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許久不見,又似乎是宛若隔日。
容瑾不說話,手上拿着一本書,靠在車窗旁邊,靜靜的看。
馬車裡的氣氛很詭異,許華濃上去,他就象是看不見一樣,許華濃也就欸有衝他見禮,而是自顧自的坐到了另外一邊去。
手中的書卷再也讀不下去了,身邊的小女人分明什麼都沒做,可是自從他進來之後,他就心緒不定,雖然沒有看她,但是卻知道她無意間碰了什麼東西。
手指彎曲到了什麼弧度,眼角堆積什麼樣的笑容,甚至,還有她眼波流轉之間的些許情緒。
容瑾的手,悄無聲息的將許華濃的身體抱過來。
兩個同樣尖銳的刺蝟,在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對方。
“你這麼久,爲什麼不來找我?”許華濃的眼眸淡淡的,轉過來的時候落下一點暖,瞥見身後的人的時候,卻又有掩藏不住的委屈。
自從那一日被他從大房的院兒裡抱了回來,他就再也沒有理睬過自己,如果不是冬蟲一直在旁邊強調,說是侯爺救出自己的,許華濃真的會想,是不是他也如同哪些丫鬟一般,記恨與自己和那個男子共處一室。
世間男子,都自己寬以待人,任由三千佳麗左擁右抱,但是對於女子卻是三綱五常,不得令其驕縱,言之自古至今,有那個女人當真左擁右抱而長久的?
許多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他的胸腔裡漲了太多的情緒,要讓他該怎麼和她一點一點地說?
她接觸不到那個層次,容瑾就永遠都不想讓她接觸到,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在他的懷抱裡多好。
一直到宮裡的時候,容瑾還覺得抱不夠。
手裡的滿懷溫玉卻已經自己緩慢的起身,雖然面色緋紅,但是眼底裡醞釀着一片的篤定,起身的時候,別無留戀的掃了自己一眼,然後整理自己的裙襬。
容瑾有一瞬間的嘆息。
他被她這樣的冷靜認真所吸引,也被她這樣的冷靜認真所疏離,她有自己的心思和看法,容瑾想要融進去,就一定要走她的路。
可他天生傲骨,又豈能軟下身子來順着她?
彼時,許華濃已經整理好了自己,卻敏銳的意識到了容瑾的些許不對。
剛剛還是柔情蜜意,現如今卻又冷着一張臉,許華濃琢磨了些許,卻又琢磨不透,乾脆也不去想,只是自顧自的坐好。
她確是放不下容瑾,但是總要講究一個放長線釣大魚不是麼?男人不是都喜歡欲拒還迎的女人麼?
不知爲何,那一瞬間,許華濃的眼眸裡閃過了君姨娘和秋月的臉。
可下一秒,就被皇宮裡的所有給震撼了。
她兩世爲人,癡長五歲光陰,卻也是第一次見到皇宮。
高大巍峨,威嚴聳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巖牙高着,各抱地勢勾心鬥角。
有那麼一瞬間,許華濃是覺得卑微的,忍不住往容瑾的身邊靠了一下,似乎在他的旁邊,就會覺得寬鬆很多。
事實也確實如此,容瑾瞧見她的神色,不由得擡手去攔她的腰,卻在她的耳廓邊笑她,一時間歲月靜好。
馬車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寬大的花園,有侍衛來趕走馬車,前面也有人照應他們,偶爾有人將目光落到一邊那一對男女的身上,眼角都忍不住掠過幾分豔羨。
容侯爺看起來,很寵愛他的夫人呢。
“可是容家夫人?小女王家幼女,這廂有禮。”
纔是片刻功夫,就有人聚集過來,三三兩兩的說話,容瑾早早的避開女人圈兒,跑到一羣武官裡站定。
“以往聽過王家姑娘,今兒倒是頭一回瞧見。”彼時許華濃正寧靜的現在一片綠茵裡,衝着面前的姑娘柔柔的笑。
她從最開始過來,就躲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一來對這些人不大熟悉,只能躲開,二來,也是覺着此處清淨,叫人覺着輕鬆。
但是這個王家姑娘,許華濃可不敢怠慢。
其實前世的時候,還真是對這個王家姑娘的名號如雷貫耳,只是現如今,這王家姑娘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王家嫡女,靠着她姑母,一個妃子的名號,才能混進來。
而許華濃,是這滿院子裡唯一一個身份不算太高,也同樣是第一次來的人。
雖然已爲人妻,卻也是個名聲不錯的,大抵看起來比較好交往。
許華濃只是垂着眼角,禮數週全的和她交往,偶爾眼眸落下,帶起一片淡淡的暖。
那王家姑娘就覺得心裡寬慰一些。
許華濃其實是知道一些的,後世的時候,兩王爭霸,後來好像是一個武王勝了,只是那個時候,許華濃忙於後宅,知道的不多。
但是也知道,以武爲先的武王,喜愛一個出身很平淡的女子,甚至幾次想要立此女爲後,但是後來政局不穩,最後還是立了一個官宦人家的女兒,穩固政權。
後來的事情,也就不知道了,只是想起來,就叫人覺着感嘆,又一想,怕是現如今,這王家姑娘便已經嶄露頭角了,只是衆人還不知道罷了。
猜測了幾分,許華濃斂了眼眸,輕聲道:“我倒是頭一次來,王家妹妹,可是知曉這宴會,一會要走哪個流程?”
