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貢錦選拔的日子,昨日徵得林雲風與林老夫人同意,將由林星寒帶着陸心顏去見識一下。
一大早,陸心顏就醒了,坐起身的時候,手無意碰到放在牀上的兩塊玉。
一塊是朱雀堂的信物。
與蕭逸宸分開幾天了,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昨晚陸心顏臨睡前,不由拿起那塊玉思念了一番。
也不知道貢品被劫案,他現在查得如何了,有沒有遇到危險?明日遇到小金毛,定要找個機會私下問一問。
準備將玉收好的時候,突然無意間碰到了另一塊,陸心顏心思一動,將之取出來。
那塊極綠的玉,瑞王送給陸叢遠的玉,她自從陸叢遠手中拿到後,便一直沒有還給過他,剛開始還時不時胡亂猜測,這瑞王送玉給陸叢遠的目的,時間一長,漸漸將這事給忘了。
現在突然見到,心裡的好奇心又起來了,她總覺得這塊玉,背後肯定有不爲人知的故事,就不知跟在娘身邊多年的韓嬸是否知情呢?看來等韓嬸原諒她以後,她得找個機會八卦一下。
“珠珠,起了嗎?”門外傳來阮氏的聲音。
陸心顏連忙披上衣裳,下牀打開門,“舅母,早,您怎麼一早就來了?”
阮氏扯出一抹笑,“今日貢錦選拔,喬哥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我昨晚整夜沒睡好,今早起來早了些,便四處轉轉。”
那日陸心顏叮囑林如喬,要保守彩虹錦的秘密,所以阮氏並不知道,彩虹錦已經有染方了,成功只是早晚的事情。
“舅母,我相信舅舅,他一定會成功的。”
“借珠珠吉言。”阮氏笑了笑,神情先是放鬆,後不知想到什麼,又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地問道:“珠珠,你昨天,是去韓家了吧?”
“是的,舅母。”陸心顏不知她爲何會這麼問,還是點了點頭。
“聽小寒說,韓家女婿丁龍,因爲要拿銀子賭錢,動手打人,你讓人教訓了。”
“舅母,”陸心顏正色問道:“您有什麼想問想說的,儘管問儘管說,珠珠一定不會瞞您。”
阮氏咬咬脣,“今天一大早,府中出去買菜的小廝回來說,昨晚丁龍死了。”
“死了?”陸心顏驚訝道。
昨晚青桐是出去過,想去教訓教訓丁龍,不過沒多久青桐就回來了,說是找不到人,賭坊的人說,他被一個小乞兒叫出去後,再也沒有回來。青桐去丁家和韓家打探過,兩家都沒有丁龍的身影。
阮氏看了一眼陸心顏,“聽說死得很蹊蹺,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也不像中毒,若不是沒氣了,就像睡着似的。”
陸心顏直言道:“舅母,您懷疑丁龍是我派人殺的?不是我做的。”
“真不是你?”
“不是。”陸心顏肯定地搖搖頭。
阮氏鬆口氣,“丁龍那種人死不足惜!之前你喬哥知道後,曾問過韓大哥一家要不要幫忙,但你也知道,韓嫂性子要強,不肯接受幫助,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喬哥沒辦法,只好當不知情。現在丁龍死了,也算一了百了,只是我們林家是商家,惹上官司不好。”
“舅母放心,這件事,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陸心顏道。
“我相信你,珠珠,我不阻你了,你洗漱好,就去陪你外祖母用早膳,不然她老人家見不到你,肯定不肯起。”
自打陸心顏來了後,林老夫人每天早上都要陸心顏去幫她梳妝打扮,見不到陸心顏堅決不肯起來!
