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巳時等到未時,胡仙仙還是沒有醒來,不禁都有些着急。
霍飛恐嚇醫館郎中,要是她再不醒來,就拆他醫館。他跪地求饒,請他們將她胡仙仙轉到別的醫館,他寧願不開醫館也不敢再留他們。
眼見要鬧起來,秦沐風急匆匆趕來,讓他們先把胡仙仙送回碧洗宮。
霍飛雖然不認識秦沐風,但知道程浩風有這麼個師弟,也不再阻撓他們將人帶走,只是他死皮賴臉的要跟着去。
到得碧洗宮中安頓好胡仙仙,秦沐風爲她把脈細察,然後無奈搖了搖頭。
“六師伯,阿姑到底是怎麼了?”杭無一忐忑問道。
“傷勢不嚴重,是其他原因導致她昏迷不醒。或許,三師兄可以令她甦醒。可是,三師兄此時進皇宮議事去了。”
秦沐風去逸鶴軒爲血無仇療傷,回碧洗宮後才得知胡仙仙的事,所以沒有及時趕來。他離開逸鶴軒的時候,正是皇上召見程浩風的時候,據說要商議火 藥局的處置事宜。
聽了秦沐風說這些,霍飛試探着問:“秦真人爲什麼說國師或許可以令她甦醒,難道、難道她是缺少男子陽氣?”
杭無一和其他女孩子都有些尷尬地斜瞥霍飛,秦沐風細看他兩眼後冷淡說:“仙家之事,你等凡人不必猜度。碧洗宮是坤道宮觀,俗家男子不宜在此久留,還請早些離去。”
“我是護衛她們安全而來,不用避嫌。你就說說仙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她們說她看着熱、摸着冷,可不就是缺了男子陽氣滋養?"
秦沐風已經直接下逐客令了,沒想到霍飛還是不肯走,他們也只得當他不存在,只顧做自己的事不理他就是。
見秦沐風進出病房幾次,又翻看好幾種藥材後還是愁眉苦臉,霍飛殷勤說:"秦真人,是不是所需藥材配不齊?需要什麼藥材儘管說,我去買就是。”
“難有她對症的藥,不是買不買的問題。”
“阿姑得了不治之症?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她……”杭無一在旁邊聽到秦沐風答的話,哭兮兮問道。
見她這般,阮文月和桑文秀也圍攏來,十分擔憂地詢問詳情。
“唉,跟你們說不清楚!那不是病,是因爲絕欲奪情咒引發的孤陰無陽之症。七師妹平時有靈氣壓制,天地間靈氣自有平衡陰陽之效,所以有些症狀不顯露。如今她把殘存的靈氣都耗盡了,就顯露症狀,需要男子純陽之氣才能緩解她陰陽失調症狀。”
秦沐風說了大段話,但聽的幾個人都是迷茫瞪着眼睛,顯然沒聽懂。他攤了攤手說:“總之,七師妹可能需要三師兄長伴她身邊,直到她傷勢恢復,重新聚集靈氣,否則就會孤陰無陽支撐不了肉身所需,長久昏迷……”
阮文月咂咂嘴,偏着頭問:“孤陰無陽?那就陰陽和合唄!胡老祖目前境況,是不是和吃了春 藥差不多?”
“胡說!”聽她這麼理解,秦沐風又氣又急,差點兒咬着自己舌頭。
阮文月低下頭,“嘿嘿”笑幾聲。霍飛緊盯着秦沐風看,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沐風板着臉說:“總之孤陰無陽,是和男子純陽之氣有關,和那些苟且之事無關。”
他揮手讓杭無一她們都走開,霍飛還追着問。他突然想出個讓霍飛不在這兒煩他,還能爲他辦點正事的法子。
“霍將軍,你進入宮庭比較方便?可否去知會貧道三師兄,讓他早些來碧洗宮?”
“你們不是可以靈符傳訊嗎?”
