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從晉王的外書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是晉王的侍妾,但這只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已,她最重要的身份,其實是晉王的幕僚,只不過,後來兩人假戲真做了而已。
她已經決定要用盡一切計謀和手段,幫助晉王奪得皇位,然後作爲大功臣,待在晉王身邊,讓他對自己感恩戴德,永不相負,所以,她現在真得是全心全意地爲晉王打算,回到院子後,臉上不由帶上了一絲隱隱的疲憊。
進了院子之後,原本早就該有丫鬟迎上來了,可惜,今天院子裡卻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若是往常,夏夏肯定會感覺到不對,今天她卻有些神思不屬,竟然沒有發現,直到進了客廳,見到那個揹着她而立的身影時,才悚然一驚,隨即,便立即雙膝跪地,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虔誠地跪拜對方。
“徒兒夏芳菲,拜見佛母。”略略顫抖的聲音,顯示了她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來人穿着一襲水田衣,頭上帶着蓮花冠,長長的飄帶垂在腦後,容貌秀美,氣質脫俗,一臉的悲天憫人,不是白蓮教的“佛母”是誰?
佛母呂月娥轉過身來,那雙向來來充滿慈悲的眸子裡,此刻,卻如利劍一般,刺向夏芳菲,夏芳菲的身體驟然一僵,姿態卻越發虔誠了。
“起來吧!”半晌之後,等夏芳菲的衣襟都溼透時,呂月娥終於開口了。
“是,謝佛母。”夏芳菲這才緩緩站了起來,額頭上滿是豆大的的汗珠,卻不敢擡手去擦拭。
佛母雖然是她的師父,但她卻只是師父的衆多弟子之一,而且還不怎麼受寵,若非她平時頗有計謀,長相又好,恐怕還輪不到她進晉王府。
她對自己的師父,向來都是敬畏大過一切,卻感覺不到一點親近之意。
“師父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看徒兒了?”夏芳菲壓下心中的恐懼不安,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說道:“若是師父想見徒兒的話,派人給徒兒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我若是不來,怎麼知道本座的好徒兒竟然過着如此奢華的生活,比起王妃都強,怪不得樂不思蜀了。”呂月娥環視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別有深意地說道。
這裡可真是金玉滿堂,奪目生輝,似乎王府裡,最好的東西,都堆到了她的房間裡。
“徒兒不敢!”聽到呂月娥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夏芳菲砰地一下又跪了下來,膝蓋都是摔青了,一臉惶恐地否認道:“師父,徒兒身份上是晉王的寵妾,府裡處處都是那狗皇帝的眼線,爲了不露出破綻,這才……徒兒這也是逼不得已。徒兒早就發過誓,會永遠忠於白蓮教,永遠忠於佛母,徒兒絕不敢有半句虛言,還請佛母明察。”
“希望你能記住你所說的話。”呂月娥淡淡說道,“起來吧!”
她現在還需要夏芳菲幫她辦事,所以,這次只是敲打敲她打罷了。
畢竟,夏芳菲是晉王和白蓮教之間的紐帶,沒了她,兩方勢力也不好合作。
晉王的身份,註定不能正大光明地跟白蓮教合作,否則,將來就算他登上皇位,也會被千夫所指。
而白蓮教,顯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他們現在聯手,也不過是爲了一同抵抗朝廷罷了。
呂月娥這幾年,一直在整合白蓮教在全國的勢力。
白蓮教有很多分支,派系衆多,比如什麼無爲、大成、淨土宗等等,這些都被統稱爲白蓮教,呂月娥這一教派,原本是衆多派系中最強的,她也一向以白蓮總教自居,但這幾年,她的勢力,是被朝廷打擊的最狠的,爲此,她甚至失去了一雙兒女,元氣大傷,這才漸漸式微,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呂月娥又是個又手段的,很快便又吸收了很多分支,壯大自己。
即便最近在吸收信徒方面,受到了一些挫折,遠遠不如他們心裡的預期,但也只是跟以前相比而已,其實,還是招到了許多信徒,白蓮教蠱惑人心的本事,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更別說還有很多以前的老信徒。
不過,她相信,只要旱災持續下去,早晚會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成爲白蓮教的信徒,再說了,她也不會坐以待斃,總會用盡各種手段招攬到信徒。
正因爲如此,前段時間的不順,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十分沉得住氣。
“師父請用茶。”夏芳菲親自從丫鬟手裡接過來茶盞,奉給佛母。
她院子裡的人,大都是白蓮教教徒。十分忠心,根本不會出賣她,或者說,不會出賣白蓮教,根本不用避嫌。
呂月娥卻看都沒看茶盞一眼,直接說道:“本座聽說,晉王有意提前動手,可有此事?”
