一進門,他便看到了蘇紫陌,即便是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但是那渾身發出的氣韻讓他一眼便能認出她來。
蘇紫陌坐着香寧不知何處給弄來的小板凳,打了盆水,在院中洗裡衣,也順便迎迎前來送飯的太監,免得讓撞見香寧給自己熬藥。沒想到擡起頭來,卻看到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你是……”蘇紫陌凝眉思索,瞬間恍然大悟,捂住了即將脫口的名字。
“這是你今日的膳食。”葉未寒捏着嗓子尖聲說着,憋紅了臉,模樣顯得有些可笑。
說話間葉未寒便提着食盒走向旁邊敞開大門的屋子,蘇紫陌跟在其後,本來在認出來葉未寒的一瞬間還在爲葉未寒如何又入了皇宮而奇怪,但聽葉未寒那憋足了學太監說話的聲音模樣,頓時忍俊不禁,勾起了脣角。
葉未寒側臉將蘇紫陌忍笑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有些無奈,但看到她衣着整齊,此時能笑,頓時覺得心中舒暢一些,她的確是不一樣的,真的很堅強。
“葉太醫,紫陌之前聽說您去宮外任職,如何又入了宮中,還跑來這冷宮之中……”說到這裡,蘇紫陌聲音越來越輕,她是知曉葉未寒對自己有幾分意思,所以從前也一直小心避開,這會兒他這樣冒着殺頭危險巴巴跑來看自己,她心中感覺更是複雜。
“蘇婕妤受苦了,臣乃旁觀之人,知曉蘇婕妤性格那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只是沒想到皇上當局者迷,看不透。”或許是蘇紫陌入了冷宮,此時沒有了皇上如山般壓力,葉未寒感覺與蘇紫陌說話,輕鬆許多,但看着蘇紫陌,仍然有些習慣性的臉紅。
“這裡哪裡還有何婕妤?不過是更衣蘇氏。”蘇紫陌心底微微一震,垂下眼眸輕聲道,睫毛撲閃掩蓋了心口的澀澀痛意。
即便是一個太醫,都能看得出來自己品行,就是那個她曾做夢的夫君,卻不曾信任自己。但是,對於葉未寒對自己的瞭解,也讓蘇紫陌心中有些怪異,他這樣子,自己卻是根本不敢與他再多接觸。
葉未寒說完話,便一直打量蘇紫陌的神色,比之自己離宮前的時候更加消瘦纖細,臉色蒼白,顯然過得十分不好,又聽她那樣的話,知曉她定是鬱結於心,這種事情,給那個女子,是能夠接受的!
心中疼惜,葉未寒朝蘇紫陌道:“那臣還是叫您蘇姑娘吧。”
姑娘是形容未婚女子的,蘇紫陌已爲人婦自是不適合這個稱呼,只是葉未寒不想叫她“蘇更衣”,這樣,太有損蘇紫陌其人了。
蘇紫陌沉默,葉未寒究竟是如何來得無樑殿,昨日瑾書才被抓着,保不定還有人在對她這裡盯着,擡頭看向葉未寒,蘇紫陌目光澄澈道:“紫陌的身體如今沒有任何問題,葉太醫還是快些離開吧,莫要再來此不吉之地,紫陌還不起葉太醫人情。”
蘇紫陌一如既往的疏離讓葉未寒頓感失落萬分,面上掛起溫雅的笑,淡然道:“臣只是隨着自己的心行事,並沒想着落蘇姑娘人情。”
“可是,就是你這樣何事都不計較的樣子,紫陌最不能受你的恩惠。”蘇紫陌凝眉,這種關懷,她是真得不需要,只會如輔國王一般將她捲入黑暗之中,而她也不願意,再因爲自己的原因害了旁人。
葉未寒怔然,無奈暗歎一口氣,道:“便讓臣再給蘇姑娘把把脈吧。”
見蘇紫陌點頭,葉未寒走到桌邊讓蘇紫陌探出手來,正要把脈,就聽見門口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這種時候你還要來冷宮給她添麻煩,是生怕她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