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神秘天譴,梅莊三女

“哎喲——”

簾幕內傳來一聲蒼老而沙啞的痛呼,餘老太君和大夫人長長地鬆了口氣。

須臾,華珠掀開簾子走出,滿頭大汗,看了一眼齊齊盯着她的衆人,說道:“可以了,擡染老夫人去廂房歇息吧,待會兒等太醫複診之後再離開。”

餘詩詩扶了疲憊不堪的染老夫人起來,叫粗使僕婦擡了擔架,欲送往廂房。

染老夫人忽然抓住餘詩詩的手,沙啞着嗓子問:“剛剛救了我的姑娘是誰?”

餘詩詩朝華珠看去,華珠已經在大夫人的帶領下到廂房洗手換衫去了,就道:“是年府的二小姐。”

“哪個年府?”染老夫人虛弱地追問。

“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家,他們原先居住福建。我的四弟妹是年家大小姐,剛剛救了您的小姐名喚華珠,在家排行老二。”餘詩詩很有耐性地解答了一遍,又道,“先別說這些,我陪您回廂房歇息,您等身子好了再答謝年小姐也不遲。”

染老夫人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餘詩詩吩咐僕婦擡起擔架,朝廂房走去。

餘老太君不悅地皺了皺眉,再無賞花的心情,提前帶着貼身丫鬟回了府。

世子夫人差人請太醫來此處爲染老夫人複診,自己則留下招呼年麗珠與年希珠。

侯夫人在跟世子夫人交代了幾句之後也去往了廂房,怎麼說也是餘老太君把人氣成這樣的,婆婆拉不下臉,她這個做兒媳的總得上前賠個不是。

“長本事了啊?都敢隨隨便便給人看診了?知不知道你今天看的人是誰?知不知道萬一她出了事兒,我們全家都得給她抵命?”前往廂房的路上,大夫人一邊走,一邊訓斥華珠,救了染老夫人是好事兒,阿彌陀佛,可只要一想到萬一沒救活,這會子他們都得奔赴刑場,心裡又覺着分外後怕和窩火!

唉!那是一條人命,她沒辦法因爲怕擔責任就眼睜睜看着她死掉,何況事情也沒大夫人說的那麼嚴重,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氣得染老夫人中風的罪魁禍首是餘老太君,跟她可扯不上半點兒關係。可大夫人這樣的,得順毛捋。華珠點了點頭,很恭順地說道:“是,女兒知錯了,以後不會再這麼魯莽了。”

大夫人還想再訓,可她這麼快認錯,倒叫大夫人不知怎麼好了,就嘆道:“行了,趕緊到廂房洗洗,滿身酒氣,成何體統?”

“是,母親。”華珠乖乖地應下。

走了幾步,大夫人忽然頓住,眸光犀利地盯着她:“你在琅琊也是這麼莽莽撞撞的?”

華珠一時無言,如果她解救老夫人的行爲叫莽撞,那麼她在琅琊的所作所爲應該叫瘋狂。年絳珠避重就輕地在信裡闡述了一些重大事件,詳細情況大夫人並不清楚。華珠打了個馬虎眼:“沒,有姐夫管着我,我很聽話的。”

聽話?大夫人差點兒沒被她這句話給氣死!老的愛吹牛,小的愛扮弱,真是一對活寶!

大夫人的胸口猛一陣起伏,正色道:“你姐姐糊里糊塗慣着你,我可不會!你給我記住了,這是京城,隨便挑個人出來都是天潢貴胄!少做少錯,別人的死活還輪不到你來管!”

染老夫人明顯是餘老太君的死敵,華珠救了染老夫人,不是等於得罪了餘老太君嗎?臭丫頭,回京第一個月就給她惹麻煩!

華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大夫人發現自己白費口舌,惱火地瞪了華珠一眼,卻不再開口了。

二人穿過幾座小花園,進入一處豎了襄陽侯府標緻的小院落,守門丫鬟認得大夫人,朝她行了一禮。大夫人賞了她一個荷包,問道:“二奶奶和顏小姐在哪間房?”