夏芳菲連忙搖頭否認道:“佛母誤會了,王爺並沒有這種打算。”
“這就好。”呂月娥說道,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雖然本座恨不得立即衝進京城,斬殺狗皇帝,但現在絕非動手的好時機,本座可不希望,自己的得力盟友,未戰先敗,你平時可要多勸着些,莫讓晉王走錯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忍。”
夏芳菲對呂月娥如此看輕晉王有些不滿,她說的這些,王爺心裡可都清楚着呢!根本用不着她多說。
但她心裡極其畏懼呂月娥,就算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半分。
“佛母說的是,徒兒一定會勸着王爺,絕對不會讓王爺壞了佛母的大事。”夏芳菲一臉恭敬,信誓旦旦地說道。
呂月娥這才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蔑視,淡淡說道:“以本座的觀察,這次的旱災會持續很久,朝廷能應付得了一時,難道還能應付一年半載不成?本座一路巡視民情,發現已經有很多百姓食不飽腹了,想必朝廷很快就會開倉放糧,甚至南糧北調,這是我們的機會。”
夏芳菲眼睛微微一閃,說道:“佛母的意思是,咱們……”
她做了一個搶奪的手勢,佛母的打算,跟王爺的打算不謀而合。
就算不是災年,要打仗造反,糧食也是最重要的,更別說現在正值災年,糧食就顯得更加珍貴了。
呂月娥先是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語氣有些陰冷地說道:“不錯,皇帝買了那麼多糧食,我們去‘借’一點又如何?再說了,我們就算借糧,也是用到百姓們身上,皇帝想必也不會怪我們,畢竟,我們也是用之於民呢!”
夏芳菲一臉的敬佩,欣喜道:“佛母深謀遠慮,屬下佩服。有了這些糧草,我們白蓮教發展教徒,可就容易多了,而朝廷無力賑災,肯定會失信於民,到時候可就是咱們白蓮教的機會。”
現在,什麼也比不上糧食重要。
呂月娥輕輕一笑,說道:“你讓晉王也做好準備。”這是打算要分晉王一杯羹。
“是,徒兒遵命。”夏芳菲應道,眼中卻閃過一絲不以爲然。
其實,晉王早就打上了那些糧草的主意,哪裡用得着佛母來說,更別說,呂月娥還是一副施恩的口吻。
若是以前,她不會覺得有什麼,甚至覺得理所當然,但是現在,她聽起來卻很不舒服,甚至開始護短了,誰讓晉王是她的男人呢!
現在,她唯一慶幸的是,少主呂琛被英勇伯傅黎給抓了起來,並且早就處決了,佛母的女兒呂氏,更是早在幾年前就死了,佛母打算讓呂琛做皇帝的願望,自然不可能實現了,這無疑讓晉王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若非呂琛死了,佛母又怎麼會那麼容易跟晉王合作?當初把她排在晉王身邊,不過是方便監視他,適當的時候殺死他罷了。
但現在,呂月娥的兒子死了,她就不得不幫助晉王上位了。
以前,她跟呂月娥一樣,心心念念想要少主登上皇位,但是現在,她心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早就開始偏向晉王了。
等王爺成了皇帝,她成了皇貴妃,她倒要看看,呂月娥還敢不敢在她面前擺譜。
夏芳菲雖然極力隱藏自己的情緒,但呂月娥是什麼人?白蓮教的教主,被無數人崇拜信仰的佛母,又豈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怕是早就轉投向晉王的懷抱了。
但呂月娥卻彷彿沒有看到一般,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殺意。
若非看在她有用的份上,她又豈會饒過這個背叛教派,背叛她的女人?
就讓她多活一段時間吧,等一切塵埃落定,她再找他們一一算賬。
她可從來沒打算幫助晉王登上皇位,呂月娥心裡冷笑。
“話已說完,本座也該離開了。”呂月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夏芳菲說道,“好好輔佐晉王,他以後可是我們白蓮教的依靠,將來我教的發展壯大,可都要指望他了。若是晉王真能登基,本座就允許你一直呆在晉王身邊。”
夏芳菲沒想到了佛母如此通情達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又跪下來,感激涕零地說道:“徒兒謝佛母恩典,佛母對徒兒的大慈大悲,徒兒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