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上,巫舞看了一會煙花後,嫌無趣,“我去大王兄他們那邊看看。”
“我陪巫舞公主一起去。”武婉站起身,她早就想過去了,因爲蕭逸宸在那邊。
“長安公主,明芷鄉君,嚴小姐,張小姐,孔小姐,你們要一起去嗎?”溫如香問。
武蓁搖搖頭,“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珠珠回來。”
“我也不去。”嚴卿若和白芷均搖搖頭。
張若媚猶豫了一會,“我去。”
孔羽兮輕輕勾了勾脣,道:“我剛纔喝了一口酒,頭有點暈,你們去吧。”
巫舞武婉幾人便坐着小船,去了另一艘花船。
蕭逸宸武轅幾人正陪着瓦刺使臣喝酒,羊爾坦手下向個副將,一人一碗,不要命似的挨個敬酒。
李鈺幾人不勝酒力,早就趴下了,只有蕭逸宸和武轅兩人還硬撐着。
因爲喝了酒,蕭逸宸面色微紅,燈光照耀下,比之先前的清冷憑添幾分魅惑之色。
武婉一下子看呆了。
巫舞直接走過去,坐到蕭逸宸身邊,明亮雙眸溫柔多情地看着他,“蕭世子,你好厲害,大將軍手下這幾人號稱千杯不醉,蕭世子能跟他們喝到現在,真不愧是我巫舞看上的男人!”
她說着便往蕭逸宸身上靠,蕭逸宸猛地站起身,巫舞一個不防,差點摔在地上。
“巫舞公主,請自重。”他淡淡道。
巫舞氣死了,她對蕭逸宸如此,雖不是因爲看上了他,但身爲一個從小備受追捧長大的一國公主,她第一次主動對人投懷送抱,卻被對方嫌棄地避開,實在很傷她的自尊心!
“蕭世子,我到底哪裡不好?”她不甘心吼道。
蕭逸宸還沒說話,只見嚴卿若跌跌撞撞地衝進來,看到蕭逸宸後,整個人倒在地上,面色慘白,“陸…陸姐夫,你在這裡,那珠珠姐呢,她在哪?”
一道月牙色身影迅速落在她身前,“什麼意思?說清楚!”
“你…你不是邀珠珠姐單獨去遊河了嗎?”嚴卿若的聲音帶着哭腔,“陸姐夫,半個多時辰前有人找珠珠姐,珠珠姐去了後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我們都以爲是你將她叫走了!剛纔我跑到船艙外,看到河面很遠的地方有火光,以爲是你和珠珠姐的船出了問題,正要來找李鈺哥哥,沒想到你…”
她話還沒說,月牙色身影已消失不見。
巫舞翻個白眼,心想那珠珠郡主真能折騰,待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發覺,她的大王兄巫山也不在。
巫舞心裡一驚,在那羣趴倒在桌上的醉漢臉上掃過,真的沒有巫山。
“羊大將軍,我大王兄呢?”
——
船越靠越近,巫山的眼皮開始打沉,幾個來回的折騰後,他只剩最後的力氣支撐着,在發覺這希望就要破滅,那口氣一瀉,整個人就更加昏昏沉沉。
在滑入水中的剎那,有人架住他的胳膊,“大王子,不要睡!”
那聲音不知爲何好耳熟!巫山想說,他不是要睡,是支持不住了。
然後有人晃動他,他勉強睜開眼,落入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
那雙眼,好熟悉啊,居然跟他記憶中阿朱的眼睛一模一樣!
他大概真的是要不行了,不然怎麼會出現這種錯覺呢?
巫山閉上眼,失去意識。
“大王子,大王子,阿桑兄,阿桑兄!”陸心顏着急地喊着巫山,巫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船下有人!”
“抓上來!”
不一會,陸心顏和巫山被抓到了船上,冷風一吹,全身幾乎要結成冰。
“殺!”
