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後的第二天,林清苒見了沉香院裡的媽媽和丫鬟,因爲邵子鈺被邵侯爺帶在身邊十來年,沉香院裡的人基本都遣散光了,留下兩個媽媽和四個丫鬟負責打理沉香院上下,這兩個媽媽還是邵子鈺的娘當年嫁入邵家的陪嫁丫鬟,在五老爺夫婦去世之後,一直留在沉香院裡。
跟着的一塊見了的除了這兩個媽媽和丫鬟外,長房那大老夫人又分派了媽媽和丫鬟過來,林清苒看着站着的這些人,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沉香院這兩個陳媽媽和田媽媽的身契,其餘的身契都是邵家的。
半晌,林清苒開口,“沉香院雖大,不過也就我和五爺兩個人,莊子裡那兒倒是缺人,陳媽媽你一家子如今都在邵府中,不如去替我和五爺打理西城邊的莊子。”
那陳媽媽看起來是個忠厚老實的,就是太老實了,打聽來的,在這邵府中可沒少受欺負的,嫁的還是邵府中的一個小外院管事,委屈倒是受了一籮筐。
林清苒不需要這樣的,但畢竟是過去婆婆身邊伺候的丫鬟,就給她擡了身份做管事媽媽,一家子都去莊子裡。
一個一個認了臉,分配妥當了,林清苒讓李媽媽和那田媽媽多走近一些,邵府的事情儘快熟悉透了,今後辦事纔不會絆手絆腳。
等着這些人都出去了,林清苒翻看那田媽媽送過關於月例的賬本。
邵家這麼一大家子,五房人生活在一塊,和許多大的世家一樣,幾代人下來已經形成了一種規矩。
沒有分家前月例都是按照一房添的多少人來分,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多添人了自然會漲,但丫鬟媽媽的數量,一房人多少個主子,最多不能超過多少服侍的人,多出來的,這房人自己出,身契在邵府的,邵家來養,隨嫁進來身契不在邵府手上的,邵家出一半的月例,其餘的一半,要自己給。
這是按着人頭分的月例,還有一房人一月的花銷用度,根據田媽媽這賬本上記的,過去十一年,沉香院的每月用度少的可憐。
邵家的吃食都是統一的,大廚房內提前一天命人把單子送過去,沒說吃什麼的就按照廚房裡自己配的給送了,說了吃什麼,按着各房用度,儘量滿足,也可以自己院裡吃,這請的廚娘,用的燒火丫鬟,還有所有林林總總的費用,邵家會貼一部分銀子,但不多。
田媽媽給的賬冊中這些東西都寫的非常細,要管理一個偌大的邵家也不容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都清楚了,做事的才做的明白...
兩天後大老夫人那就派人把沉香院的用度送過來了,給的是六月的用度,沉香院的主子就林清苒和邵子鈺兩個人,一共一百兩銀子。五十兩是算是兩個人每月的月例,還有五十兩就是五房這邊一月的用度了。
林清苒看那冊子上寫的清清楚楚的,笑了,“還挺客氣。”
一旁司棋不解,這盒子裡就放着兩錠銀子一張紙,“小姐,奴婢打聽過,就是這人最少的四房,一個月也有四五百兩銀子,這就一百兩,您還覺得客氣。”
林清苒讓司琴收好銀子,臉上笑意未退,“怎麼不客氣了,我沒出嫁的時候,在林家一個月娘給我們十五兩,買些胭脂水粉的自然是夠了,大老夫人那給二十五兩一個,每季要製衣服添什麼都另外去領的,你說,這是不是算客氣了?”
“那就是欺負這裡人少。”
“這怎麼算欺負人少呢,我們這裡人本來就少。”林清苒擡頭看她,告誡道,“這裡是邵家,不是林家,那就是按着邵家的規矩來,你們姑爺沒有進官,也不與人應酬,自然用度就少了,大老夫人這麼做挑不出錯。”當官了,用度大了,需要應酬交際,自然會添這用度,大老夫人掌管邵家這麼多年,難道在她剛進門沒多久就出錯給人家揪麼...
吃午飯的時候邵子鈺從外面回來,兩個人坐下安靜的吃了飯,撤了桌子,邵子鈺交給林清苒一沓的賬本,林清苒翻了翻,前面幾本還好,後面那幾本記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光看這賬面上的,虧的都可以直接關門了。
“這是過去爹孃名下的鋪子,後面那幾本,是娘嫁妝裡的鋪子,娘去世之後是舅舅替娘在打理這些鋪子。”邵子鈺這麼一解釋,林清苒翻開其中一本指着那數字問他,“你確定你舅舅是在打理,不是在打劫?”