華珠挑眉,哦,帶她來洗漱換衣是順便,主要是來探望顏嫿的。前世的顏嫿一直沒有生養,直到三十多了才懷上赫連笙的孩子,這輩子竟跟餘斌如此濃情蜜意,真叫她刮目相看。

丫鬟接過荷包,笑嘻嘻地道:“在東廂。二奶奶有些頭暈,顏小姐扶她進來歇息了。”

大夫人不再多言,帶着華珠往裡走去。

遠遠地,聽到一陣嘈雜,似是瓷器嘩啦啦掉在地上的聲音,其方向正來自東廂,大夫人的臉一白,生怕顏嫿出了什麼問題,忙提起裙裾,疾步走向了東廂。

華珠也緊隨其後。

“不是妹妹非得逼姐姐,但妹妹若是……妹妹也……好……反正……起的……好過……”

是顏姝斷斷續續的話音。

“嫿兒!”大夫人急得高聲呼喚。

裡面的動靜戛然而止。

大夫人推開門,就見顏姝坐在牀邊抹淚,顏嫿紅着臉靠在牀頭,也不知是不是被氣的。

“嫿兒,姝兒,怎麼了?”大夫人關切地問了一句,又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跨入房內。

顏姝站起來,衝大夫人行了一禮:“二姑姑。”又看向後面的華珠,“表妹。”

“姝姐姐,嫿姐姐。”華珠低頭看着碎裂的瓷片,疑惑地問,“你們吵架啦?”

顏姝用帕子擦了擦鼻尖,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想回琅琊,姐姐留我多住些時日,希望我能跟大哥大嫂一起回。我不依,便跟姐姐爭吵了起來。”

大夫人的目光動了動,沉聲道:“知道你姐姐是雙身子的人,還這般任性,也不怕你姐姐動了胎氣!”

顏姝福低了身子:“二姑姑,我以後會多加註意的。”

顏嫿神色複雜地看了顏姝一眼,語氣如常道:“算了,姝兒年紀小不懂事,想家也是難免的。我還沒恭喜二姑姑和姑父入京了,能多個親人在身邊,真好。”

“該是我恭喜你纔對,餘斌對你很好吧?”大夫人握住顏嫿的手,笑着問。

顏嫿垂眸,用帕子掩面,嬌嗔一笑:“相公對我挺好。就是……我身子骨弱,太醫讓多臥牀休息,我都沒機會拜見王妃與王爺。”

大夫人撫了撫她鬢角的發:“總會有機會的。”

華珠就注意到,顏姝的眼底忽而閃過一絲嘲弄!

幾人又坐着說了會兒話,侯夫人忙着與染老夫人賠罪,沒空招待她們,大夫人跟餘詩詩和世子夫人道了別,就帶着華珠、年麗珠與年希珠離開了。臨走時,世子夫人一個勁兒地抱歉:“原本是請你們來賞花的,沒想到叫你們看了出好戲,招呼不周,請多擔待。改天我做東,咱們看三天堂會!”

上了馬車,大夫人捏起一枚果子,淡淡一笑:“大戶人家又如何?不體面的事兒還真不少。咱們小門小戶,好在日子清靜,也乾淨!”

這是……在幸災樂禍?女人啊。華珠嘴角抽了抽,疑惑地問:“母親,染家與襄陽侯府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好像特別僵!”

“還能爲什麼?”大夫人把玩着手裡的果子,慢悠悠地道,“當初的和離是染如煙提出來的,她拋棄餘二爺,餘家顏面盡失,難免會對染家有所芥蒂了。”

染家的事好像跟她沒什麼關係,華珠隨口問了問,便沒了繼續深入探討的興趣。

馬車在長安大街上平穩行駛,京城的繁華遠非琅琊可比,此時又逢官員下朝,寬闊的馬路幾乎要被馬車和行人擠滿了。

大夫人命車伕將馬車停在了一個小巷子裡,爾後帶着華珠、年麗珠與年希珠進入一家首飾鋪子定做首飾。掌櫃招呼她們坐下,將店裡最新的款式一一擺了出來。大夫人不動聲色地掃了掃底部的價格,眉心一跳,真麼貴!

掌櫃指着一副青雀手釧兒,和和氣氣地說道:“這是長樂公主前兒戴過的款,我敢保證啊,全京城就我這家做得最快!您要到旁的店定做,半個月都拿不到貨呢!”

