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他點着自己鼻子,提點的時候,良辰總是乖如小白兔。
她喜歡這樣被寵溺的感覺。正如陌笑之與那小吏一樣。
她漸漸忘了陌易唐的存在,忘了夜宴上東崖丞相的打量,也忘記了與陸璇璣的約定,只滿眼歡喜的衝着殿內的陸遠兮笑。
如今,她真想將蒙於面部的紗巾撤去。可礙於這是陌易唐的指令,不得不按耐住心中的焦急。
陸遠兮,你可認得出我?
正在良辰心裡直打鼓的時候,就見陸遠兮方纔還凝縮的眉頭,竟然漸漸的舒展開來,看着她的這個方向,一點一點,忽然便笑了。
笑的如沐春風,眉梢眼角都帶着一股春風拂過嫩草發芽的暖意,瞬間就綠了良辰那顆砰砰直跳的心。
恍然記起他臨走前說的,“良辰,這次任務回來,該是加官晉爵了。到時候即便不依靠陸家門楣,也算得上門當戶對,我就能去白府提親了。你要等我。”
長久的沒有他的消息,讓她以爲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以爲那些曾經的海誓山盟總是賒。
卻未曾想過,她終於等到了這一日!
父親的冷漠疏離,薛姨娘的指手畫腳,白雪晴的處處擠兌,白府那些如履薄冰的日子,還有入宮來綿密算計的勾心鬥角,所有的困苦,都在他這一笑中,化爲無盡的委屈,她多想現在就撲入他的懷中,嚎啕大哭。
那是對最惦念的人,最信任的交付。
他會如往日一樣,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輕輕安撫她的傷痛,告訴她,一切都會過去,她還有他!
單單這樣一想,淚水便溢滿眼眶。
她不想哭的,卻怎麼都止不住流淚的衝動。
入宮這些日子以來,人人都羨慕她白良辰獲得的恩寵,比之後宮妃嬪加起來的還要多的多。可是沒人知道她要的並不是這些。
陌易唐對她而言,是白月光,陸遠兮對她而言,是飯米粒。
她曾爲白月光的光輝所折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白良辰要的,
從來都是飯米粒,從未奢想過白月光。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要的生活,是一起攜手共遊天下的那份心意共通,而非在榮華富貴堆砌的皇宮中,仰仗那個站在權勢之巔的男人過活。
好在,陸遠兮,終於回來了!
大殿的繁華景象,漸漸重新呈現在她的視線裡,良辰從興奮中拉回理智,蒙着面紗靜靜端坐在大殿之上,心裡期盼着這場夜宴趕緊結束。
她有好多話要同他講,譬如她爲何入宮,還要提醒他朝堂兇險的形勢……她要事無鉅細的將所有事情都跟他說的明明白白,以此填補他們之間的空白。
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在於,她滿心歡喜的見到藏於心裡的那個人,而他卻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
“陸遠兮,你來啦。我等了你好久了。”
陌笑之好像沒有察覺到良辰的異樣,見到陸遠兮便站了起來,一步三跳的跑到陸遠兮跟前,挎着他的胳膊,將他拽到太后跟前。
“母后,皇兄,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陸遠兮,在東崖若不是蒙他照料,笑之恐怕就回不來了,母后和皇兄就再也見不到笑之了。”
良辰只覺得腦子轟隆一聲,炸開了,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唯有白柏青最後那一句。
你若要挑婿,可不要挑他。那名小吏名叫……
原來,叫陸遠兮……
不要挑他……
陸遠兮任由陌笑之拉着,站在太后跟前,任其打量,再沒有看過她一眼。
良辰有些艱難的扭過頭去看看自己的座位,再看看陌笑之的座位,相鄰的這樣近,剛纔笑之公主還同她說笑,訴說着那個男人如何的情深,如何的愛護,如何的寵溺……
彼時,她還想到了陸遠兮,想他如果在,他與自己一定也是情深不壽的攜手共進退。
可是,她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她等到了這一日,親眼鑑證了他即將要加官晉爵,風光無限,可是恐怕她再也等不到陸遠兮去白府提親了。
宮殿之上,
陌笑之還拉上了陌易唐,要他考考陸遠兮的才學。
說是試探有無才學,良辰看她那架勢,更像是挑駙馬爺。
什麼門當戶對,什麼海誓山盟,他們白府再權大勢大,能大的過皇家嗎?她再矜貴,能比得了陌笑之的金枝玉葉嗎?
一切不過是他的託辭!白良辰,可憐你竟當了真!
這一刻,良辰看着對面說說笑笑的四個人,自心底滋生出一抹寒氣來,身後不遠處的幾個當值的宮女正在竊竊私語,講述的無非是宮裡大概過不久就要有喜宴了。
礙於不是家宴,這番談話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的陌易唐便返身回了主位,還下令給陸遠兮賜座。
陌笑之情定陸遠兮,這是衆人都始料未及的。
汪凌峰當初在安排夜宴的座次時候,也未曾想過有陸遠兮這個人,抑或是聽到了陸仲民並不看重這個庶子的傳言,是故沒有替他安排位子。
陌易唐這一賜座,不可不說,是皇家天大的恩典。
等到他坐下之後,便有幾位大臣上前去搭訕,彷彿間,他已經登上了‘駙馬爺’的寶座。
照皇上這樣的倚重,真的過不了多久,就該大辦喜宴了。
是啊,喜宴!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怎麼說,她也要說句恭喜的話的。
可是話沒說出口,倒是吐了一大口血。
腦子混混沌沌的,良辰只覺得自己的心,宛若被尖刀刺中,那刀刃似乎是用玄冰製成的,進入她的體內,與滾燙的血液交鋒,擊撞出令人窒息的壓抑與火爆,一個忍不住,那些激烈對抗的情緒,帶着鮮血直衝口腔。
那鮮豔的血液,噴灑到蒙面紗巾上,竟然浸染成一幅瑰麗的牡丹圖。
“小姐……”
“姑娘,您怎麼了……”
“啊……”
耳中傳來青蕪、寸心關切,還有身後當值宮女慌亂的尖叫,良辰想要開口表示自己無恙,蠕動着雙脣,張嘴剛要說話,又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