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檬回到洗衣房時洗衣房裡卻很熱鬧,有人洗衣服,有人打水,有人晾衣服……
青檬以爲自己走錯了,出去的時候裡面冷清得不得了,況且現在月上中天,繁星點點,洗衣房裡燈火通亮。
青檬試探着進去,沒有人注意到她,走到距離最近一個正在洗衣女子身邊輕輕打招呼:“嘿,你好!”
女子忽地擡頭,頓時嚇傻了。
青檬看着傻傻看着她的女子有些無奈,又給另一個女子打招呼,“哈嘍!”
“刺客……”最先打招呼的那女子突然驚叫起來。
頓時洗衣房裡人仰馬翻,晾衣服的倒了晾衣杆子,打水的摔倒了水桶,洗衣服灑了衣服,一時間衣服和水四處皆是。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青檬最先打招呼的那女子,她忽然往外跑去,其她人都跟着她朝外逃去。
青檬無奈地看着她們逃跑的倩影,無所謂轉頭時身後還有一個顫顫抖抖,滿頭大汗,嚇得傻不啦幾。
“別,別殺我,我家……我家……”她抖着身子,口齒不清。
青檬輕輕掃她一眼,錯開路往屋裡去。
進去時,呂靜婉奄奄一息,臉上血跡斑斑,並沒有人幫她處理過。
青檬放了東西,端來水,再把最柔軟的食物輕輕放到她嘴巴里,只是食水不進,可急壞了青檬。
青檬喃喃道:“你這樣會死的,到時候你父母一定會傷心的,還有哪些害你的人,他們還逍遙法外呢!”
青檬不習慣講這些肉麻的話,但人命關天,她只好咬着牙根講了一堆自己都聽不下去的話。
只是幸好沒能讓她失望,呂靜婉眼皮眨了眨,青檬忙道:“你同意吃東西了?”
呂靜婉眼皮有眨了一下。
青檬興奮地坐在牀邊把食物細細地放到她嘴裡,只是一陣陣被咳出來,但讓青檬堅持下去的是呂靜婉沒有放棄。
“皇上,槿夫人求見。”陸公公細聲稟報。
“告訴她,朕歇着了。”南陵靖璽頭也不回,一雙冰冷玉手輕輕握着紫櫻玉簫,思緒仿若回到少年時,那張記憶中抹不去的面容,時而清淡如茶,時而笑靨如花,時而……時而兩行清淚,可以融化掉任何一個人的心。
只是那張臉在他面前時,只有清淡如茶,永遠清淡如茶。
“皇上,你又想起紫櫻姑娘了?”陸公公擔心得很,五年過去了,他常常看着南陵靖璽拿着紫櫻玉簫發呆,永遠沉浸在一段回憶中,沒有人知道南陵靖璽有多苦,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苦。
“老奴這就去稟退槿夫人。”陸公公心疼地退出去。
外頭淡藍色裝扮的女人,淡妝雅緻,美得若天邊的雲朵,可望不可即,可就是這麼一個女子,偏偏對他一心到底,多少年來一直對他不離不棄,即使他只是在她身上找別人的影子。
陸公公對千木槿恭恭敬敬稟報:“回槿夫人,陛下已經歇着了,今兒個在芋圓安撫了芋太妃好久。”
對於千木槿陸公公是很敬重的,不止是因爲她是南陵靖璽的妃子,更因爲她這個人,所以她不希望千木槿誤會了南陵靖璽,她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待南陵靖璽,也是南陵靖璽衆多妃子中唯一理解他的人。
“既然皇上累了,那妾先回去了。”
接着又恭敬地請陸公公:“皇上一邊忙於政務,還要照顧芋太妃娘娘,想是有些乏了,我煮了蓮子粥,是用前年收集下來的雪水和梅花花瓣煮的,麻煩公公替我帶給皇上。”
她吩咐身後的貼身丫鬟暖雲,“暖雲把蓮子粥給陸公公。”
“是,夫人。”暖雲應一聲把蓮子粥交到陸公公手裡,還不忘交代,“陸公公,這可是槿夫人親自下廚爲皇上煮的,公公你可不能偷吃,要是皇上吃不到不見槿夫人,你可擔不起。”
“暖雲,別胡說。”千木槿忙住址她,沒想到這丫頭平日裡私底下一些埋怨的話今兒擺明面上來說了。
陸公公忙道:“哎呦!暖雲姑娘,瞧你說的,就是給老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吶!”
暖雲道:“諒你也不敢。”
“暖雲,別沒大沒小的,陸公公且會是那種人。”千木槿有些急了,忙給陸公公道歉,“陸公公,實在對不住,暖雲開玩笑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槿夫人道歉,那哪能是他擔當得起的,忙道:“娘娘別在意,暖雲姑娘愛開玩笑,老奴怎麼會放在心上?”
