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權柄,是爲了把握自己命運也好,是爲了扛天下大任當仁不讓也罷,是因了野心貪慾也算對,再分辨是非已無意義,只能儘量求勝,勝了纔不會讓局勢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程浩風和胡仙仙無言對望,夜已深,可他們沒有相擁入眠的空閒,依依惜別,互道珍重,程浩風往邛州而去。
第二天一早,考俳一家人身體都略好些,胡仙仙請他們入程浩風化出的黑轎中,與唐彩兒兩個用類似擡轎的方式帶他們飛昇入空。
靈氣兩頭平衡,在空中減輕氣流顛簸,可速度真慢了很多。並且,飛兩個時辰得停下來,讓考俳一家人把吃喝拉撒的事情做了。
二月二十四半夜,他們終於到得邊城凝翠苑外,落地後,胡仙仙剛在門口讓人通稟,高有德已經熱情迎了出來。
“胡姑娘,快請進。你怎麼到凝翠苑來了?少爺在城裡呢,我派快馬請少爺到這裡來,還是你去城裡見他?”高有德笑問。
“我帶幾位朋友前來療傷,還有很多事要做,安頓好他們就走,你別跟你少爺說我來過。”胡仙仙指了指考俳他們交待道。
高有德這才注意到她身後站了幾個穿番邦服飾的人,原來胡仙仙不是來看少爺的,這讓高有德心中不悅,請他們進去後招待得挺冷淡。
半夜到陌生地方,還得麻煩陌生人照料自己一家人,這已讓考俳感到不自在,再察覺高有德不歡迎他們,他小聲向胡仙仙提出進城住客棧。
胡仙仙原本打算送他們到了後安頓好就離開去邛州,見了這般情形只得留下來多等等。
雖說高有德態度冷淡,可該安排的事還得安排,收拾客房、讓人燒熱水、還端茶端點心的,因他憋着氣,吩咐人時難免大呼小喝的,吵吵嚷嚷地把麥戡布吵醒了。
“德子,你做什麼呢?大半夜不睡覺。我嫌城裡鬧哄哄的,纔到這兒來躲躲清靜,到了這兒還不讓人睡安穩。”麥戡布披着外袍,趿拉着鞋慢慢走出來。
出來後才見有外客,連忙說讓他們先坐,他回屋換衣服。
胡仙仙微笑稽首,讓麥戡布不用那般客氣,又講明來意,說話間考俳一直盯着麥戡布細看。
正要介紹雙方認識,考俳試探着問麥戡布:“麥老爺,你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在草原遇到狼羣的事吧?”
“記得啊……你是……”麥戡布這才注意看考俳,“你是那個喜歡中原姑娘的番邦小子!”
兩人相視大笑,原來他們算舊相識。二十多年前,麥戡布的商隊在番邦、法朝交界處一片草原遇到狼羣,當時胡守備駐紮在離那裡不遠的邊關,考俳爲了追求了胡守備的女兒三天兩頭往關上去,正見了受圍困的麥戡布他們。
考俳一個人難救他們,趕緊去了關上求救,胡守備派兵相助這才讓麥戡布他們脫離險境。
說起往事,再說起如今境況,兩人唏噓不已。
麥戡布自從因沙匪之禍受傷後,身體一直不好,去年邊城遭戰亂時去了浮克城,今年邊城重新安定繁榮纔回來,但他覺得城裡嘈雜,家裡各項生意又有麥塔哈打理,也就到凝翠苑中休養。
聽了番邦和法朝如今局勢,麥戡佈讓高有德快去請麥塔哈來議事,說他們這些商戶或許可以爲邊疆穩定做點有益的事。
高有德高興答應,能讓少爺來見見胡仙仙,這考俳一家還是老爺舊相識,這讓他很爲麥塔哈高興,對客人態度也熱情很多。
等待麥塔哈之時,胡仙仙讓麥戡布和考俳一家先去休息。
天色微明,麥塔哈從城裡趕來了,連樊鼎瑤也一同來了,說了些別後雜事,又議了議當前幾方局勢,等到巳時麥戡布他們才起牀。
大廳中,胡仙仙、麥塔哈、樊鼎瑤、麥戡布、考俳及考俳的大兒子爾塔商議起事情。
麥戡布說他與番邦大王薩特有些交情,清楚薩特不是好戰之人,或許可以說服他主動臣順法朝,避免戰火蔓延。
考俳也說番邦大王並不想挑起戰爭,都是分封在河城的王爺薩熱蠱惑,薩特纔會讓扎措他們襲邊城、攻邛州,終究引得法朝徵番。
如果能讓番邦大王薩特跟法朝議和停戰,即便扎措他們要鬧也難鬧大,胡仙仙同意找人去說服薩特。
只是麥堪布年老體衰,再難經得起奔波勞累,他想讓麥塔哈代表他去。
麥塔哈立刻答應下來,還準備聯合往返西域各個大商隊的老闆寫份請願書,讓薩特和韓澤熙明白衆商戶不願意有戰爭。
關於當說客兩頭說和的事議定,樊鼎瑤又說邊城已定,讓鄭天霸、陸來尊鎮守就好,他要上書兵部請求調往徵番大軍中,雖是不希望兩國交戰,但他定要生擒阿木甲。
二月二十五下午,胡仙仙和唐彩兒以最快速度趕回渦洛城外軍營,想和胡勇剛商定配合麥塔哈他們談判的事,別攻得太急。
結果,提起想與番邦大王薩特和談,胡勇剛直嘆氣。