陸心顏想起孩子似的林老夫人,微微一笑,“知道了,舅母,您先忙。”
用過早膳,陸心顏告別林雲風和林老夫人幾人,在林星寒的陪同下出了門。
林雲風將林氏商行交給林如喬之後,就很少在外面露面,一直在家中陪着林老夫人,即便是像今天貢錦選拔這樣重要的日子,他也不露面。
林雲風心裡明白,這次貢錦非徐家莫屬,林雲河林雲湖兩兄弟,肯定會利用林家貢錦失利之事大作文章,逼他讓阿喬交出家主之位,所以更不願意露面。
馬車走了兩條巷子後,陸心顏敲敲車窗,“子言,先去丁家。”
丁龍死的事情,在林府已經傳開,青桐幾人全都知曉了。
“那種人渣的家裡,有什麼好去的?”青桐撇撇嘴,不以爲然。
白芷道:“小姐是擔心韓琴兩母女。”
青桐想起那對可憐的母女,不由閉上了嘴。
“青桐,你老實說,丁龍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陸心顏相信青桐不會騙她,就算真是青桐下的手,她也覺得沒什麼,不過阮氏那麼緊張,陸心顏還是要再確定一下。
“沒有。”青桐道:“我倒是想親手捏死他,不過可惜,沒找到人。”
陸心顏又看向白芷,白芷搖搖頭,“我就更不可能了,我是大夫,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殺人。”
這時馬車前頭的子言道:“小姐,不是我,沒有你的吩咐,我是不會動手的!”
“會不會是蕭世子?”青桐猜測。
“你們有將丁龍的事情告訴蕭世子?”
幾人齊齊搖頭。
“蕭世子現在忙着貢品被劫的事情。”
白芷道:“說不定蕭世子有派人暗中保護小姐,那人知道後告訴了蕭世子。”
也不是不可能,就像之前他去西南,九死一生的情況下,還將齊飛和朱雀堂留下保護她。
想到這,陸心顏突然覺得她對於這個男人,也許比她以爲的,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還要重要得多!
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一種,很想見到他的衝動。
青桐道:“說不定真是。”
阿珠插嘴道:“我覺得可能是丁龍得罪了別人,姐姐,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見陸心顏神情恍惚,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陸心顏回過神,“不會是蕭世子!如果有人在暗處保護我,他會告訴我的,就算他忘了告訴我,他不會揹着我殺丁龍,一定會徵求我的意見再動手!”
“我就說是別人!”阿珠迅速道:“這樣也好,不用髒了姐姐的手!”
青桐眯眼瞧着她,“阿珠,你不是大家閨秀嗎?這種語氣,倒像是個老江湖。”
阿珠垂下頭,“我從家裡跑出來,又從外祖家逃出來,早不是當初的我了。”
一個模樣精緻的小女孩,一個人在外面,肯定經歷過無數驚險,青桐以爲戳到她的傷心處,心中一軟,“阿珠,以後有我保護你,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謝謝你,青桐姐姐。”小女孩衝着青桐柔弱一笑。
——
丁家。
此時丁家掛滿白綢,丁龍的屍體放在屋子正中,因爲死得突然,連棺材也還沒來得及打造,只能先用一張席子蓋住。
在他身邊,跪着一個穿着麻衣的婦人,此時正哭得呼天搶地。
“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麼能丟下阿孃,就這麼一個人走了?你讓阿孃以後一個人怎麼活下去?嗚嗚…”
“兒啊,昨兒個都好好的,這麼突然說走就走,比剜了阿孃的心還要難受,兒啊,嗚嗚…”
韓琴穿着麻衣,神情淡漠,兩眼無神,懷中同樣穿着孝服的囡囡,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祖母和阿孃,以及睡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阿爹。
韓琴覺得自己應該哭,畢竟相公死了,以後她就是寡婦了,可不知爲何,她心裡卻覺得很慶幸,死了好,死了她就解脫了,那樣每天膽戰心驚的日子,就結束了,以後她一個人也可以養大囡囡。
她雖然慶幸着,又覺得自己有些壞,相公死了,她居然一滴淚也沒有。
“阿孃,囡囡餓。”天還沒亮,有人來敲門,說丁龍死了,連屍體都擡回來了,韓琴從震驚中回過神後,裡裡外外忙到現在,都忘了有沒有餵過囡囡。
現在女兒一提醒,韓琴纔想起,她從凌晨到現在,一滴水沒喝過,囡囡一直在她身邊,也是一樣。
大約是大人們一直忙碌,囡囡心中不安,一直忍着餓到現在。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這個女兒懂事得讓她心疼。
“囡囡乖,娘現在去給你弄吃的。”
韓琴正要起身,突然頭皮一陣刺痛,緊接着咒罵聲響起,“你個掃把星!一定是你剋死了我兒子,一定是你!你還我兒子來!”