爲首的黑衣人毫不留情地發出冷酷的指令。
大刀舉起,砍下。
“啊!”黑衣人發出一聲慘叫,栽倒在河中。
緊接着,剩下的五人,幾乎是在一瞬間,全部撲通撲通掉入河中。
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被擊斃後,身子失重墜入河中。
陸心顏睜開眼,見到那一抹安心的月牙白後,嘴角露出笑,又緩緩閉上眼…
——
巫山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從牀上坐起來。
“大王子,你醒了?”一道驚喜的女聲響起。
巫山重重喘息幾下,扭頭看向來人,藉着燈光,眼裡的渴望在看清那人的樣貌後,不知不覺中淡了下來,“孔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孔羽兮瞬間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大王子,昨晚您差點沒命了!小女知道後心裡着急,便趁天黑悄悄來看看您。”
“現在離我出事有多久了?”
“一天一夜,大王子您昏迷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巫山想起昨晚在玉子河發生的一切,心猛地揪緊,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道:“郡主,珠珠郡主呢?”
孔羽兮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淡與可惜,“蕭世子及時趕到救了她,早上醒來過一次,因爲太累聽說一直睡到了現在。”
頓了頓,聲音又開始哽咽,“大王子,您爲了小女才以身犯險差點出事,小女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巫山不知爲何放下心來,想起昏迷前那雙眼,心裡不免疑惑,心不在蔫道:“孔小姐,在西南雙溪時,我說過要雙倍償還你,我現在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諾而已,孔小姐不必掛心。”
他的聲音裡無形中多了幾分疏離,孔羽兮敏感感覺到了,她咬着脣,“大王子,小女的事情小女自己會解決,就不麻煩您了。這個時候沒有比兩國和談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您出了什麼事,小女萬死難辭其咎。”
這招以退爲進,在此時確實用得妙,巫山原本左右搖擺不定,聽她這一說,忙安慰道:“孔小姐,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到,我會想辦法讓郡主去你大哥墳前道歉!”
只是道歉而已!
她救了他於他有恩是事實,但她害死孔庭宇亦是事實,這是他親自向她求證過的,所以該報恩就報恩,該道歉就道歉!
經過昨晚,巫山已經不在像之前有取陸心顏性命的想法!
孔羽兮不知道昨晚發生過什麼,但從巫山的態度上,她感覺得出巫山對陸心顏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原本想借着巫山之手除掉她,爲大哥報仇,但現在看來,她必須自己親自出上一份力!
“孔小姐,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大王子,小女告辭。”
孔羽兮離開後,巫山喊了一聲,“應奇!”
應奇應聲而入,跪在巫山面前,“主子,屬下護衛不周…”
“不關你的事!”巫山攔手製止他,“是我避開你私自離開。”
“可不管怎麼說…”
“使臣團裡奸細。”巫山沉聲打斷他的話,“之前在西南遇刺,我以爲是二王弟派來的人找到了我,現在看來,分明是使臣團裡有人將我的行蹤泄露了出去!你立馬派人去查!”
“是,主子。”
“去將大將軍叫來!”羊爾坦是二王子巫雲的外祖父一力推薦的人,巫山不由第一個懷疑他。
不一會,應奇回來了,“主子,大將軍被巫舞公主叫去了。”
“王妹怎麼會找他?”巫山皺起眉頭,“將她叫來,就說我醒了,順便弄點吃的來!”
“是,主子!”
沒多久,巫舞推開門,見到正在喝粥的巫山,驚喜出聲,“大王兄!你沒事嗎?”
“我沒事,你先坐會,等我喝完粥。”
巫舞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等巫山喝完粥,喝了藥,巫舞主動扶他到牀上躺下,“大王兄,昨晚我見你被人擡回來,渾身冷得像冰,嚇死我了。”
巫舞說着哭了起來。
巫山剛纔已經聽說巫舞守了他一晚上,今天中午受不住才離去。
他摸着她的頭髮,柔聲道:“我已經沒事了,王妹別哭了。”
兩人雖不是同母所生,但巫山很疼巫舞,巫舞對他也很尊重,一直以來感情都很不錯。
巫舞的擔心是真的,巫山知道,但該問的還是要問,“王妹,我昨晚是被從瓦刺來的殺手襲擊。”
巫舞驚訝地張大嘴,因爲過份誇張而顯出幾分假,“大王兄,這…這不可能吧?”
