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心顏見她悶悶不樂,笑着牽起她的手,“來,好好看看我的屋子。”
阿珠這才高興起來。
屋子裡整體擺設裝飾,都以粉色爲主,一看就是閨閣女兒的房間,物件不新,卻很乾淨,很溫暖。
陸心顏的手指,慢慢滑過屋子裡所有的物件,桌子,玫瑰椅,梳妝檯,銅鏡…
站在銅鏡前,望着裡面神情怔仲的自己,忍不住想着,當年年幼的林如月,是不是也曾經對鏡梳妝,脣角含笑,對未來一片憧憬呢?
她又是否曾想過,當年回家探親,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來到這裡呢?
陸心顏突然想起當年,林如月躺在病牀上的時候,總是扭着頭,兩眼望着窗外。
那時候,她心中定想着這江臨林家的小院,想着她的爹孃弟弟,想着她自小長大,卻今生今世也無法再回來的凌波院。
陸心顏突然有些後悔,她來的時候,爲什麼沒想過將林如月的牌位帶回來呢?爲什麼不找一些林如月生前用過的東西帶過來呢?這樣外祖父外祖母一定會很高興!
但後悔也沒用,只能等下次了,以後她一定會再來的!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陸心顏擡頭望去,只見阿珠正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鏡中的自己,泣不成聲。
“阿珠,你怎麼突然哭了?”
“姐姐,我…我也不知道。”阿珠從鏡子裡與陸心顏對望,淚眼婆娑,“我就看着看着,覺得好難過,爲…姐姐的阿孃,感到好難過。”
“傻丫頭。”陸心顏摸摸阿珠的頭頂,阿珠此時必定是想到了自己的阿孃,纔會感同深受,“咱們阿孃的苦難,都已經結束了,她們現在肯定已經轉世投胎,忘卻前塵痛苦,重新開始一段幸福的、新的人生,我們應該爲她們高興。”
“姐姐,”阿珠扭頭將臉埋在陸心顏腰間,悶聲道:“你不要嫁人好不好?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心顏以爲她想起自己負心的阿爹,柔聲道:“阿珠,你還小,這世上渣男是很多,但好男人也還是有的,以後我一定幫你找一個,疼你愛你的好男人!”
“我纔不要。”阿珠小聲嘟噥,“我只要姐姐。”哼,那個什麼蕭世子,她遲早讓他自動滾蛋!
——
林雲湖和林雲河離開林府後,兩兄弟約着去了林雲湖家裡。
林家三兄弟並沒有住在一起,不過宅子是挨着的,因爲都是林府,被稱爲三林宅。
林雲風住的是祖宅,居中,數次翻修後,同新宅子沒差別,林雲湖的林宅在左,林雲河的林宅在右。
林雲湖吩咐下人準備了兩壺酒幾盤小菜後,兩兄弟在書房裡開始吐槽。
“二哥,你說那吳會長,怎麼會突然變卦?”
林雲湖狠狠灌下一杯酒,“不用說,那老狐狸,肯定是想加價了!”
“還加價?”林雲河有些慌了,“已經給他一成乾股了,再加下去,到時候咱們就得白乾,喝西北風了。”
“明天我再去找他!答應了事情,不能就這麼反悔,做人得有承信!”林雲湖咬牙道:“他要是不答應,我就將這事說出去,看他還怎麼坐穩這會長之位!”
“對,二哥說得極是!”林雲河道:“經商誠信最重要,若是他出爾反爾的事情傳出去,對他吳氏商行也是不小的打擊!”
這話揭過後,林雲湖說起林雲風,“沒想到大哥這麼狠心!寧可讓林氏商行毀在他兒子手裡,也不願便宜我們兩兄弟!”
“一世人兩兄弟,大哥這樣做,確實實在太過份了!”林雲河跟着道:“這林氏商行到了咱們手裡,阿喬還是管着織染紡,難道咱們還會虧待他不成?”
