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帝平靜地收回自己的手,問胡貴妃道:“梓兒還沒醒過來嗎?太醫怎麼說的?”
胡貴妃不知道顯德帝已經發現了大皇子的不妥,悲切地搖了搖頭說道:“梓兒還沒醒,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陛下,臣妾好怕梓兒再也醒不過來了。”說着,竟是忍不住紅了眼角。
顯德帝見狀眼神又冷了幾分,站起身來面色淡淡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些太醫院的太醫,果然都是沒用的飯桶,連這點小病都看不好,朕還留着他們做什麼?乾脆都攆回家算了。”
胡貴妃怕顯德帝真發作了太醫院的太醫,畢竟,這些太醫裡,有好幾個都是她用熟慣了的,甚至還有的是她的人,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說道:“陛下息怒,其實也不能全怪那些太醫,畢竟,他們也盡力了。若是陛下把他們都攆了,梓兒豈不是更加醒不過來了。”
“哦——”顯德帝拉長了聲音,看着她勾脣笑道:“朕竟是現在才知道,朕的貴妃,竟然還如此爲別人着想,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哪!”
胡貴妃聽到顯德帝的口氣,似乎有些不太對,但是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到吳公公在外稟報道:“啓稟陛下,娘娘,武清伯夫人帶着陸姑娘來給您請安了,正在殿外候着。”
胡貴妃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喜,也顧不得去猜想顯德帝的心思了,笑着對顯德帝說道:“陛下這次來巧了,臣妾正好請了武清伯夫人進來說話,順便也請了那位陸姑娘,陛下不是對那位國色天香的陸姑娘極爲好奇嘛?不如趁此機會見一見?”
顯德帝聞言,看了看牀上的大皇子,輕笑一聲道:“貴妃還真是有閒心,如今,梓兒還在昏迷不醒,你竟然還有心思請人進宮說話,真是讓朕懷疑,梓兒是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了。”
一番話說得胡貴妃臉色大變,正要解釋,卻聽顯德帝又道:“罷了,既然人都來了,那朕就親眼見見這位陸姑娘,究竟是長得何等的國色天香,竟能得貴妃娘娘你如此盛讚。”
說完,也不去看胡貴妃,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將胡貴妃晾在了原地。
胡貴妃臉色刷地一下就紅了,眉宇間閃過一絲懊惱,胸脯更是一起一伏的,顯然情緒頗爲激動。她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怎麼陛下對她竟然沒一句好話,難道她爲他找了一位絕色美人,還找錯了不成?
胡貴妃不免覺得又是委屈,又是心酸,難免對顯德帝產生了一絲幽怨和氣憤。
“娘娘……”素玉上前輕輕喊了一聲,提醒她,陛下已經走出去了。
胡貴妃這纔回過神來,連忙收斂了神色,露出一個尊貴又矜持的笑容,疾步跟了上去。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她就不相信,陛下見了那陸婧頤,還會無動於衷?
此時,武清伯夫人和陸婧頤,正在翊坤宮的外的臺基上候着,低眉順目,恭敬地不能再恭敬了。
因爲她們剛纔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皇帝的鑾駕在外面,母女二人,當即就對視了一眼,眼裡帶着一絲隱隱地興奮,因爲她們知道自己猜對了。
在外面等候的時候,陸婧頤雖然臉色平靜,但是,衣袖下的手卻悄悄攥了起來,鼻尖都冒出了點點細微的汗珠,顯示出了她心中的在意和緊張,
不過,她到底還是對自己極有自信的,很快就平復了情緒。
良久之後,吳公公纔出來,笑着對兩人道:“武清伯夫人,陸姑娘,陛下和娘娘召見,你們快咱家進去吧!”