長樂公主引領着全京城甚至整個琅琊的時尚潮流,但凡她穿戴過的樣式,不出幾日便會在京城風靡起來。

大夫人拿起一個青雀手釧兒,沒覺得多麼漂亮,標價二百兩,在建陽,比它重三倍的金鐲子也不到五十兩。算上做衣服和買首飾,她花在庶女兒們身上的錢千兩不止了,真是肉痛啊。大夫人的眸光淡了淡:“這種孩子們帶太老成了,換點兒符合年紀的。”

掌櫃撇了撇嘴兒,一聽口音便知不是京城人,土包子也來充大爺。掌櫃的把盒子蓋上,真要收回去,一名衣着光鮮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直勾勾地看着掌櫃的,笑道:“最近來了什麼新首飾?”

掌櫃迅速揚起最燦爛、最諂媚的笑容:“喲,是姚女官來啦!快坐快坐!今兒整好上新貨,青雀手釧兒、青雀瓔珞、青雀金釵,全套的,一共一千二百兩,姚女官是熟客,少一百兩,就一千一百兩啦!”

姚女官隨意看了兩眼,說道:“行,都給我包起來吧。”

“慢,這東西我要了,兩套。”大夫人按住了掌櫃打算拿走的盒子。

掌櫃一驚:“啊?”

姚女官朝大夫人看去,微微一愣,繼而笑開:“原來是年夫人!奴婢這廂有禮了!”又看向掌櫃“記燕王府的賬上,年夫人是我們燕王妃的妹妹!”

掌櫃目瞪口呆,原來是王妃的妹妹,幸好剛剛沒翻啥子白眼。掌櫃忙把東西裝好,雙手呈給了大夫人。

姚女官笑盈盈地道:“幾位小姐也來了,看中什麼首飾儘管挑。”

大夫人把兩千二百兩銀票放在了桌上,微微笑道:“多謝王妃美意,孩子們的首飾夠了,姚女官慢慢挑,我們還趕着買別的東西。華珠、麗珠、希珠,我們走。”

姚女官欠了欠身,目送大夫人出門。等大夫人走了,姚女官淡淡地道:“換別的首飾給我看看吧。”

大夫人帶着三個女兒又逛進一家裁縫店,正是上次入府給華珠她們做了衣裳的店家,大夫人很喜歡她們的手藝。年麗珠與年希珠挑得不亦樂乎,華珠卻有些乏味。這裡是長安大街,離帝師府僅一街之隔,她坐在這裡,甚至能看見帝師府的望月樓……可偏偏看不見他。

“天師來了!天師來了!趕緊去求籤!”

街上的行人忽然朝同一個地方涌了過去,大夫人想起這些日子聽人提到的西山神婆,據說靈驗得不得了,當即也起了幾分算命的心思,帶着三個女兒一併跟了過去。

街角,一個薰着檀香的攤子後,坐着一名年逾五旬的清瘦婦人,她穿着灰格子道袍,手執一柄拂塵,目光清幽地盯着某處。鋪了白布的桌上,擺着一些林林種種的道具:碗、清水、盒子、信封、香爐等等。

攤子前,放了三個團墊,此時已有一箇中年男子、一個年輕小夥兒以及一名中年婦人跪在了上面。

“求天師幫幫我吧!”

“天師,你幫幫我!”

“幫我幫我,天師!”

三人爭前恐後地說。

女道士楊了楊手中拂塵,問向中年男子:“你求什麼?”

男子雙手捧上一個鼓鼓的錢袋,激動地說道:“我求媳婦兒!我一把年紀了,還沒取到媳婦兒!這是我全部家產,全都奉獻給天師!只求天師賜我一個媳婦兒!”

男子有腿疾,又面目醜陋,平時靠着做木匠維持生計,沒人樂意嫁給他。可是把全部積蓄拿來求一個神婆,華珠還是覺得太不可取了。

女道士收了他錢袋,默唸了一段咒語,爾後用拂塵打了打男子的頭,又拿出十個信封和一張黃符,並把黃符裝入了其中一個信封內。將信封的順序打亂後,女道士把信封窩在手中,對男子說道:“你來抽。”

男子跪走幾步,從衆多信封中抽了一個。

“打開。”女道士平靜地說。

男子打開信封一看,裡面果然有一張黃符,這代表天神應允了他的請求!

十分之一的機會都能抽中,這個人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男子要離開,華珠叫住他:“喂!你就這麼走了?甘心被她騙掉全部積蓄嗎?”