“本來我想着,如果大哥將林氏商行交出來,以後有我林雲湖一口飯吃,就不會餓着他們長房一家,但現在…”林雲湖眼裡露出陰狠的光芒,“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這林氏商行,我要定了!我不光要定這林氏商行,我還要將他們趕出這江臨!”
“二哥,我支持你!”林雲河附和道,轉而又露出兩分擔憂,“不過二哥,今晚來的那個受珠珠所託的丫頭,看樣子似乎頗有些來頭,我怕她會從中作梗!”
林雲湖冷笑兩聲,“你擔心珠珠爲長房作後盾?三弟,我跟你說,珠珠雖然現在是郡主,但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這些年來,珠珠的事情,阿喬那小子瞞着大哥大嫂,我卻清楚不過,人家壓根瞧不上咱們這小小商家!否則爲何這麼多年來,別說回來看看了,連封信都沒有?”
林雲河道:“不是啊,二哥,逢年過節,不是有禮物從京城送來嗎?”
“那是阿喬自己買來,騙大哥大嫂的!”
“當真?”林雲河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林雲湖道:“當年隨着阿月陪嫁到京城的三戶人家,自阿月去世後,便被珠珠趕回來了!當着大哥大嫂的面,她們說是因爲想家,所以纔回來的,可我私下套過口風,是珠珠嫌棄他們,將他們趕走了,他們沒地方去,只好回了江臨!這些年來珠珠對林家的嫌棄,也是我一點一點從他們口中套出來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
“二哥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林雲河露出笑容。
林雲湖端起酒杯,“來,再喝兩杯,明早隨我一起去找吳會長。”
“好的,二哥!”
——
江臨商會的會長吳橋,是江臨有頭有臉的人,子言隨便找了個人打聽,不過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吳宅。
吳橋此時正在他最心愛的孫子房間裡。
少年十二三歲,躺在牀上,因爲長年生病,那張臉極其瘦弱蒼白。
“祖父,您有心事嗎?”吳恩年紀不大,心思卻很細膩。
“沒事沒事,小恩啊,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吳橋望着吳恩,小心翼翼地嘆道:“小恩啊,你就不要想着阿珠了,祖父再給你找個合心意的小媳婦。”
少年一言不發,緊抿的脣角,露出一絲倔強。
吳橋嘆口氣,那小丫頭本就非一般人,現在攀上高枝了,哪是你能娶得的?
但他心裡對這個孫子有愧,便不再說什麼,起身替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頭,慈愛道:“小恩,睡吧。”
吳恩嗯了一聲,聽話地閉上眼。
這時,吳府管家敲門進來,“老太爺,門外有個人,自稱是您的遠房表侄,請求見您一面。”
吳橋心裡正煩着,不由斥道:“什麼遠房表侄?怕是來打秋風的吧!這樣的人,一天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是府中老人,不懂如何處理嗎?這點小事也要我教你?”
管家唯唯諾諾地稱是,待吳橋訓完了後,道:“那個年輕人說他叫子言,前幾天在洛河的時候與您見過面,當時阿珠也在場。”
子言?!居…居然找上門來了?!
吳橋後背方纔才幹的冷汗,立馬嗖嗖冒了出來,想着自己先前辦的蠢事,說的蠢話,也不知子言找上門有何目的,心裡煩躁不已,對着管家罵道:“廢物,怎麼招呼客人的?這麼重要的客人,也不知道直接請進來,居然敢讓人在外面站着等?我看你這管家的位置該換個有眼力見的人坐了!”
“是是是,老太爺教訓的是。”管家鬱悶0不已,卻只能點頭稱是。
“還楞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帶我去?!”
“是是是,老太爺,這邊請。”
門口,子言正背對着站在那,當大門重新被打開,他轉過身時,看到一張笑得像菊花的老臉。
“哎喲,子言表侄啊,你什麼時候來的江臨?也不提前讓人告訴老夫一聲,老夫好讓人去接你!”