“是,多謝公公。”武清伯夫人會跟陸婧頤謝過他之後,就走了進去。
翊坤宮的明間,正中設着地平寶座、擺着屏風、香幾、宮扇,這個寶座原本是胡貴妃的,但是現在,卻被顯德帝佔用了,胡貴妃只能在下首另設了一張椅子坐了。
武清伯夫人和陸婧頤進來之後,也不敢擡頭,在地平前不遠處跪了下來,叩首道:“臣妾葉氏,臣女陸氏,見過吾皇萬歲,見過貴妃娘娘。”
陸婧頤的聲音,雖然比不上郭嫦曦,那麼令人難忘,但是,卻也是極爲好聽的,尤其是,她的語調帶帶着一種特殊的韻律,特別勾人心絃。
顯德帝一聽她的聲音,就忍不住微微挑眉,一雙略顯狹長的眼睛,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起來。
他什麼樣的聲音沒有聽過?甚至比郭嫦曦的聲音更好聽的,也不是沒有,可是,聽到陸婧頤的聲音,他卻依舊覺得十分特別,甚至是勾人,不由對她的容貌越發好奇了,想要一探究竟。
陸婧頤雖然跪伏在地上,沒有看到顯德帝的神色,但是,她卻能感受到顯德帝對自己的打量,那種視線,肆無忌憚,讓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的陸婧頤,也忍不住心中羞恥,卻又有一種難言的興奮從身體裡升騰。
胡貴妃見到顯德帝顯然對陸婧頤好似十分感興趣,心裡不由又是高興,又是酸澀,但是,這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劃的,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因此,倒還是高興居多。
陛下對陸婧頤感興趣,總比對她不敢興趣地好。
顯德帝打量了陸婧頤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把頭擡起來,讓朕看看。”
武清伯夫人自然不會認爲顯德帝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因此一動也不動,而陸婧頤卻忍不住心裡一顫,壓住心中的羞澀,緩緩擡起頭來,只一雙眼睛,看着斜視下方,不敢正視天顏。
見到陸婧頤的容貌,顯德帝不由微微挑了下眉。
這種容貌,果然是清麗無雙,恬淡絕塵,一點也不比郭嫦曦差,甚至風姿還在郭美人之上,看着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卻在不經意間,露出幾分高雅媚態來,不會讓人看低,卻又勾人心魂。
雖然顯德帝更喜歡那種清新自然不作僞的人,而不是這種不知被多少人調教出來的美人。
然而,對於以前的他來說,雖然有些倒胃口,但是遇到像她這種能稍稍勾起他興趣的罕見美人,顯德帝也不會輕易放過,怎麼也得寵個一段時間,再另行處置。
只可惜,她出現得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顯德帝現在幾乎大半的心神都在蘇婉身上,對其他人的興趣便淡了,即便她美若天仙。
更何況,他昨晚又跟蘇婉折騰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呢,實在是提不起興致來。這就好像剛剛吃了一頓美味的大餐,甚至還吃撐了,見到再好吃的東西,就算是平時最喜歡吃的東西,恐怕也沒有興趣再吃了。
而且,武清伯府,還觸到了顯德帝的逆鱗,是他必須要除掉的對象。種種因素加起來,不免讓顯德帝對陸婧頤的印象一降再降。
就算再美的容貌,若是帶着一種偏見,甚至是帶着一種惡意的挑剔去看,姿色恐怕也要大打折扣。因此,在顯德帝眼中,這陸婧頤看起來也不過如此了,完全配不上胡貴妃的讚揚,甚至讓他覺得有些失望。
顯德帝收回挑剔的目光,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來——
虧她們還有臉拿她跟婉兒相比,甚至還極力貶低婉兒來擡高她,也不想想,她算個什麼東西,怎麼配跟他的婉兒相比?
胡貴妃此時也已經調整好了心情,見顯德帝好像已經從陸婧頤的美貌中回過神來了,便壓着心中的醋意,笑着說道:“陛下,您是不是該讓武清伯夫人和陸姑娘起來了?像陸姑娘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您捨得讓人家一直跪着?”
顯德帝聽了這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貴妃可真是用心良苦。”
說完,也不看胡貴妃僵住的臉色,對跪着的兩人說道:“行了,你們二人也都起來吧!”
“謝萬歲!”葉氏和陸婧頤這才站起身來。
葉氏儘管跪了這麼久,但是她心裡卻是十分興奮的,因爲她覺得,陛下已經被自己女兒的美貌給征服了,不然,怎麼會盯着頤姐兒看了這麼久?
