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許華清走了,秋月漸漸直起身子,眼眸裡掠過幾分冷,勾勒一抹淡漠的笑,轉身就往屋子裡面走。
門口站着的大夫眼眸一轉,一擡腳就攔到秋月的面前,壓低了聲線,說道:“秋姨娘,府裡可還有人蔘之類的東西嗎?”
秋月眼眸一挑,有些冷:“難不成外頭的藥鋪還沒有了麼?”
那大夫連忙搖頭:“倒不是這個理兒,只是外頭藥鋪難免濫竽充數,若是府中有的話,品質可能更高些,現在裡頭的夫人身子骨虛弱得很,剛剛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必須多加進補纔是。”
“這些東西都是隨了你的。”秋月彼時從袖子裡抽出來個手帕來,輕巧的把玩了一下,冷笑道:“若是覺着不夠,便是叫下人去採買便是,你要多少便是拿來多少,單反有人說個不是,便是直接堵回去,說是三房要的。”
頓了頓,秋月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那大夫,轉了轉手帕,擡手撫摸了一下臉頰,輕聲笑到:“再者,一直給君姨娘瞧着身子的大夫可不就是您麼?難不成有什麼事情,還能瞞着您的眼去?”
那大夫頓時渾身浸了一身冷汗,只來得及搖頭:“哪有這麼個說法,君姨娘的身子骨好着,只不過需要諸多調養便是,怕是一段時間抽不出來身子,有些麻煩。”
頓了頓,那大夫又想說什麼,卻瞧見眼前的秋月擡腳便是要進去。
“秋姨娘可是等等,裡頭哪位現在可是染不得風寒!”
那大夫的話音剛落,便是瞧見秋月神色有些淡漠的轉過頭來,微微擡了擡眼,勾了一抹笑:“是麼?”
那大夫似乎察覺出來了什麼,想要說話,卻是說不出個一二來,乾脆也就是閉了嘴。
一直到秋月都走進去了,那大夫還有些遲疑,但是這個時候,顯然不是進去的好時候,乾脆也就不動,只是站在門口,凝眉片刻,狠狠地一跺腳。
罷了,罷了,便是不問了便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便是天大的事情都落不下來的,更何況,便是落下來了,他也沒個招架的手段。
想了想,那大夫還是沒有進去,轉身自個兒又去叮囑了一下那幾個丫鬟,旁的不說,只是叮囑了一下忌口的東西,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正好就看到秋月站在窗臺旁邊,轉過身來,笑着和裡面的人說話的場景。
看不到君姨娘的臉,那大夫乾脆也不敢看了,轉個身就往外走,他能猜測到一些,也就希望這些事情不要摻和到自己身上。
彼時,秋月站在窗口,覺得風涼了一下,轉身去關窗戶,滿室清冷都擋在外頭,一回頭,就看見神色發白的君姨娘。
“君姨娘身子骨可是好受了些?現如今還是覺着渾身發軟麼?若是實在難受,妾身便去請了那大夫回來,隨身伺候着君姨娘。”
頓了頓,秋月的臉色略微有些發白:“說起來,倒是妾身對不住君姨娘,若不是妾身帶着許大姑娘過來,也不會生這些事端。”
君姨娘彼時靠在牀榻上,臉色發白渾身虛汗,裹着一圈被子,聞言,擡頭看了一眼秋月,突然冷笑道:“便是生了這些事端又有個什麼用處?你倒是以爲三房裡,還有我出頭之日麼?”
說着,君姨娘便是落淚:“還不若我去尋了老祖母,便是就這麼死了罷了。”
彼時,君姨娘靠在牀榻上臉色發白,手裡攥着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兒,秋月眯着眼眸掃了一眼,就在一邊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件被換下來的衣裳。
只不過,衣裳上面都沾染着血跡。
看了一眼,秋月便搖頭:“妾身想得太少了,不過這些事情,定是要去爲君姨娘討個公道的,便是君姨娘身子骨羸弱,現在好生休息便是。”
頓了頓,秋月道:“剩下的事情,妾身自然回去做的,至於那些丫鬟,妾身一會兒便是給君姨娘換了去,竟然這般不講禮數,瞧見這些個東西都是不知道收了的。”
頓了頓,秋月衝着那桌子走過去,看樣子是想收了那些東西。
君姨娘原本神色倦怠,可看到秋月的動作卻猛地擡頭:“莫要動我的東西,你若是當真心存愧疚,便是早些離着我遠遠地,省的叫我瞧見了心裡發堵。”
秋月聞言,竟然真的站住了身子,沒動,只不過過了片刻,才轉過身來衝着君姨娘笑:“君姨娘何苦?這麼些個事情,原本就是難做的,更何況,君姨娘現在,不應該好好躺着呢麼?”