子言麪皮抽了抽,對吳橋的厚臉皮歎爲觀止,明明剛纔在林府見到他就跑了,轉眼就像得了失憶症似的,將之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子言拱手道:“吳會長…”
吳橋佯裝不高興道:“叫什麼吳會長這麼生疏,叫表叔!”
“表叔。”建立吳氏商行的那位老祖宗,正是從吳家村出來的,按族譜排行來算,子言是該叫聲表叔。
吳橋老臉笑開花,“好好好,表侄啊,快進來進來,有什麼話,咱們去書房裡慢慢說。”
“是,表叔。”子言恭恭敬敬地跟在吳橋身後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吳橋甚是威嚴地吩咐,“羅管家,我和表侄有重要事情商談,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老太爺。”管家恭敬地關上書房門。
子言正要說話,忽見吳橋撲通一下,跪在子言面前,“表侄啊,表叔不是有意要用你的身份去欺負人的,你原諒表叔這一回吧!”
在前去接子言進府,以及帶子言來書房的路上,吳橋左思右想,都覺得子言肯定是來興師問罪的,想着與其等他來問罪,不如自己主動認錯,爭取從輕處理!
他是鎮國公府蕭世子未婚妻珠珠郡主的手下,卻被人借出來,那借他之人,身份地位必定極高,至少對他吳橋一介商賈來說,是他絕對惹不起的人!
子言吃了一驚,上前相扶,“表叔快起來!”
吳橋跪着不肯起,“表侄啊,你不知道表叔在江臨的難處!別看表叔這吳氏商行,是江臨第一商行,可這真的是表叔費盡心思才做到的!表叔家不像別家商行大當家,娶無數美妾,生一堆漂亮女兒,然後嫁到官家做個小妾,若小妾再生個兒子,從此那商行就可以官商兩路通吃!
表叔家代代都是男丁,沒有官家小姐願意下嫁商家,只能娶商家女!可你知道,這從商若沒有官家的路子可走,等於森林裡的一隻肥肥的小白兔,隨時都會虎視眈眈的猛獸吃掉!所以表叔纔打着這些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關係,戰戰兢兢地,讓吳氏商行支持到了現在!不過表叔發誓,絕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說到最後,吳橋只差伸出三根手指頭髮誓了!
“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子言道:“那阿珠的事情怎麼說?”
吳橋抹抹汗,急道:“表侄啊,你們別被那丫頭騙了,她就是個小騙子…”
說了一半,吳橋想起在林府時,那個明顯是主子的女子牽着阿珠的手,很顯然已經接受了阿珠,甚至對她十分寵愛,便緊緊閉上嘴,暗罵自己愚蠢!騙子不騙子的,有什麼關係,貴人喜歡,是騙子也不能是騙子!
吳橋立馬改了口,“表侄啊,阿珠那事,說來十分複雜,有些誤會,就當是表叔錯了。不過除此之外,表叔真的沒有用你的名聲,做過任何事情!”
最多是在同行競爭時,拿出來噹噹後臺,好讓對方知難而退!
但所有商行都這樣做,他這也算不得仗勢欺人!
子言帶着兩分嚴厲道:“表叔,希望您記得您說的話,若是用世子和郡主的名義,做什麼非法的事情,他們不處置你,我親手處置你!”
“是是是,一定一定!”吳橋抹着汗站起來。
子言語氣和緩了些,“表叔,我這麼晚來,實則是有些事情,想跟您打聽一下!”
“表侄請問,表叔定會知無不言!”
子言是那貴人的下人,肯定是那貴人想知道什麼,纔派他來問!
