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後,舅母和林氏早就準備好的飯菜,笑着問她們回來去城裡的見聞。
當然,主要是問阮音和鴻雁。
阮音嘴巴會說,將一個原本無趣的半天給編出了不少的小故事,逗的幾個大人樂呵呵的。鴻雁則嘴巴笨,只是看着是誰面前的水沒了,或者豆豆的衣服是不是髒了。忙前忙後,一直在忙碌着。
阮音說着,突然提議:“娘,我今兒路過布莊,瞧見裡面在招繡娘。姐姐的女紅這樣好,何不去試試呢?若是當上了,還能幫着家裡減輕一下負擔。”
“啊?”
舅母愣了:“啥繡娘啊,這縫縫補補的事,女人不是都會幹嘛。”
“娘。”阮音掩嘴笑道:“這城裡人啊,許多大戶人家是不自己刺繡的,都去布莊找人。還有,衣裳也並不是都自己在家做,布莊專門賣做好的衣裳,叫成衣。再說了,”
她站起身,走到鴻雁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都是縫縫補補,卻大有不同。姐姐繡出來的喜鵲活靈活現,牡丹層層盛開跟真的一樣。能比得上的,有幾個呢。”
舅母被說的有些心動,但是自己不敢做主,看向了坐在上面的婆母。
曹氏淡着一張臉:“從前家裡那麼苦,都沒想着叫你們姐妹倆拋頭露面去幫襯。沒道理如今過的下去,還要讓鴻雁去看人臉色。”
舅舅是個直腸子人,一聽立馬拍胸脯:“你倆放心,爹來年打算好好幹,咱家從前落下的饑荒今年也都還清了。過年,過年叫你娘去給你倆一人扯一塊兒花布,做新衣裳!”
阮音堅持不懈,到曹氏身旁軟磨硬泡。
“奶,這話咋能這樣說呢?”
“咱家的賬雖然是清了,可是離着要吃飽穿暖還差遠呢。我爹天天在地裡那麼辛苦,我都看不下去。若是病了,倒了可咋辦?現在擺在面前一條通暢的路,姐姐去了,又輕鬆還能貼補家用,多好。”
沒錯,這就是她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計謀。
李墨陽不是非成繡不可嗎?雖說成繡的繡工她沒見過,可鴻雁的繡工,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兒的。
若是能讓鴻雁去,那李墨陽不是不用非成繡不可了?
而且她替李墨陽解決了這麼大一個麻煩,對方可得念着這個好。往後再相處,也不難啊。
只是她心裡想得美,曹氏卻突然怒了。
她猛地拍下桌子,清脆一聲響,把大家都給嚇壞了。
“怎麼,這個家啥時候沒讓你吃飽穿暖了?最困難的時候,我跟你娘手腳都生了凍瘡,都把自己棉被裡的棉花扯出來給你倆蓋。現在日子好了,反而嫌棄了?”
曹氏鮮少生氣,可一生氣,真是把全場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要是真嫌家裡窮,你就上山去割草,下地挖螺。甭管怎麼滴都能找個夥計幹,你心裡打什麼小九九,我心裡清楚!”
說罷,站起身來,飯也不吃就出去了。
林氏連忙起身:“我去看看娘。”
等曹氏母女倆走後,阮音這才反應過來。
她臉上漲得火辣辣,從小到大,林家上下都疼她一個。她聰明伶俐,長的也好看,處處佔高枝。曹氏的打臉,刪的她火辣辣的疼。
遑論周圍一雙雙眼睛盯着,真的讓人很崩潰。
阮音覺得難堪的緊,終於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大家才恍然醒悟。
舅母哄着女兒,舅舅無助的看着自己的老爹,林老爹嘆了口氣:
“你們啊,就不該在你們娘面前提繡娘這個事。”
舅舅和舅母都不明所以,連成繡都覺得好奇。
似乎是怕再有下回,林老爹索性把這件事說明白了。
“你們的娘,年輕的時候,原本是在金陵做繡孃的。後來遭同行陷害,弄壞了一塊兒價值十金的料子。蹲了幾天大獄,若非當年一個妙手娘子相助,差點死裡面了。”
這段經歷,還是頭一回聽說。
成繡問:“那妙手娘子是誰?”
大概是喝了兩盅酒,成老爹有些搖搖晃晃的放下酒盅:“好像是當年金陵一個十分能幹的繡娘,聽說繡工針法聞名天下。可乾的再好,不也是個繡娘嘛,據說最後可慘了,未婚生孕後,獨自拉扯着兒子。好容易那孩子長到三歲,又被仇家溺死在水中,屍首都沒找到。怎一個慘死了得。”
林老爹打了個酒嗝:“都說是她同行乾的,可找不到證據啊。那妙手娘子後來徹底的瘋了,人也跑丟了。你娘,重情義,人家之前救過她,她跟着一路找到了宛平,沒找到人後來才嫁給了我,這纔有了你們。”
難怪。
難怪曹氏讓成繡叫她外婆,那屋子永遠收拾的十分素雅。還有周身的氣質,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農村女人出生。
原來還有這一段故事在其中啊。
“原來是這樣。”
舅母也明白了,拍了拍懷中的女兒:“也不怪你奶氣成這樣,行了,知道這件事來龍去脈,往後說話都注意一些。我去給你奶煮碗荷包蛋,一會兒你親自給端過去,再配個不是,聽到沒?”
阮音心裡都快要氣死了,可現在大家都是一副同情曹氏的樣子。只有嚥下心中委屈:“好,我知道錯了。”
舅舅這個時候出來打圓場:“沒事沒事,都一家人,行了,你們三個孩子趕緊再多吃點,你舅母這好手藝不吃可是浪費啊。”
男人寬厚的大嗓門遮蓋了整個桌上的尷尬氣氛,只是大家都興趣缺失,各自在心中思索着什麼問題。
再說曹氏這邊。
她進了屋之後,就捂着胸口,十分難受的坐在炕邊。
正跟過來的林氏瞧見後,嚇了一跳,快步上前:
“娘,你這是咋啦?哪兒不舒服趕緊說啊。”
曹氏艱難的指着炕頭的小匣子。
林氏連忙過去打開,裡面放着一瓶褐色的小藥丸。
拿出一粒,迅速的塞進曹氏嘴裡。又端來水,見曹氏把藥都嚥進去後,又幫她順利。
好一會兒,曹氏的面色才從灰白轉爲蒼白。
“娘,您真是嚇死我了。”
林氏聲音都在發抖:“您若是出個好歹,叫我可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