“騙?”男子像見了鬼似的看向華珠,“不許你對天師大不敬!天師是老天爺派來給我們賜福的!我倒黴了半輩子,已經受夠這種日子了!現在,我轉運了!我再也不用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語畢,男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華珠無語了,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所謂天神、所謂運氣,都是一種自我安慰而已。好吧,他也不算不勞而獲,他付出了,可他大概什麼也得不到。

華珠冷冷地看向女道士。

女道士笑了笑,容色沉靜:“這位姑娘好像是來踢館的。”

華珠冷冷一笑,眯着眼道:“天子腳下招搖撞騙,你不怕被官府的人抓嗎?”

女道士哈哈大笑了起來,彷彿在笑華珠傻:“曾經也有過很多眼紅我的人跑來砸我招牌,不過最後他們都成了我的信徒。不知者無罪,這位小姐並非京城人士,大家不要怪罪她。我有信心,一定能讓她和你們一樣,成爲我的信徒。”

百姓們聽了女道士的話,看向華珠的眼神方纔少了幾許冰冷。

大夫人想拉着華珠離開,女道士開口了:“你方纔說我是招搖撞騙,我又不知道他會抽哪個信封,我怎麼騙他?”

華珠就道:“說不定你是在每個信封裡都裝了一張符。”

女道士笑着搖了搖頭,將被男子選剩的信封一個一個撐開給華珠看,裡面空無一物,“他的誠心感動了天神,天神賦予他好運,所以他才能抽中,所以他一定能娶到妻子。”

說完,又看向周圍的信徒,“你們也一樣,只要你們誠心誠意侍奉天神,天神就勢必會福澤你們。”

人羣裡響起一片掌聲,緊接着,又有好些百姓把家當紛紛掏給了女道士。

華珠四下一看,皺緊了眉頭。

女道士又道:“看樣子,你仍心存疑惑。不如,我們來比試一場,如果我贏了,你成爲我的信徒;如果你贏了,我把賺來的錢全部還給他們,並從此不在京城出現。”

“怎麼比?”

“你不是質疑我的能力呢?我便向你展示我的能力。當然,你不要把我跟一些江湖術士混爲一談,什麼降妖伏魔,我是不會的。”含了一絲嘲諷地說完,女道士抽出一張白紙,遞到華珠面前,“寫上一句話,摺好了放入盒子裡,或者放入你自己的袖子裡,總之別讓我看見。我現在轉過身去,寫好了叫我。”

女道士轉過身後,華珠提筆在紙上揮了揮,隨即揉成團,說道:“好了。你說說看,我到底寫了什麼?”

女道士又轉過身來,笑了笑:“我說不出來。”

華珠眉梢一挑,卻聽得她說:“你什麼字都沒寫,又打算叫我說什麼呢?”

華珠暗驚,她明明揹着身子,怎麼會知道她什麼都沒寫?!她後腦勺長了眼睛?!

大夫人與年麗珠姐妹卻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了。

“天師威武!天師威武!天師威武……”人羣裡,開始一陣一陣地吶喊,震耳欲聾。

華珠捂了捂耳朵,神色染了一分凝重,又道:“剛纔的不算,我還沒進入狀態!接下來纔是真正的比試!”

女道士見華珠耍賴,倒也不惱,又從桌子裡取出一塊六色格子木板:“你認顏色認得全嗎?無意冒犯,只是我生平接觸過一些分不清紅色綠色,或者眼裡只有黑白兩色的人。爲確保接下來的比試萬無一失,你先看看你是否認得這些顏色?無需一一回答,只告訴我有幾種顏色即可。”

華珠曾聽廖子承提過,有的人色弱,有的人色盲,對顏色分辨得不大清楚。華珠仔細看了彩色小木板,答道:“六種。”

“沒錯。”女道士將彩色小木板收入抽屜,“你寫下兩種顏色,我會猜出你的答案。”

語畢,她提筆,以寬袖遮掩,寫了兩張紙條,爾後分別裝入兩個空白信封,“我已經寫下了你即將給我的答案,你可以開始了。因爲是我先寫的,所以無論如何不可能出現作弊的可能,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若說方纔她先寫,她後猜還有可能是她找了某種奇奇怪怪的途徑偷窺她寫字,可現在這種方式,的確是完全沒有破綻了。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篤定了自己會贏,可她根本沒寫,難道對方真的有預言的能力?

華珠不信邪,認認真真地想了答案之後寫下:“你來拆我的信封,我來拆你的信封。”免得這個女人又在信封裡動手腳!