吳橋的心思活泛開,若是能趁機搭上真正的貴人,這幾日的孽緣,也是緣份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陸心顏剛起牀,子言來了。
“小姐,我昨晚去見過吳會長了,關於貢錦一事,有些複雜。”子言道:“江臨織造局的總管,是宮中蘇昭儀的父親蘇盛,去年蘇昭儀有孕後,蘇盛便擠走原來的織造局總管,自己頂了這個位置!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來與織造局合作的許多商行,從蘇盛上臺後,便開始逐批更換,包括這選爲貢錦的商行。
現在江臨最大的兩家有機會奪得貢錦機會的商行,一家是咱們林氏商行,另一家是徐氏商行!蘇盛本來只有三女,徐氏商行的家主,在蘇昭儀進宮後沒多久,將二女徐敏送給了蘇盛做小妾,上個月,徐敏替蘇盛生下唯一的兒子,蘇盛大喜,全城宴客,擺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蘇盛的二女蘇綠,去年底嫁給甘山巡撫二子袁培,三女蘇紫,據說要與甘山布政使的獨子說親…”
“等等,你說的甘山布政使的獨子,不會是小金毛吧?”
“正是。”子言道:“不過聽說金宇不大願意,所以一直拖着。”
那死金毛,肯定是念着她男人,所以不肯說親!陸心顏眸光微閃,不行,下次讓白芷配點藥,喂那死金毛吃下,將他與那什麼蘇紫關在一起,成其好事,看他還敢不敢跟她搶男人!
“繼續說。”
“徐家搭上了蘇家,蘇家宮中有蘇昭儀這個硬後臺,甘山有巡撫袁修這個靠山,這次的貢錦名額,十成十會落入徐家!”
“那吳會長與林家二房三房是怎麼回事?”按輩份,她得喚林雲湖林雲河二外叔公,三外叔公,不過這兩人對林雲風一家不懷好意,自然不值得她尊敬。
“林家二房三房覬覦林氏商行許久,以前有夫人暗中照顧,林氏商行年年獲利頗豐,二房三房一直按捺不動,後來夫人去世,林老夫人思女成疾,林老太爺無心經營,便交給了林老爺,林老爺不善經營,年年虧損,二房三房便藉着這次機會,逼林老太爺就範。他二人深知,光靠他們兩人以及族中長輩,未必能從林老太爺手中奪走林氏商行,所有以一成乾股爲條件,說動吳會長幫他們奪得林家商行。”
子言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林如月。
“一成乾股?”陸心顏冷笑一聲,“他們倒是會慷他人之慨!”
林氏商行實際上是林雲風夫婦一手創立的,早與當初祖宗留下的林氏商行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林雲湖林雲河卻不要臉的拿林雲風商行的股份去賄賂他人!
“子言,吳會長此人身爲商會會長,又掌管江臨第一商行,爲人處事老練圓滑,他之所言,是否有隱瞞或誤導?”
“吳會長所說的這些,江臨大部分有錢有臉的人都知道,包括林老太爺,所以他保證,絕沒有半句虛言!”
“給小金毛送封信。”陸心顏道:“那關於織造局貢品被劫一案,吳會長怎麼看?”
“他說黑水崖山匪在甘山存在十多年,在民間的名聲,並不像傳聞那麼差,至少什麼打家劫舍的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四年前,曾有外來流匪冒用黑水崖的名號,劫殺了一個富戶一家幾十口人,官府查了半年也查不出結果,後來還是黑水崖的人,親自捉到那羣流匪,扔到官府門前。
但這兩次被劫的都是朝廷貢品,黑水崖的人既然落草爲寇,肯定是對朝廷不滿,所以是不是他們劫的,吳會長自己也不好判斷!至於黑水崖的老巢,民間紛紛流傳,是在江臨郊區的那座鬼莊裡!不過吳會長建議,不到萬不得已,哪怕到了萬不得已,能不靠近,就千萬別靠近那座鬼莊!”
鬼莊?陸心顏想起之前林老夫人懷疑她的身份時,也曾說過要扔她去鬼莊,不禁好奇道:“那鬼莊是什麼,有那麼可怕?”