秦沐風嘆着氣說:“唉,皇宮內有龍氣,貧道又是無職散仙,萬一施法不當,衝撞了龍威,那可是大罪過。”
霍飛沉吟不語,半晌之後才答應:“好,我這就進宮。”
酉時初,韓澤熙和程浩風在御花園挹翠亭中對弈,既是棋枰縱 橫,也是商討國事。
火 藥局的事初步完成,抓了幾個人,有鐵證證實他們與李公公和誠郡王有關,判了斬立決。
另有不少很可疑,又沒有證據證據證實有反叛之心的人,就先關入牢獄,細審慢查。
而其餘的人,除了技藝高超者監視居住一年後可留用外,大部分人都裁撤掉。火 藥局新招的人,都是從各地精選而來。
除了人員大變動,火 藥局的地址也要遷移,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西南宣武門如何?”韓澤熙細視棋盤局勢,再緩緩落下一子,他提了個新址擇選地。
“不可。那裡離皇宮太近,一旦生變,會危及龍庭,傷損國運。"程浩風很快落子,否決提議。
“宣武門後有條僻靜小巷,離宮內有接近七裡,即使造火 藥時出意外,應當也不至於殃及皇宮。”韓澤熙拈着棋子,久久不落。
他知道程浩風再剛耿也不敢催他落子,就東張西望地看亭外風景。這挹翠亭外有兩株冬青,寒冬之時仍是綠葉滿枝,真是青翠可挹。
小亭圍繞亭柱掛起繡花氈簾,只餘兩個觀景小窗,亭中有暖爐,不會覺得寒冷。到了夏天就撤去氈簾,亭中自有涼風習習。
看景拖時之際,韓澤熙見沈竹君帶着阿綠來了,忙笑着起身笑迎出去:“雪還沒化呢,就出來亂走,小心滑倒。”
“倒是想躲懶不出門,可聽說皇上只顧下棋,連晚飯也不吃,只得親自送來。”沈竹君嬌俏笑語,讓阿綠將提的食盒中飯菜都擺上桌。
程浩風起身問候沈竹君,但不行禮。韓澤熙以眼神詢問程浩風,待他點頭,才令人收拾棋盤,擺上飯菜。
“程 真人,請與朕一同用膳。”
程浩風道謝之後,與帝后同席用餐,因他們本是舊相識,就沒有拘禮。
“唉,這御廚做的菜天天換花樣兒,換來換去都還是一個味道,沒有食材本身的獨特滋味。挺想再嚐嚐胡姐姐做的菜,可她來京城這麼久都不肯入宮來看我。”沈竹君嚐了幾口菜後,就放下筷子感嘆。
“皇后娘娘若是想見她,可以等她傷好了就召見。如今你們身份地位懸殊,她不能隨意來見娘娘。”
聽了程浩風的話後,沈竹君長“哦”一聲:“這個‘皇后’真不好當,想見的人見不着,不想見的人一天三次來請安,避都避不開。”
“你呀,總是忘了自己的皇后身份,到哪兒都只帶着阿綠,要是遇上危險可怎麼辦?德妃向你問安,是尊重你,你反而躲她。”
韓澤熙知道沈竹君不喜歡繁冗禮儀,總是帶着阿綠在園中東遊西逛,不跟柯雅潔見面,也不管理後宮事務。
沈竹君淺笑望向阿綠:“只帶着她的時候我還能自在說幾句話,身邊圍隨滿了那些人,我就只能當木頭了。我實在提不起說話時‘本宮如何如何’的威嚴勁兒,還是少和其他人接觸爲好。”
飯罷,程浩風再議起火 藥局新址的事,韓澤熙還是說就選宣武門後小巷,程浩風搖頭道:"那裡有火龍之氣,如今在東北角有閒雲觀可對應壓制,不會衝撞金龍之氣釀成災禍。若我離開閒雲觀,就難壓制那火龍之氣,火 藥局本是火性兇險之業,極有可能引得兩龍相沖。皇上,請三思。”
因有沈竹君在旁聽着,韓澤熙更不願更改意見,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僵了。
恰在此時,黨本安引了霍飛來見。霍飛已等了小半個時辰,因他們在用膳,不好打擾,一直等到他們吃完纔來。
聽了霍飛說胡仙仙的事,韓澤熙眼中竟掠過一抹喜色,催促程浩風快些去碧洗宮。
因程浩風急匆匆離開,那火 藥局新址的事就沒有再議,按韓澤熙所提的建在了宣武門背後小巷,還因此將原有住戶都遷走了。幾年後,真出了炸掉半個京城的事,韓澤熙才後悔當時鬥氣要自己做主。
而類似的事件,到了多年之後又在另一個世界發生。雲華觀後代支脈水悠悠及聞鈞天曾親歷其事,當時連乾清宮的建極殿都毀了。水悠悠、聞鈞天施法留了不少人性命,那些人被炸飛半空,衣物盡去,卻還能毫髮無傷,自己都不知道是仙人所救。
程浩風到得碧洗宮中,憂慮地擁緊胡仙仙,不一會兒她就醒來:“我能模糊聽到他們說話,我不懂六師兄說的話,但我知道這樣會拖累你。”
“我也拖累過你。”他輕撫她的頭安慰着。
“那好,互相拖累,嘻嘻。”
胡仙仙挪身與他貼得更緊了些,嘴角帶着笑,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不知不覺又是清晨,她在他懷中醒來,他笑刮刮她鼻子問她:“明天想要什麼,我好去準備。”
“就想早點兒好起來,你不嫌棄我,我都要嫌棄自己了。”
"我是問你想要什麼禮物,今天臘月初六了。"
“臘月初六?我都忘了明天是我生日。”
程浩風笑她是個小迷糊,又扶她到房外散步。才走了兩圈,杭無一就來說昨天救的那孩子母子來求見胡仙仙。
到得正殿旁的小客廳,母子兩人見了他們後忙站起身打招呼。
“不用謝,真不用這麼客氣。大嫂,你快坐。來,乖娃娃吃綠豆糕。”胡仙仙在孩子旁邊的椅子坐下,將糕點碟子遞向他。
見他們言語隨和,母子兩個沒有那麼侷促了。婦人將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後,朝胡仙仙遞過去一個小筐,筐內是蘑菇。
“我們拿不出什麼謝禮,這點小心意,請別嫌棄。我爹是個木匠,家裡堆了不少的鋸末面兒,我就學着別人搭暖棚用鋸末面兒種蘑菇,沒想到還真成了。這冬天裡都能出菇,挺新鮮的呢。”
婦人一邊說着話,一邊低頭悄悄打量他們兩個:“兩位恩人看來有些眼熟……”
她的話沒說完,門外忽然響起驚歎聲:“咦?咦……九陽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