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的恭敬似乎是對着裡頭的君姨娘的,叫許華清分外不爽。
“君姨娘,怎的是頭一次聽見過?”眼眸略過幾分淡漠,許華清也不等秋月說話,自顧自的就往裡面走:“總是要見識一番纔是。”
“許大姑娘!”秋月似乎一瞬間緊張起來,小心的湊過來,略微壓低了聲線說道:“許大姑娘可是莫要如此,這位夫人雖然不得我們老爺的歡心,但是身子骨裡可不是一個人兒,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也是我們擔待不起的。”
秋月越是這般,許華清便是越覺得厭惡,眼眸掃了一眼四周——破爛不堪的院落,滿園寂寥不過如此,院兒裡面似乎是有兩個丫鬟,這般的落魄,又有何懼?
便是壓根都沒管秋月,自顧自的便是進去了。
秋月在後頭站了一會兒,眼眸微擡,聽見裡頭的吵罵聲停了,微微凝眉,衝着身邊的冬蟲道:“去請一下大夫,記得,要原先經常給君姨娘看身子的哪位。”
冬蟲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秋月會這麼想,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院兒裡,還是轉身跑了出去。
倒是秋月,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纔是進去。
果然,這一進去便是瞧見裡頭一派劍拔弩張的模樣。
“喲,我倒是誰,原來是秋姨娘大駕光臨。”
君姨娘一掃平素裡清高冷傲的模樣,後退了一步,微微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發冷:“怎的,這是夫人剛走,你們便是等不住了麼?”
秋月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丫鬟,此刻那丫鬟渾身都是沸水,估計是一杯茶直接倒下去了,皮膚都已經發紅了。
“君姨娘莫要這般說,妾身只是聽見這裡頭有丫鬟慘叫,便是過來瞧瞧,沒想到是,是君姨娘在教訓丫鬟。”
頓了頓,秋月聲線有些沙啞:“若是君姨娘用不慣這丫鬟,妾身一會兒便是給君姨娘換一個來,省的這丫鬟不懂事,惹了君姨娘的眼。”
便是,許華清站在一旁,瞥了一眼君姨娘的神色,又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皺眉冷笑:“雖說是個姨娘,但是好歹也是留了個血脈,可是不能就這麼簡單處置了。”
許華清一說話,那對面的君姨娘便是神色有些古怪的瞥了一眼,微微冷笑,問:“哦?那你覺得應當如何處置呢?”
“要我說,好歹也得搬出去這個破地方吧,知道的明瞭這裡頭是君姨娘,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頭是個什麼破地方呢,丫鬟住的都比這裡好。”
許華清素來就是個捧高踩低的主兒,瞧見這麼個女人不得勢,便是分外輕看,更何況,這人兒現在還懷着容瑾的身孕。
一想起來,許華清便是覺得惱。
聽得出許華清語句裡的諷刺,那君姨娘神色變化了一瞬間,卻微微扯了扯嘴角:“只可惜,便是處置也輪不到你來,不過便是個旁的人家的姑娘罷了,卻大言不慚的在此囂張,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說着,君姨娘向後退了一步,厭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丫鬟,呵斥:“還不起來?”
那丫鬟彼時在地上跪的腿都跟着痠麻了,連忙起身,忍着滿身的燒灼的痛楚,站在一旁。
君姨娘做出了一副要走的姿態,秋月瞧了一眼,微微垂下眼眸,輕聲道:“君姨娘,今兒天兒也正好,咱們倆一道兒去給老夫人見個禮吧,夫人不在,總是不能慢了禮數。”
這話其實說的挺不合規矩,畢竟許華清作爲一個客人還站在身邊呢,總不能慢了去,但這話一說出來,許華清和君姨娘卻都是心中同意。
說到底,還是一個身份的事兒,一般給老夫人見禮,都是夫人去做的,她們若是能在許華清不在的時候去見一次禮,那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吧?
一念至此,君姨娘便是點頭,可是一轉身,卻是瞥見了許華清,忍不住心生厭惡:“便是莫要耽誤時辰了,咱們倆來來回回的時間也夠了。”
說罷,擡腿就往前走,還不忘面露驚奇的看着許華清:“那這位姑娘可是怎麼辦?難不成要這般送回去嗎?”
她問的突兀,許華清聽得面色燒紅,雖然於理不合,卻聽見秋月笑道:“這位姑娘一會兒是要隨着我們一起去的。”
頓了頓,秋月笑道:“總不能慢了時辰。”
君姨娘卻不依:“不過便是一個姑娘而已,做甚麼要隨着咱們一道兒去?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這時候隨咱們去了,纔是污了名節的。”
和兩個姨娘一起去,那纔是不好。
秋月聞言,有些爲難的瞥了一眼許華清,說道:“許家姑娘的身份——”
許華清的帖子早都是遞給了老夫人了,老夫人同意,許家又在施壓,其實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奈何還沒有個消息,現在被提出來,纔是不大好辦。
“我去哪裡與你何干?”