“呵呵……”女道士溫和地笑了,“其實你是多此一舉,不過既然你想要證明,我非常樂意滿足你的一切好奇與要求。當初比你難纏的信徒多多了,我能耐心地對待他們,也能耐心地對待你。”

一套一套,聖母般的笑容與氣質,華珠的心神兒晃了晃,差點就忍不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華珠拿過她的信封,一點點拆開。

年麗珠與年希珠湊過來,待看清上面的字時,齊齊念出了聲:“橙色、白色。”

華珠的臉色微微一變,怎麼……會這樣?

年希珠迫不及待要看華珠的信封,索性從女道士手中搶了過來,拆開,裡面掉出兩張小紙片,一張寫着“白色”,一張寫着“橙色”。

哇!真的猜中了!

好、好、好神奇!

年希珠傻眼了。

年麗珠也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大夫人當即有股傾家蕩產侍奉女道士衝動,可捏了捏包袱裡的首飾盒,又覺肉痛,她這人最大的毛病是小氣,年絳珠即是得了她真傳才這麼摳門兒。大夫人心道,我回家再好生盤算盤算,看拿多少銀子供奉天師比較划算又比較能顯得有誠意!

周圍的信衆紛紛跪下,朝天師磕起頭來。

華珠蹙眉,看着他們正色道:“你們起來!不要被她矇騙了!這世上沒有鬼神,沒有憑空得來的好運!你們把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交到這種神棍手上,會吃大虧的!”

“這位小姐,你不信天師就算了,不要阻撓我們啊!”一名七旬老婆婆面色和藹地看向了華珠,且不疾不徐道,“我兒子不孝,十年前就把我一個人丟在破廟,不願侍奉我!我每日靠着摘點山裡的草藥爲生,十年過去,我以爲我這輩子會老死在廟裡,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可是自從我成了天師的信徒,我的福氣就來了!”

講到這裡,老婆婆激動地挽住身旁一名瘦高中年男子的胳膊,“我兒子不僅把我接回家侍奉,還叫媳婦兒每日給我晨昏定省,我現在兒孫滿堂,不知道多幸福!”

“都是天師的功勞,天師開啓了兒子的靈智,兒子才知從前犯渾犯傻。”男子愧疚地握住了老婆婆的手。

華珠的睫羽飛快地眨了起來:“你們兩個……是托兒吧!”

老婆婆花白的眉毛一擰,斬釘截鐵道:“哎喲,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我老婆子對天起誓,要有半句謊話,讓我孤獨終老!”

一位胖大神走了出來,語重心長道:“我是他們鄰居,我很清楚事情的經過,小姑娘,張阿婆真的沒有撒謊!你不信的話,可以到長河街去問一問,街坊鄰居誰不清楚他們家的事兒?”

女道士含笑的眸光落在華珠臉上:“你輸了小姑娘,按賭約,你必須成爲我的信徒。”

華珠凝了凝眸,正色道:“所謂信徒,必須要發自內心地虔誠。雖然你向我展示了你的能力,可我還是無法從根本上相信你。我陽奉陰違也沒關係嗎?”

“好一張利嘴呀。”女道士揚了揚拂塵,“你究竟是不願意相信我的能力,還是不肯接受自己的敗績?”

見華珠不語,她勾了勾手指。

華珠一臉警惕地、緩緩地遞過身子。

她咬着華珠的耳朵,一字一頓道:“帝師府,好兒郎。芳心許,情愫藏。”

轟!

華珠的腦海裡炸響一聲驚天悶雷,一把推開女道士,整張臉都變得毫無血色了。

女道士微微一笑,眸光犀利:“我的道行是實打實修煉出來的,你信不信,它都真實存在。你我之間既然有過賭約,你就必須遵守。否則……”

華珠冷聲道:“否則怎樣?”

女道士擡手,指向對面:“和她一樣,有血光之災!”

華珠與大家齊齊回頭,就見一輛古樸沉寂的大馬車自馬路上慢悠悠地駛過,車壁,繪了一望無垠的沙漠,沙漠中又盛放着一朵朵高貴冷豔的墨蘭。

華珠歪了歪腦袋,這圖案……彷彿在哪兒見過。

女道士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馬車,神色肅然道:“我看見惡靈在你頭頂,會奪去你最寶貴的東西。贈你一句話——‘千里故人重逢,血光之災滅頂’!”

