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繡一看這滿滿當當的一碗,頓時有些猶豫:
“若是喝不了可別硬撐着?”
前世混在官場,怎能沒點酒量?
徐卿直接對林氏道謝,雙手接了過來,對成繡低聲道: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小兒女說着私房話的樣子被長輩看在眼裡,心情卻各不相同。
林氏和黑子嬸都心照不宣的看着對方抿嘴一笑,而坐在上面的成貴,心裡卻是複雜的很。
作爲長輩,他很清楚林氏今日擺這麼大排場爲的是什麼。
說真的,他也很欣賞徐卿這個後輩。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作爲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想要改變的唯一便是讀書。
可欣賞是一回事,當真要做自己女婿,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成繡那乖巧軟嫩的側顏就在眼前,跟徐卿坐在一起,瞧着竟然莫名的相配。
“呸呸呸!”
成貴挪開酒碗,對着點連連啐了幾口。
什麼相配,一點都不配!
成貴的行爲,終於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
“爹,你是不是被酒給辣到了?豆豆上回也是覺得舌頭好辣,跟要着火了一樣,我給您端水去。”
邁着小短腿蹬蹬瞪跑出去舀水的,這是豆豆。
“爹,是不是魚刺卡着了?要不要喝點醋啊。”
看着閨女擔憂的小臉,成貴淚流滿面。
閨女啊,你爹現在這心裡就酸溜溜的,再來一碗醋,怕是徹底的要淹沒在醋缸裡了。
“貴叔,喝慢些。這竹葉青雖好,可容易上頭。”
看着一臉關懷的徐卿,成貴在心裡腹誹:
呸!我閨女給我買的酒,要你來假好心了?
最後,是坐在旁邊的枕邊人。
林氏臉上雖然還在笑,也壓低的聲音裡也聽得出狠厲:
“怎麼回事你?爲了今天我可是籌備很久,千萬別弄砸了,聽到沒?”
說罷,又笑意盈盈的跟黑子嬸聊去了。
看着素來溫婉可人的婦人,今日卻爲了另一個人變成這般。成貴心中熊熊小火焰燃燒了。
這小子,還沒進門這個家就沒我的位置了。倘若真的成我女婿,往後還能有我的好?
徐卿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把未來的岳父給得罪了,他斯斯文文的品着飯菜,一面不忘稱讚林氏的手藝和爲成繡佈菜。
成繡還是頭一回跟徐卿在一起吃飯。
她從前在別院裡的時候,聽那些伺候過侯爺婦人的老丫鬟說,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吃飯都十分的講究。
譬如他們從來不會夾一個盤子裡面的東西超過三次;譬如他們不會讓湯勺和碗碰撞出聲音;再譬如,他們用餐的時候,永遠都是安安靜靜,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成繡覺得,那是一副什麼場景,她想象不出。不過,徐卿現在這樣,簡直是比那位老宮女描述的,還要完美。
林氏特意把魚肉擺在他的面前,儘管他一直對這道菜讚不絕口,可這整個魚塊兒,他也就只夾了兩口而已。
魚刺被整整齊齊擺列在桌子上,乾淨利落。
他的嘴角,始終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不管是低頭用餐還是聆聽時候,專注的神色和認真的表情,都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成繡有些看不透徐卿。
成繡覺得,是人就肯定會有缺點的。可唯獨徐卿,完美到好像讓人看不出來有任何缺點。
身側的少年好像看出了她的出神,趁着抿酒的功夫轉過頭低聲問:
“怎麼了繡繡?”
“哦。”
成繡這才恍然大悟收回目光,乖巧的吃起東西來。
飯桌上基本都是成貴再說,時不時的林氏會插上幾句。一頓飯吃罷,除了兩個喝酒的人,一個徹底醉了,一個有些微醺,別人都好。
徐卿幫着林氏一起把成貴攙扶到了炕上,他都醉的眼睛睜不開了,還要嘟囔:
“好小子,酒品不錯。來,再吃一碗!”
吃醉了酒的男人是很沉的,林氏覺得自己腰都快要斷了,而徐卿還站在旁邊,可是把這醜態都瞧見去了。
她沒好氣的拍了一把成貴:“脫鞋。”
雖然已經快沒意識了,可成貴還是伸過來腳,又按照吩咐換來另外一隻。
等把男人收拾妥當了,林氏有些不好意思:
“你貴叔平時也不這樣,今兒估計是看你來了,高興的,就多吃了兩碗。”
徐卿點頭:“一個人吃酒的確寂寞,我往後多來陪陪貴叔。只是嬸子別嫌我便好。”
林氏脫口而出:“怎麼會呢?”
說出口後,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太迫切了,話鋒一轉:
“豆豆不知道多喜歡你呢,你來他肯定是最高興的,往後只要在家,便多來走動走動。”
徐卿笑着應下後,跟林氏告辭,隨黑子嬸一起歸家。
他雖然面色沉着,可眼神早已經不似平日裡的清明。特別是瞧見佳人在側,聘婷玉立,突然就想擁她入懷,狠狠的抱着。
然而,他終究是剋制住了自己。
就在徐卿跟黑子嬸快要出門的時候,成繡蹬蹬瞪的跑過來,叫住了他。
“徐卿哥。”
少女跑的有些快,導致呼吸急促,白嫩的臉蛋也扶起了兩團紅雲,純淨又美麗。
將手中的竹籃遞到他手上:
“晌午你吃了不少的酒,等回去睡一覺,起來了吃兩個這個,會舒坦許多。”
徐卿低頭,瞧見籃子裡面擺着四五個紅紅飽滿的西紅柿。一如她此刻的小臉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好。”
吃過酒的人,嗓子有些微微的沙啞。徐卿的眼神中溢出幾絲纏 綿:
“我一定吃!”
不知是說物,還是人。
成繡沒想那麼許多,咧嘴一笑,衝着黑子嬸跟徐卿揮手告別。
原本她還有些事想要問的,可看徐卿哥吃的明顯腳步也踉蹌起來,知道今日鐵定沒戲了。
果真,轉過身向着外面走的徐卿,走路的確是有些歪斜。
他好想努力的想要走出條直線,可越是這樣,越是力不從心。好幾回甚至黑子嬸出手攙扶住他,否則的話,只怕早就摔了。
可就是這樣醉態百出的人,才叫成繡覺得,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