君姨娘臉色更白了,眼眸裡閃爍着不一樣的光,擡頭看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秋月只是笑:“大夫人現如今在宮裡,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的,不過,便是猜測也能猜測到幾分,妾身性子軟,自然也不想鬧出來什麼事兒,只不過,若是君姨娘肯配合,許多事情更是順水乘舟。”
君姨娘的手指緊緊地攥着被角,咬着牙說:“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說着,她想是想到了什麼,瞬間倒吸一口冷氣:“你,你,這原本竟是你設計好的?”
秋月眯着眼睛看她,只是笑:“君姨娘想什麼呢?妾身可不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若是君姨娘果真有了身子,這容家的血脈,怎的妾身都是不敢動的。”
頓了頓,秋月乾脆坐到一邊的花塌上,姿態優雅的往後靠了一下,聲線清脆:“這點事情,連我都瞞不了,更別提我們家夫人,我們家夫人是什麼意思,君姨娘清楚得很。”
便是,君姨娘臉色發白,手掌輕微撫摸着自己的小腹,連隱瞞僞裝都有些提不起來力氣,心裡迅速盤算了幾下,幾乎都說不出話。
她是恨許華濃的,她連着換了好幾個身份,就是爲了站在容瑾身邊,可是那人的身心卻都沉浸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上,她被嫉妒燒昏了頭,最後劍走偏鋒,來了這樣一個辦法。
不管容瑾認不認,只要她有了身孕,那就一定是容瑾的孩子,更何況,她現在雖然是假孕,但是到時候若是真的生,那邊是一定要生個男孩出來。
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最開始她還是覺得有點信心的,但是沒想到,這個把戲越玩越無趣,根本就沒有個人來理她。
甚至,容瑾把她丟進了這裡,而許華濃的,端足了一個當家主母的氣勢,她三番兩次上門去請安,都是見不得人的。
反而是把自己囚在這麼一個小地方,不見天日。
“君姨娘,大是大非已經跟您說個通透了,若是您有這個心思,我們夫人臨走之前吩咐過,可以將您從這麼個小地方接出來,怎的也是個姨娘,不能過的比丫鬟還落魄不是?”
秋月眼瞧着君姨娘的臉色,便是拋出來一個紅棗來,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聲線都透着些許淡漠:“當然,您若是不想配合,妾身也無意去拆穿您假孕的事情,不過就是交易,您做得好,我們也愉快,是不是?”
君姨娘沉默半響,沙啞着嗓子:“許華清呢?這般時候,她不也應當在這裡帶這麼?”
“她若真有這一份擔當,怕是也不會死黏着我家夫人,要進容府的大門了。”
秋月冷冷笑了笑:“明兒怕是您還要去堂前說上一嘴,到時候可是莫要叫妾身爲難。”
君姨娘沉默,心裡轉了幾個圈,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自己假孕的事情,怕是許華濃早都知曉,許華濃知曉便是罷了,怕是容瑾也早都是分明的,怕是她從始至終都是自導自演,現如今,竟然還是給許華濃鋪墊了路去了。
許華濃是把她當做刀槍來用了,她的身子骨裡面的孩子本來就是假的,不管什麼理由,都能按到許華清的身上。
還沒有嫁過來,就導致家裡的妻妾身子滑了胎,怕是許華清就算是諸多本事,也不可能真的再風風光光的嫁進容府了。
一念至此,君姨娘禁不住冷笑:“這麼說來,這些事情老早都是安排好的?就等着我這麼跳進去了麼?”
秋月在旁邊聽得皺眉,倒也沒有多少嘲諷,只是微微搖頭:“倒也不是,只不過是機緣巧合,這也不是幫襯了一把君姨娘麼?君姨娘現在的境地,若是真的有了一個孩子的話,纔是自尋死路。”
若是她真的“生下了一個孩子”,那這個孩子,註定是惹惱容瑾的根源,假懷孕就已經夠過分的了,現在又拿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過來,可不是自尋死路。
“那你呢?”
聞言,君姨娘微微挑眉,乾脆也不去做什麼虛弱的假象,撐着身子骨,冷笑:“你以爲你就是個什麼好東西了麼?你以爲你就能得了好出路?若是許華濃當真心疼你個人兒,又怎麼能叫你來做這些事?”
“她爲何單單要挑選這個時候,挑選她不在府內,然後鬧出了這些事端,可不就是想要瞧見你和我,以及許大姑娘鬧個天翻地覆麼?左右不過是個丫鬟,就算是因爲這件事吃了罰,又能如何?”
頓了頓,君姨娘乾脆從牀上下來,言語之間頗爲諷刺:“你我左右都是這個程度了,便是誰都莫要說誰,真要論起來,你還不如我,心甘情願被人驅使奴役,果真纔是丫鬟出身罷了!”
秋月的手,攥着手裡的杯子,被杯子裡的沸水燙的掌心發麻,卻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