丁龍的阿孃朱氏,本來哭得悲痛不已,在聽到那個小賠錢貨說肚子餓之後,立馬化悲痛爲仇恨,將一切怨恨,轉移到韓琴身上,“一定是你,肯定是你,你剋死了我兒子,你還我兒子命來!嗚嗚~”
她邊哭邊打,韓琴被動承受着,在這個家裡,她早已習慣了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讓自己變得麻木再麻木,只能這樣才能活下去。
圍觀的鄰居有人看不下去了,“丁家嫂子,別打了,囡囡她娘多好一個媳婦,你要是早知足,約束着阿龍,不讓他往外跑,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關你屁事!我教訓我兒女媳婦,要你來多嘴?”朱氏耷拉的三角眼,往開口說話的那人狠狠掃去,手下打人的動作卻依然不停。
囡囡大哭,上前推朱氏,“祖母,不要打娘,囡囡不餓,囡囡不吃!”
“你個死賠錢貨,滾開!”朱氏看到這個孫女就煩,甩手就往囡囡臉上打去。
啪的一聲,囡囡臉上立馬五個鮮紅的巴掌印,本來任由打罵的韓琴見女兒被打,發瘋地推倒朱氏,將嚇得哭都不敢哭的囡囡抱在懷中,心疼得眼淚直掉,“囡囡別怕,阿孃在,疼不疼,阿孃幫你吹吹。”
囡囡哇的大哭,隨即一道比她哭聲還要響亮的哭喊聲響起,“造反啦,打人啦,兒媳婦要打死婆婆啦!殺人啦!”
圍觀的人將剛纔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沒人理會朱氏的嚎哭,反而面上露出活該的表情。
朱氏嚎了一陣,見無人站在她這邊,又開始大罵,“掃把星,我兒子被你剋死了,憑什麼你還活着?實在是天理不容!你快點去死,給我兒子陪葬!去到黃泉路上,好好伺候我兒子,不然我跟你沒完!”
韓琴抱着囡囡,輕輕拍着囡因的背安撫她,對朱氏的話,充耳不聞。
旁邊有人看不過眼了,“丁家嫂子,你這話也太過份了?你兒子死了跟你兒媳婦有什麼關係?還有囡囡還這麼小,她要是死了,誰來照顧囡囡?你嗎?”
最後那人不屑地切了一聲,要是韓琴真死了,只怕朱氏轉身就將囡囡掐死了。
“對啊,丁家嫂子,做人不要太過份,你媳婦什麼都沒做錯過,爲什麼要死?”
“我丁家的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少多管閒事,否則別怪我唱衰你們!”
朱氏一張無中生有的臭嘴,這附近鄰居人人皆知,這也是她打罵這麼久,無人敢上前相勸的原因。要是被朱氏咬上,除了搬家離開江臨,別無他法。
圍觀的人搖搖頭,紛紛散開了,有好心的人,不敢在明面上與朱氏對上,便悄悄去蘇家別院找韓伯韓嬸,免得朱氏真的發癲,弄出人命。
朱氏不停罵着讓韓琴去死,見以前她說什麼,都會如她所願的韓琴,坐在那一動不動,完全不將她的話當回事,怒火中燒,拿起一根麻繩,套上韓琴的脖子,“你給我去死!下去伺候我兒子去!”
她手上用力,韓琴背對着她,只覺脖子猛的一緊,雙手趕緊拉住脖子間的繩子,但朱氏力氣很大,不一會,韓琴便開始呼吸困難,面色漲得通紅。
韓琴顧不上自己,對嚇傻了的囡囡,斷斷續續道:“快…快走!找伯伯嬸嬸們…帶你去…去找外祖母!”
