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川和秦沐風走後,胡仙仙又備好藥水讓程浩風進缸泡着。她腦中一樁樁雜事翻涌,悶坐在缸邊。
程浩風見她心中不快,就勸她:“你若回去他們必定拿你撒氣,反而鬧得不愉快。你若不回去,他們心中還是掛念你的,杜老爺邀請他們來義莊過節,他們就不會拒絕。”
“他們就算看在杜老爺的面子上來義莊,還是會看着我就生氣,我不主動回去倒顯得不孝。”
程浩風一本正經地說: “不會的,他們來了就會只氣我,不會氣你了。你只管安撫他們就好,讓他們罵罵我,他們肯定能消氣。”
胡仙仙哭笑不得地答道:“要讓他們罵你,我心裡會更難受。”
他伸出手拉拉她,半笑不笑地瞧她:“捨不得我被罵?”
“討厭……就讓我爹孃罵得你狗血淋頭好了。”她淺笑着站起身來。
相比於父母不太接受他們的事,她心裡更擔憂的是他身體情況。她也不再胡思亂想,給他揉起肢體來。他身體越來越僵硬,秦沐風交待要多給他按摩,讓經脈肌肉儘量保持活絡通暢。
將盡中午之時,秦沐風帶杜川飛掠回義莊,杜川說胡家父母已經答應中秋之時來義莊團聚,順便治眼。
程浩風聽得如此說,舒心一笑。胡仙仙卻注意到秦沐風的臉色有些陰沉,她讓杜婉芷去問問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趁着杜川正跟程浩風閒聊,杜婉芷問過秦沐風后,就拉胡仙仙到小棚中講明原因。
原來秦沐風他們到得胡家後,胡嬸就要趕他們走,還是三叔公相勸才進得胡家門。
胡嬸先是連對他們那麼兇的原因也不肯說,後來杜川反覆勸胡大倉,胡大倉才說是阿板他們把程浩風與胡仙仙的事說得極爲不堪,胡家顏面盡失。
秦沐風本來對這些閒言碎語並不在意,後來說到胡勇剛受阿板挑唆寄了一封信,他看信之後,信中之話是真惹怒他了。他本想殺了挑撥是非的阿板,杜川和三叔公攔着,他只得罷手。
杜婉芷講完這些之後,輕嘆一聲:“沐風一向敬重程師兄,如今你們的事被那些人說得那般不堪,他當然氣悶。”
胡仙仙問她城裡的人到底怎麼說,杜婉芷不肯講。
“胡伯,胡嬸願意來共度中秋就算是認可你們的事了,何必再聽那些閒話讓自己心煩?”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聽得程浩風在院中大聲喊:“六師弟,你出來!說清楚,到底有些什麼風言風語?”
杜婉芷和胡仙仙連忙跑出去,杜川擦着汗,焦急得結結巴巴:“那沒……沒啥……沒啥……嗨……是我添油加醋亂說……沒那些事兒……”
胡仙仙和杜婉芷知道是杜川說漏嘴了,都勸程浩風別理那些閒話。他哪裡肯聽?
秦沐風在屋裡捏着藥材發呆,他左思右想好一會兒,將手中藥材重重甩開,大步走出來。
“算了,還是告訴三師兄吧。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會胡亂猜疑,倒讓他更着急。”
幾人正要說事兒之時,聽得院門叩響,胡仙仙去開了門,竟是二胖和樑慧芬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在門外。
把二人迎進院子裡後,熱情寒暄幾句,程浩風又問秦沐風那封信是怎麼回事。秦沐風說那信已因他當時生氣,給燒掉了。
因旁人如何說都無所謂,胡勇剛是胡仙仙的親哥哥,他都那樣說,要反駁都無力反駁。秦沐風燒了那信,也是不想胡勇剛的態度讓旁人知道。
聽他們說着這些,二胖和樑慧芬相視苦笑,二胖摸出一張紙說:“燒了那一張信紙也沒用,阿板那狗東西早和車闖那老傢伙勾結起來用了個損招兒,他們把那信抄下來在城裡到處散發呢。”
樑慧芬見胡仙仙滿面怒容,忙拍拍她的手,笑說:“你們也別急,我們就是爲了這事兒來的。我們和三叔公還有大牛、三花兒、栓子他們都幫你們想出好主意了……”
程浩風沉下臉讓秦沐風接過二胖手中的紙,叫他念出來。他們都擰不過他,秦沐風只得念。
"父親母親大人在上:
兒在京城一切安好,請勿掛念。
聽聞小妹淫 奔 在外,令父母大人憂懷,特致信勸慰。
小妹冶蕩,亂人道心,此等妖邪之行,令人不齒。那道人引誘良家女子,致使貞女變做淫 婦,亦非善類。
但事已至此,且任他二人姘居在外。只是萬望父母大人莫要強行將小妹帶回家中,女生外相,若強留家中恐招家門不幸。
兒顧及胡家顏面,還是成全他二人結爲夫婦。兒與兒媳擇選京中時新貨品令人運去,以做小妹嫁奩,父母大人不必費心另備。
另煩請父母大人寄語小妹:既爲人婦,當以夫爲重,少歸家門。他二人閒雲野鶴遊歷即可,莫要不捨家業,反生事端。
兒與兒媳遙祝父母大人安康。
兒勇剛 敬呈"
唸完之後,衆人都是憤怒不已,馬爍氣得直嚷嚷該斷絕兄妹關係。
本該最生氣的程浩風反倒平靜如常,他笑對緊攥雙拳的胡仙仙說:“仙仙,彆氣,這信肯定不是胡將軍親筆所寫。信上所說,他爲你準備了嫁奩倒應該是真的。”
想到親哥哥竟將自己說得那般不堪,胡仙仙一心要殺阿板,再上京責問兄長。聽得程浩風這般說,她有些不懂了。
“仙仙,當年胡將軍與我們一同上京之時相處愉快,也都對彼此性情有所瞭解,你應該相信他不至於如此貶損我們。”
胡仙仙雙手鬆開了些,想着哥哥雖說爲了功名利祿不得不做些違心之事,但他本性豪義,這件事確實不像他所爲。自己只顧氣憤,沒有細想過兄長爲人,是錯怪了兄長。
這時二胖朝程浩風點點頭,又笑着對衆人說:“確實,胡將軍他忙得很,這信其實是你嫂子找人代筆寫的。胡將軍他只是知道你成親了,讓人送點兒東西回來。”
胡仙仙挨近程浩風,悄悄在他手心劃寫“謝謝”兩字。兄妹之情雖已淡薄,可終究血濃於水,當然不願走到憤恨得徹底斬斷親情的地步。
他向她一笑,握了握被她劃得癢酥酥的手,像是要把那兩個無形的字緊捏手心。她雙手捧住他握拳的手,心中溢滿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