“那我先走了,麻煩公公把蓮子粥給皇上帶去。”千木槿說完怕暖雲又會說出什麼不應當的話,忙離開了。
看着她孤寂離去的背影,陸公公不由得爲她嘆息,宮中衆多女子皆是爲身份地位而來,而她偏偏不要這些,不然也不可能多年仍是一個小小的夫人。
“皇上,槿夫人給您煮了蓮子粥,趁熱吃了吧!”陸公公小心說道,像怕他的話驚擾了沉思中的南陵靖璽。
“朕不想吃,你且放着吧!”南陵靖璽一眼未看。
陸公公無奈又有些擔心他的身體小心翼翼苦口婆心勸導:“皇上,這麼晚了,槿夫人她還親自給您煮蓮子粥送來,也是費了一番苦心的,您好歹也吃一點吧!就不爲別的,也要保重您的龍體。”
南陵靖璽目光忽然暗沉,從思緒綿綿中青絲萬縷畫作堅韌之劍,一時間冰冷無光。
恨,很恨,恨她,情到深處都化作了恨。
“也罷,這隻紫櫻玉簫暫且放在朕身邊,時刻提醒朕。”
對於他時而深情,時而恨的變化,陸公公已經習慣了。
小聲問道:“皇上,您要不要喝一點蓮子粥?”
南陵靖璽不說話,算是默默地答應了。
陸公公是絕對聰明的人,而且陪在南陵靖璽身邊已經十幾年,對於他的心思,他怎麼也能猜到一些。
趕緊把蓮子粥舀到白玉瓷碗中送到南陵靖璽手上。
“夫人,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茜心看到千木槿回去好奇地問,在南陵靖璽的衆多妃子中,南陵靖璽最寵的就是千木槿,但已有一陣子南陵靖璽輪流其他妃子處沒有到槿喜宮去看她了,以爲今夜過去會在那邊。
沒有人回答茜心,暖雲也賭着氣。
“暖雲,是不是……”茜心想說是不是南陵靖璽不留千木槿,但這話怎麼能當着千木槿的面說。
忙岔開話題:“夫人快些進來,夜深露重,小心別涼了。”
千木槿進屋去也不說話,依在窗前發呆,這些日子日日思思念,想見他,卻又不敢打擾,今夜鼓足勇氣去了,卻沒見着,心裡悶悶想着“他是不願見我才那麼說,其實並未睡着。”
窗外金晃晃的月亮靜靜地掛在木槿枝頭,倒影在地面上,隨風移影動。
木槿初初有幾朵含苞待放,隱隱約約經過窗前。
茜心取來披風,經過暖雲旁邊時悄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和夫人兩個神神秘秘的?”
暖雲有些不高興:“今夜皇上本沒有休息,卻讓陸公公稟退夫人,夫人現在應是心裡難受。”
茜心沒說什麼,把披風拿過去:“夫人既然不想歇着,披上披風小心涼着了。”
千木槿回神:“茜心,暖雲,你們自己歇去,我出去走走。”
千木槿沒穿披風直接出門了。
“夫人……”茜心想跟去說什麼,千木槿回頭囑咐,“我想一個人靜靜。”
茜心只能留在原地。
暖雲心裡也不舒服,埋頭整理着衣服,頭也不回。
青檬再次被蘇嬤嬤帶人團團圍住,洗衣房裡一時間又熱鬧起來。
“你這個死丫頭,竟敢不洗衣服,落到我手上,今兒就要給你點顏色瞧瞧。”蘇嬤嬤怒氣衝衝瞪着她。
青檬一邊和蘇嬤嬤對視,一邊還要護住呂靜婉,呂靜婉微微擡頭欲叫青檬不要管自己,嘴巴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
青檬暗自思考“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要是我一直護着她,說不定她也要遭殃。”
青檬朝身後瞄一眼。
眼尖的蘇嬤嬤看她想逃,忙下令:“抓住她。”
幾個侍衛欲來抓住她,青檬輕身一躍,破窗而出。
“幸好古代的窗戶不牢固,”青檬拍拍手忙順着牆根向前去,“看來芋圓宮中哪位身份了不得,若是有他做王牌,那誰還敢欺負我。”青檬計劃再次去芋圓宮碰碰運氣。
剛到芋圓宮門口,後面追兵緊急,芋圓宮門口亦是五六個侍衛守着,連忙掉轉方向。
看到她朝其他方向去,蘇嬤嬤提起的一顆心才輕輕鬆下去,但若是抓不到她,皇上也不會放過她。
“皇上,該歇息了。”陸公公提醒他。
南陵靖璽起身道:“去槿喜宮。”
“啊……”陸公公驚訝地擡頭,但傾刻之間平靜下來,有些替南陵靖璽和千木槿高興,“老奴這就去給皇上取外衣。”
晚風輕輕吹拂,木槿靜靜晃動,地上樹影隨風舞動。
那一年她十四歲,初入皇宮,南陵靖璽他還是一個冷冰冰的皇太子,高高在上,目中無人,萬千人中,他不曾看過她一眼,而她的心,再也不能收回。
那一年,她十六歲,皇上下旨,封她爲貴妃,丞相極力阻止,身無背景的她爲留在他身邊甘願終身爲夫人。
那一年……多少個那一年,她知道他只是在她身上找別人的影子,但她甘心爲他,哪怕只是一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