“阿孃…阿孃…”囡囡哭喊着不肯離開。
韓琴視線一陣模糊,就在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突然一股新鮮的空氣涌入胸膛,脖子猛地鬆了,她癱倒在地上。
朱氏尖叫:“殺人啦!快去報官!有賊人闖進來殺人啦!”
圍觀的人已經走完了,只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在不遠處探頭探腦,望着走入丁家這幾個像仙人一樣的人。
青桐抱起地上的囡囡,輕輕拍着她哄她,白芷走近韓琴,替她簡單檢查了一下,轉頭道:“還好來得及時,沒出什麼大事。”
戴着帽帷的陸心顏,這才轉身看向地上乾嚎的朱氏,冷笑道:“報官?你知道我是誰嗎?”
朱氏也不是被嚇大的,“你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無緣無故闖入我家,打斷我的手,要麼賠銀子,要麼上衙門!”
不愧是養大丁龍的娘,這無賴的性子都一樣!
青桐不過用石子射中她的手,讓她鬆開韓琴,到了她嘴裡,就變成打斷她的手了!
“我是甘山布政使金大人的親戚,管着你們江臨的金大人的兒子金道員,得喚我一聲嫂子!”陸心顏冷哼一聲,冰冷的眼神射向地上的朱氏,“怎樣,你要報官嗎?”
利用小金毛的名號作威作福,壞他名聲,陸心顏很樂意。
朱氏不過一市井婦人,連知府都沒見過,更別說布政使了,聽到這麼大的官,聲音開始抖了,“你…你們是官家的親戚又怎樣?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們無緣無故打傷了人,總得賠銀子。”
雖然同樣說着要賠銀子,不過這氣勢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要銀子?”陸心顏緩緩一笑,“可以,很簡單!一,我讓人打斷你的手,再賠你銀子。”
朱氏手一縮,不敢出聲。
陸心顏掏出一張紙,“二,在這放妻書上畫個押,我給你五十兩!”
五…五十兩!朱氏眼睛都直了,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朱氏算計的眼珠子,在陸心顏幾人身上來回打量,雖然爲首的女子戴着帽帷,看不到容貌,但這些人穿着這麼光鮮亮麗,個個樣貌不俗,連丫鬟都穿着綾羅綢緞,身家肯定很豐厚!
“五十兩銀子,只夠安葬我兒,這放走了掃把星,以後誰給我養老,所以得加…”朱氏咽咽口水,“一百兩!一百兩我馬上畫押!”
陸心顏勾了勾脣,將放妻書收好塞回袖中,慢悠悠道:“既然不畫押,那走,去官府吧!”
“別別別!”朱氏連忙求饒,去官府告狀,平民之身先打二十大板,且官官相護,到時候她告狀贏不了,還白捱板子,實在太不划算!她一咬牙,“五十就五十!”
對方那麼幹脆利落,朱氏也不敢討價還價了。
陸心顏重新拿出放妻書,“畫押。”
朱氏快速地按了手印。
陸心顏一使眼色,子言扔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在朱氏腳邊。
朱氏撿起,捧着那銀票,雙眼放光!
陸心顏又抽出一張十兩銀子的,扔到朱氏面前,“這十兩,是給你安葬你兒子的!”
朱氏大喜,安葬兒子最多二兩銀子就夠了,她可以多賺八兩!
這時,青桐一腳踢向一張凳子,那凳子瞬間四分五裂。
朱氏還沒回過神來,只聽耳邊一道清冷的聲音道:“從此以後,韓琴兩母女,與你丁家再無瓜葛,如果你敢上門找麻煩,這張凳子,就是你的下場!”