巫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二王弟想殺我取而代之這件事,王妹不會不知道。”
巫舞垂下頭。
“大將軍是二王弟外祖家力薦的,”巫山輕聲道:“王妹深夜找大將軍所爲何事?”
“大王兄,你是不是懷疑我?我沒有…”巫舞急着解釋。
巫山搖搖頭,“王妹,我沒有懷疑過你,但是,我怕你因爲貝隆,而被人利用!”
貝隆的名字一出,巫舞立馬面色變得慘白,她死死緊握着雙手。
巫山明白她心裡的傷痛,柔聲道:“王妹,貝隆和貝氏一族的事情我很抱歉,若當日出事時,我在王都,父王或許不會被逼下令將貝氏一族滿門抄斬!我向你何證,我會想辦法爲貝氏一族洗脫冤屈,將貝隆找回來。”
“不用了,大王兄!貝赤哈意圖叛國,擁兵自重,違抗王命,以致西南大敗,害死我瓦刺三十五萬將士!父王滅了貝氏一族滿門,是他罪有應得!貝隆私下逃脫,不服父王判罰,死有餘辜!”
巫舞猛地站起身,背對着巫山,“大王兄,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她說完不等巫山說什麼,徑直跑了出去。
巫山忘着她的背影,愧疚地嘆了口氣。
巫舞跑着跑着,不覺淚流滿面。
她知道巫山說的是實話,如果巫山能先找到貝隆,他一定會想辦法保下貝隆的命,並替貝氏一族洗脫冤屈。
可萬一先找到貝隆的人,是二王兄巫雲呢?
二王兄說,如果她願意前來天武,迷惑蕭逸宸,並配合羊爾坦伺機殺了蕭逸宸,事成後他就幫她找到貝隆,並讓貝隆活下來!如果她不答應,他就派人全面追殺貝隆!
貝隆與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互相愛慕,她愛他少年英雄,鮮衣怒馬,他愛她天真爛漫,俏美如花。
她願爲他洗手作羹湯,他願揹着她一起到白頭,瓦刺王都的每寸土地,都留下過他們年輕美好的愛情印跡,和青春激盪的歡聲笑語。
他們約定在她十六的時候,他向大王求娶,然而僅僅只差三個月,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貝氏一族慘遭橫禍。
貝隆在死士的拼死護衛下,逃離王都,不知所終,其餘所有貝氏一族的人,全部斬首示衆!
她心愛的男人在外逃亡,她別無選擇!
但巫舞並不知道,原來羊爾坦來天武的目的,不光是要對付蕭逸宸,居然還要暗殺大王兄巫山!
她憤怒地質問羊爾坦,“羊爾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殺下一代瓦刺大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羊爾坦毫不在意地道:“公主,本將軍跟你一樣,只是奉二王子之命行事!公主若有疑議,可回去找二王子問個清楚!”
“你別拿二王兄出來壓我!”巫舞怒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對大王兄下手,我一定會告訴大王兄!”
“公主還是好好想想你的任務該如何完成吧。”羊爾坦道:“蕭世子對公主你的魅力視而不見,我勸公主別想着控制,想辦法殺了他纔是。”
“不用你多嘴,我自有主張。”
“公主,我最後再多嘴一句,蕭世子功夫深不可測,加上公主連近都近不了她的身,想直接動手絕不可能!公主不如從他未婚妻珠珠郡主這邊下手更有效。”…
巫舞狠狠抹去臉上的淚,露出堅定的神情,爲了心愛的貝隆能活下去,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成功!