那王家妹妹名喚王淼,歲數不大,生的也是一副脆生生的模樣,擡眼就是水靈靈的眼眸,瞧的人心下都跟着心疼。
“妹妹也是頭一次來。”王淼垂這頭,撇了一眼四周,飛快的搖頭:“以往也沒有聽說過。”
她身份低,雖說是嫡女,卻也無法出頭的,這些人瞧見自己,也懶得搭理,她也就不湊上去,唯獨這容府的夫人看着溫和,叫人忍不住接近。
果然,這容府夫人,可不像是方纔那幫人那般惹人討厭。
只是不知爲何,這容府夫人眼眸落下來的時候,總是盯的她頭皮發麻。
到底是夫人,氣度都是不同的,王淼想。
卻又讓人感覺不驕不躁,分外讓人想要多待會兒。
說是皇家宴會,其實第一日就是在皇宮歇息,晚上有晚宴,第二日便是出去狩獵之類,遊玩三日,第四日纔會歸家。
但是如果皇上玩儘性了的話,也有可能多呆很久也不會回朝。
伴君如伴虎,心思自然猜不透,不過他們一幫人,也不會猜測那個層面的事情,輪不到他們猜測,他們也懶得猜。
畢竟是皇家後院,也沒有自己家來的順當,而且因爲是皇家的地盤,男女都是分開睡的,許華濃是被一個丫鬟領到了一個略微偏僻的地方,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一邊也有個廂房。
這邊的廂房大部分都是空的,只住進來零星幾個人,看着都是在那一羣人裡身份不高的,許華濃也沒在意,只是沒想到,那王家姑娘王淼,竟然是在她的隔壁的。
“姑娘且自行休息,若是有個什麼吩咐,出門差遣我們便是。”伺候王家姑娘的那宮女姿態很足,偶爾垂眸眼底都帶着淡淡的不屑,大抵是因爲覺着這王家姑娘瞧着膽小畏懼,也不是什麼能攀附上的權貴,自然也不怎得盡心。
那王家姑娘歲數還小,比許華濃都要小上一些,自然也沒得什麼傲氣和脾氣,也大抵是頭一次瞧見這樣巍峨的宮殿,自是氣勢上都弱了幾分。
那宮女的眼眸裡就越發閃過些不屑來。
彼時,許華濃便是從門口進來,姿態大方自帶一股氣質,那宮女本是瞧見王家姑娘趾高氣昂,卻也不敢衝着許華濃有個什麼,連忙跟着見禮。
“奴婢見過夫人。”
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只是喚一聲夫人便是。
“方纔我瞧見這路上一片塵埃堆着,纔是惱人的緊。”許華濃眼眸微擡,帶了幾分冷:“你便是去清掃了吧。”
這春天時節,那些煙塵可是避免不了的,風沙總是擾人,那宮女的臉色白了一些,卻不敢言語,只能咬着牙應了一聲“是”。
宮中規矩繁多,等級更是森嚴,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跟王家姑娘這般沒見過世面的姑娘裝腔作勢拿捏些許還是可以,若是瞧見了這般的夫人,卻是不敢。
眼瞧見那宮女走了,王家姑娘的臉色有些發白,躊躇的看了一眼許華濃,卻是頗爲感激:“妹妹謝過姐姐。”
方纔那宮女對她頗爲不敬,偏生她看在眼裡也毫無辦法,也不知用個什麼法子去懲戒,倒是隻能吞下這一口悶氣。
“日後瞧見這些捧高踩低的東西,不必給什麼臉面,你歲數小,自然是不懂,日後隨着我近一些,也不能叫你吃了苦楚去。”
許華濃瞥了一眼窗外,果真去清掃路面的丫鬟,眼底掠過幾分冷:“你瞧瞧這幫人的樣子,你啊,不給他們點顏色,他們就恨不得踩着你的頭往上爬呢。”
王淼撇一眼窗外,也覺得解氣,便拎着裙襬,走到許華濃的面前,往窗外看,就看到那宮女被地上的沙塵嗆得咳嗽。
許華濃隱約在她的臉上瞧見幾分不忍,還有眼底裡噙着的淡淡的心緒,許華濃眼瞧見,忍不住擔憂了一下。
這個姑娘看着就是一副柔軟嬌媚的模樣,貌似還純真善良,難道真的能在這宮裡存活下去麼?
念頭只是一瞬間的,許華濃就沒有多想,左右她不過就是想在這位王家姑娘還尚未發跡的時候攀附些關係,日後也好說話。
只不過,她這一世的記憶出現了很多偏差,不知道關於這位王姑娘的發展,會不會像是上一世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