而陸婧頤卻是臉頰微紅,一副春心大動的模樣,越發顯得麗色無雙,美麗動人了。
這種喜歡的情緒,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卻只是演給顯德帝看的。
胡貴妃很快就調整了神色,笑着問道:“陛下看陸姑娘如何?是不是像臣妾所說的那樣國色天香?”
陸婧頤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羞澀地微微擡頭。
顯德帝隨意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錯。”
胡貴妃聞言,頓時皺了下眉頭,難道只是不錯而已?不對,肯定是陛下礙於她在場,不好誇讚她。頓時,又笑道:“比起郭美人又如何?”
顯德帝昨晚沒怎麼休息,已經有些乏了,打算早點回前殿休息一會兒,聽到胡貴妃問個沒完,實在不耐煩,而且,他對胡貴妃的小把戲早就看穿了,尤其是見她竟然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如此利用,對她的印象已經跌落谷底,甚至連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絲慈父之心,也因爲她的欺瞞而徹底消失。
只是因爲想要見識一下這位陸姑娘的美貌才留下來,如今見到了,也在心裡挑剔完了,自然就沒興趣留下來了,聽到胡貴妃地話,便說道:“貴妃你自己也有眼睛,自己去比較也就是了,何必再問朕?”
“陛下——”胡貴妃不敢置信地驚喊道。
就連陸婧頤的臉上也一下子失去了血色,竟然不顧規矩,猛然擡起頭來,看向顯德帝。
顯德帝卻沒有看她,從寶座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胡貴妃,冷冷道:“你與其在這些歪門邪道上下功夫,不如在大皇子身上多多用心。如今,你不但連親生兒子都利用,甚至還敢把朕當猴耍,誰給你的膽子?”
胡貴妃一聽就知道事情泄露了,顧不得其他,立即跪下來,哭着爲自己辯解道:“陛下,臣妾絕對沒有戲耍您的意思,臣妾只是想要您多看看梓兒啊,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顯德帝冷笑一聲,看了已經跪下來的陸婧頤和葉氏,說道:“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不過她們是怎麼回事?你可別告訴朕這只是巧合?你敢說,你沒有利用他?”
胡貴妃的哭聲一下子停了,眼神呆滯。
不該是這樣的,陛下怎麼會是這種反應?難道連陸婧頤這樣的美貌,都打動不了他的心?
但是現在,她卻沒有心思多想了,她現在只想保住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形象,連忙爲自己辯解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也只是被逼的而已,是臣妾的母親交給臣妾的任務,臣妾也不想這樣的啊……陛下您是臣妾的丈夫,難道臣妾願意把您推到別的女人那裡去不成……”
“朕沒心聽你說這些廢話。”顯德帝冷冷說道,“從今天起,你就待在宮裡好好靜養吧,以後也不要再協理宮務了。既然你如此看重這位陸姑娘,朕也滿足你,讓她進宮來陪你!想必你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陛下——”胡貴妃歇斯底里地喊了一聲,跪在地上,一臉慌張地拉着顯德帝地衣襬哭道:“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她沒有辦法不慌張,她原本就不得寵,以前都靠大皇子和貴妃的地位,以及家世支撐着,如今,若是再被陛下收回協理宮務的權力,那她這個貴妃,面子裡子可都要丟光了。
“父皇!”此時,大皇子聽到外面的動靜,也跑了出來,跪在顯德帝面前叩首哀求道:“父皇,您就繞過母妃這次吧,因爲兒臣想要多見父皇幾次,母妃都是爲了兒臣纔會隱瞞父皇,如果父皇一定要罰的話,就懲罰兒臣吧!”
顯德帝見到他,卻沒有絲毫動容,原本對他還有幾分慈愛之心,現在也被他們的欺瞞給折騰沒了,冷聲說道:“現在你倒是不裝暈了,嗯?”
樑梓羞愧地不敢擡頭。
“行了,你也別在朕眼前礙眼,現在就回你的擷芳殿去吧!”顯德帝倒是不會因爲這點事,就重罰他,只是之前那點喜愛也沒了。
陸婧頤靜靜地跪在地上,心情極爲複雜,雖然她也算是勉強達到了目的,順利進宮了,可她怎麼就覺得一點都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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