“瘋婆子!你亂說什麼?你纔有血光之災!你全家都有血光之災!”一名白衣少女跳下馬車,氣呼呼地走過來,雙手猛拍桌面,狠狠臭罵。

女道士對少女的行爲並不感到驚詫或害怕,爲自己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說道:“小姑娘,我算命一向很準的,你和那位貴人不要不信。”

“準個狗屁?不就是條神棍嗎?”少女一把抓住女道士的手,溫熱的茶水灑了出來,女道士嘆了口氣,將滿是水漬的杯子放下,“小姑娘,我是天神派來的使者,你侮辱我,就是侮辱天神,會遭天譴的。”

“你放屁!”少女操起茶杯,也不管裡邊的水到底燙不燙,就那麼狠狠潑在了女道士的臉上。

“噝——”信徒們倒吸一口涼氣,齊齊瞪向了對天師不敬的少女。

少女拔出腰間的軟劍,威脅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挖了你們眼珠子?”

衆人嚇得倒退一步!

突然,張阿婆指向少女大聲叫了起來:“啊——血……血……血啊……血!”

少女低頭一看,自己握着劍柄的地方正有一絲紅色流出來,她嚇得丟了劍。再次看向自己右手,滿掌血紅!

“瘋婆子!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少女忍住心底的驚悚,厲聲問向女道士。

“我可沒碰過你。”女道士面無表情道,“小姑娘,我提醒過你的,你不聽。現在天神降怒,你勢必遭到天譴!”

少女惱羞成怒:“你胡扯!”

女道士閉上眼睛:“我看見惡靈在你頭頂,要奪走你性命,贈你一句話——‘你會在微笑中死去’。”

少女單腳一點一踢,軟劍被拋到半空,少女反手一抓,朝女道士砍了過去:“我要殺了你!”

“穎蘿,回來。”馬車內飄來一道低沉的女子話音,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讓現場瞬間陷入寧靜。

名喚穎蘿的少女憤憤不平地收回寶劍,又隨意扯下桌角的一塊白布,擦乾了手中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血跡,甩袖回了馬車。

華珠眼尖兒地注意到,少女手中並無創口,那血,不是她體內流出來的。可剛剛她一直盯着少女,沒發現誰對少女動過手腳。以少女的身手,旁人也不可能有機會動手腳。那血……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天譴?

女道士淡淡一笑,滿眼自信地說道:“小姑娘,每隔五日,我都會來此爲百姓發放福祉。在那之前,天神會完成他的天譴。我等着你,成爲我的信徒!”

五天,也就是說……那位少女最多隻有五天壽命了嗎?

華珠悶頭跟在大夫人後面,思考着今天的種種怪事兒,拿出小冊子,邊走邊記了起來。

女道士猜她寫的東西。她先寫,女道士後猜。全中!

女道士猜她選的顏色。女道士先寫,她後寫。全中!

女道士猜她心思——“帝師府,好兒郎、芳心許,情愫藏。”全中!

女道士預言貴人——“千里故人重逢,血光之災滅頂。”

女道士預言穎蘿——“你會在微笑中死去。”

記完,華珠的脊背猛地爬過一層嚴寒。查探冷柔、王恆與赫連笙失蹤案的時候,她從沒有真正相信過是赤焰的鬼魂作祟。但眼下,把和女道士的經歷回想了一遍,華珠竟然真的有些相信女道士的道行了。都說人心難測,女道士說的那樣準,實在叫人……不信都難。

思考着思考着,一匹高頭駿馬忽而從身後奔來!

華珠雙耳一動,即刻側身避開。

她避得很及時,沒有擋住任何人的道。

但那人卻慕地勒緊繮繩,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是凌厲的馬嘶。

待到他穩住馬匹與身形,原地打了幾個轉後,兇狠地看向華珠:“大膽刁民!敢衝撞長樂公主鳳駕,來人!給我拖下去杖斃!”

大夫人與年麗珠、年希珠正在挑選攤子上的飾品,聽了這話趕緊轉身,怎麼又是華珠?

大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丫頭,少闖點兒禍不行嗎?她一把年紀了還終日跟着她擔驚受怕,會中風的吧?