“據說是一個百年老宅…”
子言正說着,青桐笑着進來,“小姐,子言,你們說完了沒?老夫人那邊派人來催了,說小姐是小騙子,騙她說今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你,結果她都睜了百八十次眼了,也不見小姐的身影,如今正在鬧脾氣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林老夫人可真是像個孩子似的,陸心顏忍不住笑道:“好了,我馬上就過去,你叫上白芷。子言,你先下去,有什麼晚點再說。”
“是,小姐。”
子言離開後,阿珠進來了,嘟着嘴,“姐姐怎麼不記得要叫上我?”
看來這小丫頭是聽到陸心顏讓青桐叫白芷,沒叫她,吃上醋了。
陸心顏笑道:“我準備親自去叫你呀,哪知你這麼快就來了,倒讓我省事了。”
阿珠立馬喜笑顏開,“就知道姐姐疼我!姐姐,咱們去給外祖母請安吧!”
陸心顏四人來到思月院時,阮氏帶着一雙兒女,十四歲的林星寒,十二歲的林星語,正在哄林老夫人起來。
“阿孃,該起來梳洗了,等會讓珠珠瞧見您衣衫不整的樣子,多丟人。”
“不要不要!”林老夫人閉着眼,任性喊道:“珠珠說我一睜眼就能看到她,我要等她來!”
“祖母,您看看小語也是一樣啊。”林星語在阮氏的示意下,乖巧地牽起林老夫人的手摸着自己的臉,“難道您不疼小語,不想看到小語了嗎?”
林老夫人睜開一隻眼,看了眼林星語,又迅速閉上,“小語乖,你是大姑娘了,我看了你十二年,可纔看了珠珠兩次,你不可以像個孩子似的,跟你表姐爭風吃醋。”
林星語哭笑不得,這到底誰像個孩子啊!
這時,陸心顏悄悄走進來,阮氏見到她,正要出聲,陸心顏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阮氏配合地閉上了嘴。
陸心顏走到牀邊,示意林星語站起來,然後自己跪在牀邊,重新拿起林老夫人的手,捏了捏。
“小語,祖母等會給糖你吃,你別鬧了,啊。”
陸心顏俏皮道:“外祖母,您好偏心,給表妹糖吃,不給珠珠吃,珠珠要傷心了。”
林老夫人一聽聲音,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道:“珠珠,真是你?你果然沒騙外祖母,外祖母一睜眼就看到你了!哈哈哈…”
一旁的老嬤嬤滿頭黑線,也不知是誰一大早睜眼沒看到人,就罵陸心顏是小騙子的!轉眼一見到人,立馬就將之前的抱怨忘得一乾二淨!
陸心顏將臉放在林老夫人的手心裡,“外祖母,對不起,阿孃的房間太暖太溫馨,我捨不得離開,就貪念多睡了會,來晚了,讓您久等了。”
“不晚不晚,只要你來,外祖母可以等你到天黑。”
“還有我,外祖母,阿珠也來了。”阿珠在後面招手。
林老夫人高興道:“阿珠也來了,乖,真乖。”
“外祖母,今天讓珠珠來給您妝扮吧。”
“好好好,外祖母今天什麼都聽你的!”林老夫人開心得像個孩子,“你說不許吃糖,外祖母都聽你的不吃!”
林星語故意吃醋道:“外祖母好偏心,小語讓您不要吃您都不聽。”
“都是大姑娘了,不許吃醋。”林老夫人朝林星語伸出手,林星語將小手放到她手心,“來,小語,這是你表姐,快跟你表姐正式打聲招呼。”
“表姐好。”林星語乖巧地行禮。
她五官生得像阮氏,溫柔細氣,算不上頂美,卻看着就讓人很舒服。
“表妹好。”陸心顏取出香囊,拿出一張銀票,“表妹,見面禮,喜歡買什麼,自己買去,要是不夠,隨時來找表姐要。”
“謝謝表姐。”林星語看了一眼阮氏,見她點頭,便伸手接過,正要放入隨身香囊時,無意瞟到上面的金額,嚇得手一抖,“阿孃…”
阮氏白了她一眼,怎麼像沒見過世面似的,好歹也是林氏商行嫡出的大小姐。
“表姐給了我一…一萬兩作見面禮!”