邵子鈺笑了,“七年前就沒有盈利送過來了,每年都虧。”
林清苒看他這笑的一臉無所謂,輕哼了聲,“虧了七年鋪子都還沒倒閉,你舅舅一定捨己爲人,倒貼了不少進去。”
邵子鈺聽着她這反諷,臉上笑意更甚,“看來不應該讓舅舅如此破費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的,林清苒怎麼會猜不到這事情的緣由,公公婆婆去世的時候他還這麼小,哪裡會懂得去打理鋪子,公公名下的由邵家人代爲打理,吞是吞了一些,起碼還是在給他的,但婆婆名下那些嫁妝鋪子,交給朱家打理後,直接就有去無回了,他若追究,查證,那就是他的精明,所以他只能這麼無所謂。
去死容易,活着難,安然無恙的活着,更難。
林清苒是心疼他,換做自己是個穿越的身子,落到這邵家,六歲就顯超人才智出來,打理爹孃留下的鋪子,肯定是被人當做怪物異類,分分鐘殺人滅口了。
想到這裡,林清苒嘴角微翹,“嗯,是不該讓他們如此破費了。”
“娘子有什麼建議。”邵子鈺配合道。
林清苒臉頰微紅,提高了音量,爽氣道,“既然虧本的這麼厲害,那就把鋪子賣了,裡面那些貨賣了也夠支付掌櫃夥計的遣散費。”
末了,林清苒問他,“這鋪子的契約可在你手裡。”
邵子鈺點點頭,林清苒笑道,“那就書信一封去朱家,通知一下舅舅,這幾間鋪子要賣了,順便派人去鋪子裡,通知他們清貨遣散,把賣鋪子的告示貼出來。”
邵子鈺看着她臉上的笑靨,窗外照射進來的光亮襯着她的雙眼更爲明亮,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那樣的笑容,他怎麼都看不膩...
下午的時候邵子鈺就親筆寫好了信送去朱家,這邊林清苒和他商量完就已經讓觀言帶人去那幾家鋪子清點餘下的貨物,盤算餘下的銀子,找人賣貨後遣散掌櫃和夥計,把寫好的告示直接貼門上,轉賣。
信送到朱家已經天黑,這麼晚了料想朱家人也不會如此急匆匆的趕來邵家,第二天一早,林清苒去過邵侯爺那請安回來,司琴說,朱家二夫人過來有些時候了,就等在前廳。
進了前廳,司畫招呼着朱二夫人,林清苒進去給她行禮,“二舅母。”
朱二夫人瞧着林清苒這和和氣氣的樣子,來的時候那股子質問的勁就熄下去了一半,開口說話也緩和了些,“子鈺成親,也沒來瞧瞧,今天就趕巧來看看你們。”
“多謝二舅母關心。”林清苒看着她盈盈笑。
朱二夫人頓了頓,這才說到重點,“清苒啊,子鈺昨日送信過來,說是要把鋪子賣了,這是怎麼回事,那可是他娘留下的東西。”
說到主題了,林清苒眼神黯了黯,“二舅母,不瞞您說,我們也不想賣了婆婆的鋪子,着實是不想拖累舅舅他們,這些年的賬本送上來,都是虧的,這幾年虧的數額是越來越大,這可如何是好,開着鋪子總不能倒貼銀子去養着,不如賣了。”
朱二夫人其實沒什麼好反駁的,這送到邵家來的賬簿確實是虧的,但到底虧還是賺,賺多少虧多少,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又不是留下個花瓶字畫的,得留着不能賣,是個念想,開店做生意,虧本了還繼續,這不是傻麼。
林清苒繼而說道,“昨天相公已經派人去鋪子裡清點剩下的貨了,賣掉之後遣散那些夥計掌櫃,應該還有一些餘的,這些到時候就給舅舅他們送去,算是答謝這些年來的幫助,昨天下午夥計們應當是遣散的差不多了,今天下午把這銀子算清楚了,就給舅舅舅母送去呢。”
朱二夫人略有懷疑的看着林清苒,成親前怎麼沒這事,成親後怎麼忽然就要賣了,肯定是外甥媳婦揣使的,自個外甥是個什麼都不管,話都不說的人,怎麼還會注意虧不虧的問題。
遂朱二夫人的語氣裡就有些不悅,“這是子鈺他娘留下的東西,怎麼能說賣就賣,就是虧的,那也是這朱家爲了給他留點念想虧的願意,子鈺人呢,我得好好和他說說!”
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明明自己賺了滿盆鉢還說虧的願意,還拿這理由要把鋪子繼續留下來給自己賺錢,這還真是‘親舅舅’纔會做的事。
林清苒拿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不巧,相公不在府裡。”
“這鋪子不能賣!”朱二夫人擺起了長輩架勢訓斥她,“子鈺的娘去世的早,她留給子鈺就這些東西,這還是朱家給他孃的陪嫁,你們兩個孩子怎麼能這麼糊塗,賣了可就沒了!”
朱二夫人正說着,司琴走進來了,請示道,“小姐,觀言在院內候着,說是鋪子已經賣了。”
林清苒放下杯子,笑看着朱二夫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賣了,二舅母,這事是我和相公做的不是,不過我們也不想拖累你們,娘留下的東西也不止這個,我們心裡記掛着她這纔是最好的,您若是對那鋪子有念想,如今趕去買回來,應當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