許華清臉都燒紅了,卻怎的都不肯放過這一次機會:“若是你覺着難堪,你便是莫要跟着去了。”
“我有什麼難堪的?難堪的人都不覺得難看!”君姨娘冷笑:“還是個姑娘家家便是這麼按捺不住了,說不定背地裡做了什麼腌臢事兒呢!”
許華清氣的發抖,原以爲這君姨娘是個好踩的,但是現在瞧着並非如此,冷笑了一聲:“本姑娘不和這般人置氣。”
說着,便是從秋月的身邊擦着過去,經過君姨娘的時候,還稍微用力撞了一下君姨娘。
君姨娘彼時也跟着惱,擡手就去拽許華清的袖子,秋月站在一邊,瞧見這樣一幕,向後退了一步去。
許華清是個身子骨嬌弱的,但是也有幾分力氣,擡手一把就甩開了君姨娘,君姨娘腳下不穩,倒是叫了一聲,然後就往後退了幾步。
電光火石之間,秋月尖叫了一聲,直接撲上去,撲的君姨娘身子不穩倒了下去,便是聽見秋月的尖叫來:“君姨娘,你怎麼樣?”
說着,一隻手有些顫抖的落到君姨娘的小腹上,臉上掛着滿滿的擔憂:“是不是傷到孩子了?痛嗎?要不要找大夫?”
只是幾個來回,那君姨娘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可是一擡頭就是秋月一張關切的臉,遲疑了一下,咬着下脣突然開始痛吟。
“啊,好痛,我的孩子,我——好痛!”
像是突如其來,許華清站在一邊整個人都傻了,並沒有明瞭事情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只是後退了一下,微微張嘴想要辯解什麼,但是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剛纔事情是怎麼回事?她擡手推了一下君姨娘,然後,等她轉過身來回頭看的時候,君姨娘就已經倒在地上了,她是受傷了嗎?
是,孩子嗎?
像是一場意外,君姨娘叫的悽慘,而外面冬蟲卻突然跑進來,臉上還掛着薄汗:“大夫,大夫來了!”
乍一聽到這話,君姨娘臉色發白,一臉不敢置信的看過去,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從院門口進來。
彼時,那大夫面帶些許焦急,衝進來的時候連忙指揮兩個丫鬟拖着那君姨娘進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旁站着的許華清整個人都懵了。
怎麼會?她只是隨手摔了一下而已啊!
“許大姑娘,怕是今天,妾身不能帶您去看看老祖宗了。”
秋月臉上帶着些許愧疚:“夫人臨走之前還託付妾身,一定讓妾身好生照顧您,但是眼下這個時候,怕是沒有辦法脫身。”
許華清嘴脣發顫:“那君姨娘的身體怎麼樣?”
她最開始進來,真的只是簡單的想要給這個君姨娘個教訓,畢竟這君姨娘瞧着就是比較好欺負的模樣,她捧高踩低慣了,也就忘記這君姨娘的身子了。
裡面,有一個小小的孩子。
“妾身不知,要等到那大夫出來才能問一嘴。”秋月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許華清,輕聲嘆氣:“許大姑娘還是先走吧,若是現在不走,一會兒想走可就麻煩了。”
許華清彼時亂的很,聽到秋月這麼說,不由自主的點頭,卻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若是到時候人家問起來,我這麼走了,可不是給你添麻煩?”
“妾身自個兒知道分寸。”秋月笑道:“怎的說也不能叫姑娘吃了委屈,您走了之後,妾身便是說是君姨娘自個兒沒站穩吧,剩下有什麼事情,妾身自己扛着便是。”
正是這個時候,裡頭的大夫臉色發白的走出來,秋月和許華清都圍上來,那大夫眼眸閃爍,片刻,微微搖了搖頭。
許華清臉色慘白,低呼一聲,幾乎就要這麼暈過去了!
“許大姑娘,您便是先走吧,這些事情,妾身自己來處理。”秋月也跟着臉色慘白,卻突然抓着許華清的手,一臉擔憂:“姑娘若是再呆在這裡,消息傳出去了,可就不好了,您還是先回去,和老夫人商量一下。”
到時候許家的人,也能保住許華清。
這話說得可是叫許華清覺得感動了,她是個沒有擔當的人,若是有擔當的話,怕是此刻怎的都不能走。
不說她走了之後這個罪責怎麼辦,便是說若是她這麼走了,到時候秋月信口開河,將所有事情都羅列到她身上,都是沒有個辦法的。
畢竟她當時一走了之。
但是現在許華清滿腦子都是漿糊,哪裡能夠想到這些?幾乎是慌亂的不行,直接就想要往外做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