朱氏嚇得渾身發抖,“不敢不敢,我馬上離開江臨,從此再也不回來。”
陸心顏將放妻書放到韓琴手,“琴姐姐,你拿好,以後你和囡囡自由了。”
“阿琴!阿琴!你在哪裡,你沒事吧?”韓嬸焦急的聲音,伴着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直恍恍惚惚的韓琴,聽到韓嬸的聲音,不由自主留下眼淚,“阿孃,我在這裡,我沒事。”
她喉嚨剛纔被麻繩勒到,受了點傷,聲音很是嘶啞。
韓嬸在韓伯的攙扶下走進來,見到陸心顏幾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撲向韓琴,在她身上四下摸索,擔憂道:“阿琴,你沒事吧?”
“我沒事,阿孃,是…小小姐救了我。”韓琴雖然一直迷糊着,但對身邊發生的事情卻很清楚,她舉起手中的放妻書,不知是因爲無力還是因爲激動,手不停顫抖,“阿孃,我…我自由了,我和囡囡都自由了!”
“這是什麼?”韓嬸接過一看,她跟在林如月身邊幾十年,基本地讀寫是沒問題的。
等一看那上面內容,韓嬸面色大變,“這…這…”
“阿孃,”韓琴流着淚,“這是小小姐…”
她泣不成音,韓嬸卻已經明白了,這是陸心顏出面,讓朱氏畫押的放妻書!
韓嬸擡起頭,張張嘴,情緒複雜地道了一聲,“多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韓嬸!”陸心顏道:“琴姐姐,我讓子言替你們租了一輛馬車,收拾好東西馬上離開這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先走了,過兩天去看你們!”
說完微微頷首後,離開了丁家。
韓琴在丁家的東西少得可憐,除了從孃家帶來的,她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加上囡囡的,幾個大包裹就搞定了。
車伕在門口等着,見幾人出來,連忙上前幫忙拿包袱。
朱氏白得了六十兩銀子,兒子死了也不傷心了,早就回了自己屋裡,躲在被窩裡偷着樂。
上馬車前,韓琴最後看了一眼丁家,韓嬸拍拍她的手,“阿琴,別傷心,以後有娘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孃,我不傷心,我很高興,真的,終於解脫了。”韓琴流下歡喜的淚,“以後跟丁家,再也沒有一點瓜葛了。”
少言的韓伯嘆口氣,“還是小小姐想得周到。”
一張放妻書一了百了,一次性將東西拿走,再也不用來這個地方了!
韓琴道:“阿爹說得沒錯,阿孃,您就原諒小小姐吧,我看她這次,是真的變好了。”
“姨姨是好人,囡囡喜歡。”
韓嬸沉默了一會,回想過去,心裡的委屈與憤怒,依然壓抑不住,但卻淡了許多,她望向遠處,“就算我能原諒,你羅叔一家怎麼原諒?大虎小虎兩個現在還不失所蹤!”
韓伯和韓琴沉默了,羅虎曾經是林如月帶到京城的護衛,要不是因爲被陸心顏趕回江臨,他的兩個兒子羅大虎羅小虎也不會失蹤!到現在爲止,羅虎眼睛不好的妻子趙氏還不知情,天天盼着在外地掙錢的兒子回來看看她!
韓嬸嘆口氣,“她既然有心求得我們的原諒,還會去找阿芸,去找羅大哥,看看他們的意思吧,若他們都原諒了,我就原諒。”
——
陸心顏一行人離開後,不遠處,一輛精緻華美的馬車,也緩緩離開了。
車裡一名丫鬟道:“三小姐,奴婢可從來沒聽說金公子,有什麼表哥堂哥之類的,那那個自稱是他嫂子的女子,是什麼人?”