——
陸心顏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蕭世子,你去休息一會,都一天一夜了,我來看着珠珠,等會她醒來,我馬上派人去通知你!”是武蓁的聲音。
“不用了,”另一個暗啞的聲音,是蕭逸宸,“我不累,只想在這裡陪陪她。”
武蓁勸不動,無奈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李鈺。
李鈺猶猶豫豫道:“蕭世子,瓦刺大王子已經醒了,身體無恙,後天和談再次開始!可能與那瓦刺大刀對抗的武器還沒找到,兵部那邊都指望着你想想辦法,你若一直呆在這,到了後天怎麼辦?張大人說和談已經好幾天了,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再沒有辦法解決,咱們這邊只能被迫讓步了…”
他說一了半,便被人暗含威壓地打斷,“滾出去,別吵着珠珠睡覺。”
李鈺噎了噎,大着膽子又道:“蕭世子,太醫說郡主只是力竭太累睡着了,沒什麼事,讓她睡到自然醒就好…”
“是不是想被我出去!?”
武蓁輕嘆口氣,“李左郎將,咱們出去吧。”
兩人輕輕離開,外面傳來武蓁和李鈺漸行漸遠的聲音,“李左郎將,瓦刺大刀真的那麼厲害,什麼都能砍斷?”
“也不是,黃金就砍不斷,可用黃金製成大刀,或是鎧甲,根本不現實!哎,要是有件傳說中刀槍不入的衣裳就好了…”
“李左郎將,那現在…”
聲音漸漸消失,陸心顏緩緩睜開眼。
“珠珠?你醒了?”屋裡遠處桌上點着一盞燈,大約是怕那光亮影響她休息,男人坐在牀頭邊,高大的身影正好擋住那光不照到她臉上。
陸心顏咽咽口水,感覺喉嚨滋潤後,開口問道:“大王子沒事吧?”
“沒事,剛纔李鈺說已經醒了,一切正常。”
陸心顏鬆口氣,“那就好。”
她剛纔迷迷糊糊中聽到過,但怕自己是幻覺聽錯了,所以再確認一遍。
蕭逸宸柔聲道:“你肚子餓了吧,我讓人準備吃的來。”
陸心顏嗯了一聲,咬着脣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眼裡只有歡喜的光芒,忍不住囁嚅道:“你不問問我,爲什麼會和大王子在一起嗎?”
蕭逸宸輕輕一笑,那笑容極溫柔,“我相信你,只要你活着,就夠了。”
只要你活着,就夠了,只要你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陸心顏聽得心中感動,擡起頭在他臉上印上輕輕一吻,“謝謝你。”
他摸摸她的臉,眼裡情深似海,用極認真的神情道:“以後都不要跟我說謝謝。”
“不,”她亦極認真地拒絕,“我要誠實地說出心中的感受,感謝就說感謝,想你就說想你,喜歡就說喜歡。”
蕭逸宸似聽到極不可思議的話,整個人驚訝得完全不知所措,眼裡的光芒如烈火在燃燒,“珠珠,你說…喜歡我?”
其實陸心顏只是打個比方,可是見到他震驚而期待的神情,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嗯,我喜歡你,所以,這心裡話你喜歡聽嗎?你要是不喜歡聽,以後我就不說了!感謝也不說,想你也不說,喜歡你也不說。”
“不行!”蕭逸宸斷然拒絕,“媳婦兒說的話最有理,你心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必須說,一定得說,最好天天說!”
“那你不是說不要說…”陸心顏眨着眼故意道。
蕭逸宸大義凜然道:“若我說的話與媳婦兒說的話相違背,以媳婦兒說的爲準!”
