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數夜的熟悉氣息襲涌而來,頓時將她緊緊包圍,讓淚殤心中愈發忐忑。她在單子均面前裝睡,永遠都會被發現;這次,他會不會又大發雷霆?想起他上次一臉陰沉,一副山雨欲來的可怖模樣,淚殤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單子均有何動作;淚殤僵着身子,大氣都不敢出。她用眼角瞥了瞥單子均,可是因着逆光,完全看不清他臉上是何神色;摸不清單子均是怎麼想的,她只好一動不動,緊閉着眼,繼續裝睡。
屋外秋夜風高,不時傳來颯颯葉落聲;屋內雖悄然無聲,可其間二人卻心思各異,心緒複雜難以言明。單子均一直沒有出聲,只是站在淚殤牀榻前,盯着那裝睡的人兒,眼眸幽深,臉上閃過一絲憐惜。
淚殤心心念念着,只想單子均快點離開,要麼早點出聲哪怕發怒都行。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也看不出有怒氣;可是這個姿態維持久了實在難受。又過了許久,只聽得一聲低低的輕嘆,淚殤不知怎的,心裡竟因這一聲低嘆而生出了異樣的感覺。還未等她琢磨清楚,衣衫拂動,步聲漸遠;再看,單子均的身影已然不見。
他這一離開,淚殤鬆了一口氣之餘,又不免有些怪異的感覺,似乎一下子心裡空落落的。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她恢復了平靜淡然的模樣,想着這幾日發生的事兒,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離開未央宮,單
子均的步伐竟有些不穩。方纔他站在尹未葉的跟前,幾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那股子衝動,將她緊擁在懷。可是伸出的手,卻在即將碰到她的時候,頓住了。
不用解開她的衣服,單子均也很清楚她身上肯定佈滿鞭傷;很是觸目驚心。那日他聽着暗衛稟報刑部尚書對尹未葉動用私刑,心狠狠的抽.搐了下;可面上卻沒有絲毫動搖之色,只交代暗衛護得她性命無恙即可。
爲了他自己的某些目的,把尹未葉那個無辜女子牽扯進來,是否真的不該?刑部能從宮裡把人帶走,自是有他默許纔敢如此;尹未葉看似淡然平凡,實則心思玲瓏,即使刑部那些人不說,她也應該猜得到。
想至此,單子均不禁苦笑,無奈而蒼涼,平日冷酷的眼眸也露出了一分悵然。尹未葉…她那雙明亮水眸若是真真透出恨意,也不知自己是否會好受些?會吧?可若真是如此,爲何他一想到那雙眼眸透出恨意,心裡就一陣難受?
“均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萬萬不能因兒女情長而忘了凌雲壯志!亦不可婦人之仁!”
“呵!當真是我單羣養的好兒子!竟做得出這般弒兄、逼父退位之事!好得很!”
“住嘴!從今日起,你便再不是我的均兒!你滾!我沒有你這麼冷血無情的兒子!”
“……”
一路想着,走得跌跌撞撞。單子均刻意壓在心底深
處的那些記憶,此時此刻,竟又全都冒了出來;零零碎碎,一個場景接着一個場景,憶起父王母后痛苦凌厲乃至與他恩斷義絕的那些畫面,他心裡彷彿壓了塊大石頭,愈發喘不過氣。
勉強回到寢宮,單子均強撐着揮退欲上前來攙扶的太監宮女,命他們好生在外守着,不得讓任何人進來之後;便倒在了軟榻上,沉沉睡去。
夢境裡,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紅;刺眼而耀目。大哥一再設計陷害他,欲奪取其兵權;門下謀士多番獻策,先發制人;實至無奈,他將計就計,親手將自己的大哥,送上黃泉,亦從此揹負弒兄的罵名。
新朝初年三月,他一紙詔書,父王“退位讓賢”,鬱郁寡終。同年四月,母后搬離王宮,拒絕與他相見,再不承認與他的母子關係。
夢的最後,母后病入膏肓,卻依舊對他避而不見;直至死……正在他苦澀落淚,借酒澆愁之際;忽然,一名紅衣女子影影綽綽,巧笑嫣然向他而來;分明是尹未葉。可卻在近身之際,她翩然轉身,跳下萬丈懸崖:“單子均,我恨你!我恨你!!”他猛地一驚,坐了起身。才道只是虛驚一場,可是額上、手心卻均已是冷汗涔涔。
那……真的只是夢嗎?爲何…爲何他會如此恐慌?爲何那般真實?
尹未葉、尹未葉,這名字在他舌尖縈繞不去。單子均忽覺惶然,他似乎,做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