丫鬟對面坐着一名紫衣女子,正是蘇家三小姐蘇紫,她本來是要去江南山莊,經過此處的時候,巷子堵住,一時過不去,讓丫鬟下去一打聽,才知道蘇府有個下人死了,那個下人的阿孃正在要死要活罵她兒媳婦,後來被一個自稱金宇嫂子的女子攔住了。
“金公子的嫂子?”蘇紫笑了笑,不以爲然,“說不定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不過奴婢瞧那幾人,都穿得不錯,不大像騙子。”丫鬟道。
“騙子的額頭上會寫着騙子幾個字嗎?團伙作案,那就是大騙子了。”蘇紫道:“要是再遇到這些人,你告訴我一聲。”
若是能幫金宇拆穿這些人,說不定金宇會對她刮目相看。
“知道了,小姐。”
——
江南山莊。
裡面花紅柳綠,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精緻又典雅,是江臨最高檔的一處休閒山莊。
今日是貢錦選拔的日子,各有份參與的商行,聯合出銀子,包下了這江南山莊。
既然是商人們自願出銀子,算不得受賄,織造局和官府的人,都樂見其成。
這時整個山莊外,已停滿了馬車。
不少衣着華麗富貴的商人,紛紛從馬車上走下來,齊齊走向山莊內。
貢錦選拔的場地已經佈置好,地上鋪着紅地毯。
一羣人正圍在一起,齊齊向其中一個穿着金色華服的男子恭喜。
“徐大當家,聽說您添外孫了,恭喜恭喜,這個外孫可來得太是時候了!哈哈~”
徐池的外孫,便是織造局總管蘇盛的寶貝兒子,兩人年紀相當,徐池爲了徐氏商行的前程,前年送了女兒徐敏給蘇盛做姨娘。
外人不管心裡有多不齒,面上卻只能笑着說恭維話。
徐池心裡明白得很,他既然做得出,就不怕被人說!有本事你們也送個女兒過去生個兒子!
他面帶笑容道:“多謝多謝!”
“徐大當家,這次你們徐氏商行的桃花錦,肯定能入選貢錦,以後這徐氏商行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啊!”
“對啊,徐大當家,以後徐氏商行成了江臨第一,不,甘山第一商行後,可記得要多多關照我們羅氏商行啊!”
徐池:“哈哈,借二位吉言!”
另一人大約與他十分相熟,撞撞他,擠眉弄眼,“徐老哥,這次桃花錦入選後,再娶個如意美嬌娘回來,那可是三喜臨門了!”
商行不少人都知道,三年多前徐池看中了一個從京城回來的女人,名邱芸,是以前林氏商行大小姐林如月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想納她爲妾,可邱芸性子烈,不肯爲妾,被徐池纏得煩了,直接就去了廟裡帶髮修行。
去年徐池夫人去世,按規矩,徐池得爲她守孝一年,到下個月正好孝滿。
“徐大當家這回是娶正室,那邱小姐,肯定會答應!先恭喜徐大當家!”
“今年剛添了外孫,說不定明年再添個大胖小子!”
徐池越發意氣風發,“哈哈哈,謝謝各位!”
林雲湖與林雲河有心擠進去,但人實在太多,他們自己又沒什麼本事,沒人讓開給他們,兩人只好站在圈子外。
林雲河酸溜溜道:“二哥,這些人一個二個的,笑得真假,一看就是心懷鬼胎之輩,明明心裡嫉妒得要死,嘴上還這樣追捧,真是不要臉!”
林雲湖心裡也很酸,但這些酸話林雲河說了,他就沒必要再說了,裝作大度道:“三弟,嘴長在別人身上,咱們管不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說到這個,二哥,你說咱們派去的人,得手了沒有?”林雲河小聲道。
昨天下午,他們無意聽到一個消息,說林如喬的彩虹錦快要成功了,兩人立馬一商量,決定派人去毀掉。
“這個時候都沒來,我看有八成機會成功了。”
貢錦選拔時間快到了,林如喬還沒有出現,肯定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只要他不出現,咱們又有機會了。”林雲河雙眼露出陰光,擡頭望時,無意看到吳橋牽着吳恩朝這邊走過來,雙眼一冷,“二哥,吳會長來了!走,咱們去問問他,爲什麼反悔?爲什麼避而不見?”
林雲湖順着他的方向望過去,冷靜地拉住林雲河,“三弟,等結果出來後再說!說不定到時候咱們不用他幫忙,也能從大哥手中將林氏商行弄到手!讓他等着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