噗,陸心顏忍不住笑了,“我肚子餓了。”
“我馬上讓人送吃的來。”
陸心顏用完膳後,千哄萬哄送走了蕭逸宸。
睡了一天一夜,除了昨晚用力過猛全身痠痛外,她精神很好,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就想起了武蓁和李鈺兩人的談話。
“青桐。”
“小姐。”青桐走進來,之前蕭逸宸一直在,她不好打擾,後來蕭逸宸走了,她怕陸心顏要休息,便沒進來打擾,如今聽陸心顏喊她,立馬進來,愧疚道:“對不起,我沒能盡到責任…”
她爲了躲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巫山,混在了宮女堆中,便與陸心顏保持了一定距離,沒看到陸心顏被迫離開。
後來發現陸心顏不見後,她去問嚴卿若幾人,見嚴卿若暖昧地朝她眨眨眼,武蓁和白芷笑而不語,便以爲是蕭逸宸將陸心顏接走了,畢竟這種事以前常有。
“就算你在,如果對方告訴我是大王子找我,我也會去的。”陸心顏道:“畢竟我偷了他的三生花,想給他解釋清楚,沒想到不好睬,又碰到上次想要暗殺他的黑衣人。”
見青桐還是一臉自責,陸心顏索性直言喚她進來的目的,“好了,別自責了,我來是想讓你明日出宮去辦一件事情。”
——
文德殿。
夜遊事件發生了兩天後,和談重新開始了。
張知略和師尤及一衆談判的官員坐在正中,蕭逸宸武轅武昀,以及巫山羊爾坦,分別坐在雙方的後面坐鎮。
師尤坐在太師椅上,老神在在中帶着盛氣凌人,在他們這羣使臣眼中,巫山的遇刺與天武脫不了干係,所以態度便沒有之前那船客氣了。
他掀了掀眼皮子,“張大人,該給個說法了,你們天武這樣一拖再拖,跟無賴有什麼分別?”
堂堂天武被人形容成無賴,張知略老臉上一陣發熱,“師大人,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和談關乎兩國利益,自然要慎之又慎,你來我往,最後談出一個於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出來。”
“你來我往?張大人,現在全是你們來,我們瓦刺可是一直等着!”師尤呵呵嗤笑出聲,“這裡是貴國的京城,我瓦刺一行人不可能一直在此等着,大王還在王都等着我等的消息!今日無論如何,這和談都必須繼續下去,若貴國想無恥地用拖字訣,那我瓦刺就不奉陪了!”
無恥?張知略老臉通紅,“師大人,請注意你的用詞!”
師尤旁邊一名副手諷刺道:“張大人,我們師大人說得很客氣了,貴國要是無和談的意願,就請儘快表明,再拖下去,我擔心遇到危險的不只是我們大王子,面是現在坐在談判桌的我們這些人了!”
他這話是暗指前天巫山遇刺,是天武爲了將和談往後拖延,故意設下的局。
張知略一口氣忍了又忍。
來之前,隆德帝耳提面命,此次和談必須儘快解決,不管巫山遇刺是何人所爲,如果巫山死在天武,天武難辭護衛不當之責,若瓦刺主戰派一挑拔,兩國必起戰事,但現在北狄烏拉西戎蠢蠢欲動,以天武之兵力,目前暫不宜與瓦刺正面交鋒。
“師大人,大王子遇刺一事,皇上震怒,如今正在全力追查,並加派人手保護各位安全,相信同樣的事情一定不會再發生!”張知略勉強嚥下那口氣,“至於和談一事,我兵部又重新準備了一批武器,若今日還是無法對抗貴國那把特製大刀,和談直接進入下一步。”
“希望張大人說話算話!”師尤動了動嘴皮子,“請。”
張知略一揮手,立馬有人擡着幾知箱兵器進來。
在張知略示意可以開始後,不過兩刻鐘,嘩啦華啦,兩箱花重金蒐羅來的武器,立馬斷成了兩截。
僅管這結果是很多人意料之中,張知略面上還是面如死灰。
哪怕有武器能對砍三四次之後,甚至對砍兩次才斷,等會的談判也能多些籌碼,可這些武器,無一不同之前一樣,一次便斷成兩截,像複製似的,一模一樣。
“張大人,試完了,現在可以開始了嗎?”師尤面上掛着勝利者的笑容。
張知略深吸口氣,“師大人,貴國的和談條件是…”
師尤氣定神閒,“仍然是之前提出的:兩國互通往來,地位平等,互不侵犯,友好共處!”