一…一萬兩?阮氏也驚了,她連忙拿過那張銀票,要塞到陸心顏手裡,“珠珠,這太多了,小語還是個孩子,給個十兩八兩讓她買點零嘴就夠了。”
陸心顏笑着攔回去,“舅母,表妹今年十二,這十二年來,我沒給過她一個銅板壓歲錢和零花錢,這是這些年來的總和,以後可沒這麼多了。”
她又抽出一張,“這是給表弟的。”
林星寒是男子,林老夫人沒起,他不好進來,一直在外面待着。
“至於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和舅母的,先容珠珠賣個關子,以後你們就知道了。”陸心顏道:“舅母,您別推辭,珠珠以前不懂事,沒盡過一天的孝道和表姐的責任,珠珠心裡愧疚,這些是珠珠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舅母成全珠珠。”
見她說得如此情真意切,阮氏只好收下了,“小寒,快進來,見過你表姐。”
“是,阿孃。”一個少年應聲而入,他個子長得頗高,有着林家人特有的眉清目秀,成熟穩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略長些。
“見過祖母,表姐。”
陸心顏微微頷首,“表弟好。”
面對一屋子女眷,林星寒有些拘禁,問過好後,便默默退到一邊。
陸心顏讓青桐取來自己的護膚品化妝品,替林老夫人淨面按摩做面膜,最後替她畫了個淡淡的妝。
在她的巧手妝扮下,林老夫人氣色看起來好極了,一下子年輕了最少十歲。
林星語羨慕道:“表姐,你好厲害。”
“姐姐,你好神奇!”阿珠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阮氏亦覺得不可思議,“珠珠,你這手真是太巧了!”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捧着銅鏡不肯撒手,“我要等風哥回來,讓他好好瞧瞧,我哪裡老了?老是老婆子老婆子的叫我,都是被他叫老的!”
“老婆子,又說我壞了是不是?”
一早起來去運動的林雲風,從外面走進來,見到煥然一新的林老夫人,誇張道:“咦,這是哪家來的小媳婦,長得可真水靈!”
林老夫人頓時樂得像個小孩子,“風哥你眼睛真瞎,是我啊,你的老婆子。”
林雲風瞪大眼擺擺手,“老婆子?不可能,不可能!這麼漂亮的小媳婦,怎麼會是我的老婆子?你一定弄錯了,弄錯了!”
“哈哈哈,你們瞧你們瞧,風哥自己眼睛不好使,還非說我老婆子弄錯了!哈哈哈…”老夫人笑得肚子疼。
“老婆子,真是你啊?咋變這麼好看了?不行不行,以後可不許再出去了,萬一被葛老頭朱老頭看見,又要跟我搶媳婦了!”
葛老頭朱老頭是林雲風年輕時的情敵。
林老夫人驕傲的一擡下巴,“哼!你要對我好好的,不然我就出去,讓別人搶走!”
林雲風做求饒狀,“是是是,老婆子,以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屋裡一羣人笑成團,陸心顏看着溫馨可愛的兩位老人家,心裡柔得像團水似的,心裡面丁點隔閡也沒了。
“老太爺,老夫人,夫人,表小姐,少爺,小姐,該用早膳了。”
林老夫人一摸肚子,“哎喲,怪不得我肚子這麼餓,原來還沒用早膳啊!珠珠,來,外祖母帶你去吃好吃的!”
陸心顏應了一聲好,扶着林老夫人站起身。
林老夫人突然站住,歪着頭,一臉疑惑地看着陸心顏。
陸心顏摸摸臉,“外祖母,我哪裡不對勁嗎?”
“不對勁!昨兒我就覺得奇怪了,一時沒想起來。珠珠,你不是已經成親了嗎?爲何還梳着少女髮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