這回大夫人可真冤枉華珠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對方故意挑刺兒,華珠便是躲在鋪子裡也無濟於事。

華珠臨危不亂地看向對方,不卑不亢道:“我沒衝撞公主鳳駕,是你自己沒管住馬差點兒撞了我。公主鳳駕遠在半里之後,我一小姑娘怎麼可能衝撞到她?”

長樂公主出巡,前鋪半里,後沿半里,浩浩蕩蕩數百人,幾乎要佔據整條街道。這名藍衣侍衛,不過是開路先鋒,即便華珠真的衝撞了他,也不可能波及到公主。可他偏要找茬,誰又能說什麼?

藍衣侍衛冷冷一哼,問向身後的同伴:“你們看見她衝撞咱們公主府的護衛隊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直愣愣地往這兒衝哇!驚了咱的馬,阻撓隊伍前行,公主怪罪下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一名品級稍低的侍衛指鹿爲馬一般地附和。

“可她非說她沒有衝撞。未免人家說我們仗勢欺人,杖斃就免了,就挨我幾鞭子吧!”藍衣侍衛冷聲說完,揚起帶了鐵刺的鞭子朝華珠狠狠鞭去!

大夫人、年麗珠和年希珠嚇得愣在了原地。

那鞭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着銀光,一鞭上身,猶如荊棘碾過,輕則血肉模糊,重則當場斃命。

華珠隨手操起一個水果攤上的籃子,朝着鞭子擋了過去!

“哎呀,我的橙子!你賠我橙子!”小販急得跳腳。

第一鞭沒打中,藍衣侍衛握了握拳頭,想也沒想便揚起了第二鞭子。

這一鞭,來如疾風去如閃電,躲不過了……

華珠抱住腦袋,嗚嗚,廖子承,我要是就這麼死了,你一定要把罪魁禍首大卸八塊……

“啊——”

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藍衣侍衛鮮血狂噴地倒在了地上。

華珠先是一驚,繼而鬆開手,側目朝前方望去,就見一名黑衣女子,宛若高傲的帝王一般,騎着汗血寶馬而來。

她嬌嫩的肌膚,被風沙迷成了性感的蜜色。

一雙深邃的歐式美眼,濃密捲翹的長睫,又讓她看起來,像只叢林深處的母豹子,不動時優雅迷人,狠起來一招致命。

華珠的視線下移,落在她氅衣邊緣用金線與綵線繡出的沙漠和墨蘭上,心道,莫非她就是被女道士詛咒的貴人?

黑衣女子朝華珠伸出掌心帶了黑色皮套的手,面色冰冷。

但華珠能感覺到她毫無惡意,眨了眨眼後,把小手交給了她。

她輕輕一拽,將華珠拉上了馬鞍,然後,她一手摟住華珠的纖腰,一手勒緊繮繩,淡道:“赤翼。”

華珠一開始沒聽懂她說什麼,身下的馬兒原地打了個轉,疾馳一般奔向公主的馬車,華珠才明白這匹汗血寶馬的名字叫赤翼。

她的身形比普通女子高挑,華珠窩在她懷裡,像個被大人護着的孩子。可……華珠還不知道她是誰!

赤翼太兇悍迅猛,公主府的戰馬,沒有一匹敢與它較量。它冷着眼,與她主人一般,帶着帝王的霸氣,如入無人之境,將公主府的護衛馬隊攪成了散沙。

華麗的馬車前,赤翼停止了前行。

裡面,傳來一聲嬌媚溫柔的聲音:“來者何人?”

黑衣女子定定地看着馬車簾子,渾身,懾人的冰冷:“本將軍要告訴公主一句,年華珠是我祖母的救命恩人,誰動她,誰就是與我染千樺爲敵。”

華珠大驚。

“呵呵呵呵……”伴隨着一串銀鈴般悅耳動聽的笑聲,一隻白嫩如。乳。的玉手微微挑開了簾幕,但裡面光線暗淡,華珠只能看到一點明黃色的宮裝,隨後,華珠聽得她語氣輕快地笑道,“原來是染將軍的朋友,早說嘛。若早說她是你們染家的恩人,別說驚我一匹馬,便是十匹、百匹我也不會放在心上。駙馬,你說對嗎?”

原來,裡面還坐着駙馬。

哦,華珠想起來了,陳嬌的大哥不就是長樂公主的駙馬嗎?

難不成因爲她幫着吳秀梅打贏官司,害陳嬌成了寡婦,所以長樂公主趕着來給她下馬威了?