原來,這薩特年老昏憒,朝政全由多吉.喀勒以及毛日渥暗中把持,扎措和薩熱又佔了軍中實權,與薩特談好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當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也能有點用,至少在表面上能名正言順打壓扎措他們,可扎措他們壓根兒不把番邦大王放在眼裡,也不恤護番邦民衆,還把平民百姓弄去守城。
“讓平民百姓守城,什麼意思?”胡仙仙聽得懵了。
“就是讓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站在城門邊上,那些士兵們倒躲在後面,把老百姓當成肉盾。我們這兩天沒再攻城了,下不去手啊。”胡勇剛憤慨又憐憫地說。
胡仙仙覺得不可置信,飛入空中親眼看見渦洛城城門口和城樓上站滿了老弱婦孺才相信。
那些老百姓全被拴了左手,由一條長繩串鈴鐺似的挨個兒串連一起,誰也逃不掉。
回到營中,胡仙仙發靈符詢問邛州的事解決得如何,程浩風回道:還未查明,但也無危險,放心
因他說邛州那邊沒有什麼大的危急事發生,胡仙仙決定攻下渦洛城再去邛州。
胡家兄妹想着不論和談成與不成,定要攻下渦洛城狠狠教訓扎措這些挑起戰亂的傢伙,然而過了幾天也沒進展。
要硬攻,必然會首先殺那些無辜百姓;若說讓胡仙仙先救那些百姓,他們人數多且不說,最主要是城中人都攀連帶親,誰家親戚跑了會被連累受重罰,不可能把整城百姓同時救出。
想了多種辦法仔細考慮都否決了,兄妹倆一籌莫展。
三月初四,樊鼎瑤得了調令後趕來渦洛城外,他從守邊將軍調爲徵番大軍一路先鋒,除了帶來十幾名親隨侍衛,還把破軍鐵衛帶了來,另有考俳的大兒子爾塔也跟了來。
胡勇剛說了幾句歡迎他們到來的客套話後,又悶悶不樂去看地圖,察覺他情緒異樣,樊鼎瑤問起詳情。
胡仙仙說起扎措讓老百姓守城的事,因不是什麼機密事,在營門口隨意當着將士的面說了。
其他人聽了都是憤怒斥罵,只有爾塔皺眉含淚呆怔着,忽然又往營外跑去。
胡仙仙立即跟了去,拉住往城下衝的爾塔,他掙扎着往城內喊:“誇布、曲珍……誇布、曲珍……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你們沒事吧?嗚嗚……”
待他哭喊累了,胡仙仙才問他是不是他朋友在城裡。
爾塔說誇布是她妹妹爾瑪的心上人,曲珍則是他的未婚妻。
誇布是渦洛城中的銀匠,在這裡土生土長,曲珍則是邏都一名小官員的女兒。
爾塔被抓來渦洛城後,曲珍帶着幾個身強力壯的家奴跟來,想趁機營救未婚夫,因不願讓她出意外,爾塔讓誇布攔住曲珍。
可誇布沒攔着,爲了救爾瑪還與曲珍聯合起來,結果營救失敗,他們爲了逃避追捕東躲西、藏。如今城中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可能凶多吉少。
“他們會沒事的。”胡仙仙安慰他一句,又問:“你是憎恨扎措纔在傷好後要求一起回渦洛城來,想報仇雪恨吧?”
爾塔重重地點了點頭,胡仙仙又說:“那麼,城中百姓也多半會憎恨扎措綁他們守城吧?”
這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爾塔狐疑看向胡仙仙。
胡仙仙讓他一起回營,找胡勇剛、樊鼎瑤商議救人,他們要先救出誇布和曲珍,再設法讓城中居民自救。
三月初五天色剛黑,胡仙仙帶着爾塔隱身潛入城中,尋找着誇布、曲珍可能會藏身的地方。
城中的人要麼被綁去守城,要麼留在軍營中做苦役,只有極少數的人藏在犄角旮旯,這倒方便胡仙仙他們尋人了。
往城樓周圍和軍營中轉一圈沒見着人,那就專往僻靜角落處搜尋,終於在凌晨時找到他們。
誇布和曲珍還有曲珍帶的幾個家奴躲在椅背那面山最靠裡的一個洞窟,之所以沒被扎措發現是因誇布在那裡找了個能通山後的通道,要不是夜裡嚴寒在荒山中沒法歇宿,他們可不會返回城中。
聽了有通道可通山後,胡仙仙欣喜若狂,當即讓誇布帶路去那通道。
可誇布猶疑不定地看着胡仙仙,這個中原女子可靠嗎?想着別讓他們打跑了扎措,到時候萬一他們比扎措更壞,那麼暴露通道位置,可就連最後退路也沒有了。
看出誇布的心思,胡仙仙讓爾塔去解釋,爾塔說了一番後,愛慕他的曲珍已先表示相信胡仙仙,誇布也漸漸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