與最初的談判相比,兩國氣勢上已經互相掉了個個。
之前是師尤緊張,張知略氣勢凌人,現在則全然相反。
張知略擦擦額頭的汗,道:“貴國畢竟曾是戰敗國,不可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這等條件,任何一個戰勝國都無法接受。”
師尤擡高下巴,不屑道:“張大人,勝敗乃失家常事,勝過一次,不代表一直勝,敗過一次,不代表一直敗,貴國正是李老將軍大敗之後,纔有了蕭世子的勝利!如今我瓦刺有這等良兵利器在手,如果雙方再對上一次,誰勝誰敗,還是未知數!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如果貴國有能戰勝我瓦刺大刀的武器,條件自然任你們開,但是,你們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談條件?”
這話囂張得,場中天武人臉上全黑了。
“是不是隻要有不被你們的瓦刺大刀斬斷的武器,條件便任我天武開?”
這時,一道清揚卻不突兀的女聲突然響起,文德殿的門,驟然打開了。
一片燦爛耀眼的白光,讓殿中所有人不由自主眯起眼,只見一名身穿青綠色宮裝的女子,自那白光中緩緩走入。
“你是誰?”師尤毫不客氣地道:“這裡是和談之地,不是你一個女子該來的地方,快出去!”
陸心顏緩緩一笑,絕美的笑容,驚豔了場中所有人。
巫山的雙眼,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再也移不開,那漆黑如墨的明媚雙眸,越看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某人暗戳戳地眯起眼,露出危險的光芒,跟你說過不許對人這麼笑,又忘記了是吧?
“師大人,是不是隻要有一物,能不被你們的瓦刺大刀斬斷,條件便任我天武開?”
師尤不會輕易上當,“此物必須能在戰場上使用。”
“那是當然…”陸心顏話沒說完,張知略皺起眉頭,“珠珠郡主,這裡不是你能玩耍的地方!來人,送郡主出去!”
“慢着!”武轅伸手製止,別人不知道陸心顏的厲害,與她對一次輸一次的武轅,深知這個女人敢來,肯定是有什麼奇思妙想,“珠珠郡主,你可是有什麼辦法?”
“回大皇子,正是。”
“拿出來瞧瞧。”
陸心顏舉起搭在手臂上的一件黑色的、類似長罩衫之類的東西,“正是此物。”
“這個?”師尤先是吃驚地張大嘴,接着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是郡主的披風嗎?莫非郡主的披風被仙人吹了仙氣,能刀槍不入!哈哈!”
場上不少人臉都黑了,因爲他們之前都以爲擱在她的手臂彎上的那東西,就是件披風,雖然現在能看出不是披風的樣子,可一件衣裳,能擋住那大刀?這郡主是來搞笑的吧?
後面的巫山從陸心顏進來開始,就一直看着她,如今更是眼神複雜地看了陸心顏一眼。
更多瓦刺人大笑出聲,“郡主,我知道您擅長縫製衣裳,所以您還是回去縫衣裳吧,這等事情,交由你們天武男人去想就好!”
“多少名劍都擋不住,就憑一件衣裳?噗!”
“這郡主八成是想立功想立瘋了!纔會跑來這裡搞事!”
“該不會是前天泡水泡得多,腦子泡壞了吧?”
瓦刺人毫不猶豫地諷刺,天武人也搖頭嘆息,“郡主,請您出去,別耽誤我們的正事。”
“看在郡主大病初癒的份上,我會向皇上請求不追究你的責任,請快快出去。”
武轅也跟着搖搖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來人…”
他正要派人送陸心顏出去,蕭逸宸突然站起身,“我相信!”
擲地有聲的聲音響在文德殿上空,“我相信我未婚妻!我願親自穿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