駙馬沒有露面,只在車內輕輕說道:“長樂,你又調皮了。”

長樂公主又把簾子的縫隙挑大了一些,露出她美麗的明眸,那裡,閃動着一絲勝利者的微笑:“我突然不想回公主府了,我聽說西山的溫泉不錯,咱們今晚就歇那兒吧。”

“都聽你的。”是駙馬滿含寵溺的、溫柔的回答。

長樂公主放下了簾子,與駙馬開心地纏綿了起來。

染千樺摟着華珠的手臂倏然一緊,幾乎勒痛了華珠:“赤翼,去帝師府。”

【第四十二章】盤問【第十章】神奇(二更)題外有通知【34】強愛,尋母【第三十九章】李府宴會(三),新年活動【第七十四章】他吃醋,對薄公堂!【第十三章】孩子的下落(明天8點搶樓)【第六十二章】華珠的終身大事【第十章】神奇(二更)題外有通知【第三十一章】董娘子【第四十三章】別舔我【第一章】染老將軍的怒火【第四十八章】原來是他【第十一章】驚人的推理(一更)【32】母女,春宮,奪妻【29】梅莊真相,淑雲暴露【第四十一章】【11】收拾渣女,蜜桃成熟了(你們懂的)【第三十六章】進展【30】淑雲之死,愛上你了(簡介片段)【第十章】破譯(一)【26】真相大白,子承身世【第四十三章】別舔我【第十三章】孩子的下落(明天8點搶樓)【第五十三章】洗三(三)【17】再遇王歆,顏嫿敗露【第九章】酒後吐真言(一更)【33】夫妻聯手,完勝渣渣!(薦)【第二十三章】最後一名受害者【第三十一章】董娘子【第九章】華珠下藥,親事風波【第六十一章】詭異消失,智鬥惡僕【第六十章】絳珠也是宅鬥高手【第二十二章】私會,暢談【第三章】神秘天譴,梅莊三女【第十九章】她偷親我【第二十八章】態度【第三十五章】你喜歡我【第七十章】將計就計,姐妹論嫁【第十一章】破譯(二)【第三十八章】李府宴會(二)【第八章】家教【第十九章】她偷親我【28】粘人的子承,佛龕血淚【第四十四章】破解之法【第六十八章】,求情,陪他過年【第七章】重回顏府,意外(一更)【第六章】蜜月之旅(五)【31】她的蹊蹺,胡國來使【第七十二章】夫妻相見,東窗事發【第七章】重回顏府,意外(一更)【第五十八章】華珠動手【16】新婚之夜【第四十八章】原來是他【17】再遇王歆,顏嫿敗露【第四十八章】原來是他【20】喜事,華珠【第五章】千鈞一髮【第七十六章】摸,幼稚的子承【第五章】子承完勝,夜遇故人【第三十章】一根頭髮的分析【第二十六章】厭勝之術【第三十六章】進展【第十章】終於提親!護短的染老夫人【第二十六章】厭勝之術【第十章】神奇(二更)題外有通知【第八章】家教【第六十九章】華珠偷吻,流風的大禮【第三十二章】焦屍【第二十五章】獲救【17】再遇王歆,顏嫿敗露【第十一章】破譯(二)【第五十四章】歡喜(明天v,求正版支持)【第二十九章】甜蜜的刁難【第八章】顏嫿母子(二更)【第十二章】旖旎,備嫁【第六十四章】旖旎,砸暈太子【第五章】子承完勝,夜遇故人【第七十二章】夫妻相見,東窗事發【第十五章】下手【第六章】自作自受【第四章】被抓包,年老爹vs子承【17】再遇王歆,顏嫿敗露【第四十三章】別舔我【32】母女,春宮,奪妻【第五十六章】死因,雪中柔情【第三十一章】董娘子【第六章】意亂情迷,夜半惡靈【13】寵入骨髓,倒黴的餘斌(薦)【第五十七章】有孕【第三十四章】佛龕之秘【第四十三章】別舔我【第七十一章】華珠上門,提督的手段(薦)【第三十八章】李府宴會(二)【17】真相【微博活動見題外】【32】母女,春宮,奪妻【第八章】顏嫿母子(二更)【第三十七章】李府宴會(一)【第二十四章】燕世子【第二十二章】私會,暢談【第五章】子承完勝,夜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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