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至此處,胡仙仙已經明白冷秋朗所擔憂的事。當年只是使河流改道就引來很多意料之外的變化,如今要改回河道,還要引洪水去淹沙薨之城,實在難料會出什麼事。
“不如這樣,拓寬青河和金河後,你去凌山開溝渠,我就在沙薨之城守着。”
胡仙仙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麼說的,她身體沒有完全康復,法力不高就幫不了冷秋朗多少,還不如去守着察看到底會出什麼事。
已經到得昭蘇鎮外青河邊,冷秋朗落地。聽她這樣說,眉心皺起個大疙瘩:“你不能去!你一去可就又得落入我那便宜大哥之手,我們先把目前的事做好再說。”
胡仙仙也不再爭執,聽從冷秋朗安排協助他先拓寬青河河道。
此時雨下得略小了些,雲層卻是更厚更黑,是在醞釀更大的暴風雨。
冷秋朗和胡仙仙都站在沒過小腿的泥水中,環視四周山形水勢。
不久之後,冷秋朗對胡仙仙說:“我在前拓寬河道,你在後清理亂石於泥。”
冷秋朗說罷,胡仙仙只見青光耀眼,一條青龍橫飛而起。冷秋朗本體不算大,他盤旋而飛衝向高空,在烏雲中穿行盤繞。
烏雲中只見青藍色光華閃爍不停,忽然,雲中又閃起淡金色光芒。
金華散射,青龍之體漸漸變長變大。一聲清越龍吟響徹重重雨幕,青龍俯衝而下。
冷秋朗本體變得有十餘丈長,一丈多粗,整個身軀匍匐在青河之上,前爪刨弄河岸山石,後爪將山石都推離河道。
青藍色龍身上淡青色龍鱗閃光,龍鱗邊緣顏色淺淡近於銀色,真是威風凜凜又俊朗不凡。
只是,此刻山石不停滾落,龍鱗之上不僅沾了泥垢,還被砸出很多細小傷口。
神武青龍成了鑽爛泥的蚯蚓,不讓人覺得狼狽,只讓人心生敬佩。
胡仙仙在其後飛掠着,以靈力將那些散落開的土石搜攏,再清理推到兩岸,以保河道暢通。
彩鵲羽毛全溼,神鳥異禽成了落湯雞。它此時飛不高,可它也沒有去躲雨,就挨着胡仙仙,時不時地抓起水中漂流雜物往河岸上扔。
“噫……”
一聲壓抑痛呼傳來,胡仙仙往前看去,是兩塊很硬的岩石磕傷了冷秋朗的頭。
他一直順着河道拱動向前,沒留意到這河灣處有處斜凸的山崖。
“你停停,包紮好傷口歇息一下再做。”胡仙仙飛掠到他身旁喊道。
“不行……我變爲人身後又再化這形體要耗很多靈力……”冷秋朗以龍體說話的聲音像是從腹腔發出來的,帶着嗡鳴顫音。
胡仙仙抿抿脣,暗問怎麼修行者怎麼都挺命苦的?還好麥娜莎沒見到他這樣子,否則得心疼死。
想着,她又低頭瞧瞧渾身溼淋淋、髒兮兮的自己,自己會有人心疼嗎?
她甩了甩頭,趕去腦海中雜念,掏出一個小瓷瓶。
“我隨身備的跌打藥,藥效很一般,勉強敷上吧,先止血再說。”
冷秋朗吭了兩聲算是同意她提議,她飛臨他龍首一側,往傷口上倒藥。
傷口有一尺多長,碎肉中浸滿血液和雨水。胡仙仙扯下片衣襟,虛眯着眼睛去擦拭血水。她不敢細看傷口,她一向膽大,可她看着別人的傷口比自己受傷還覺得疼。
雨在不停下,血在不停流,只能將就擦拭一下。她盡力讓自己動作輕柔些,灑掉兩瓶藥粉後,才見血滲出得要少些。
冷秋朗閉上眼睛緩了緩氣兒,片刻之後前面兩隻龍爪一撐身體,又繼續往前拓寬河道。
青河從昭蘇鎮流出一百多裡後河道本來就寬闊平緩很多,他們也就不再繼續拓寬。
冷秋朗變回人形,一搖三晃地上岸。胡仙仙撒出霧隱無隙網,搭起個小帳篷供他休息。
冷秋朗變回人形,那道傷口仍在,只是不再有一尺多長。傷口在頭頂側前方,約兩寸多長,血乎乎地已和頭髮粘連。
是龍的樣子時傷口雖長,但龍身也長,還沒那麼明顯。這傷顯在人的頭上就有些觸目驚心了,胡仙仙直愣愣看着傷口,眼神中滿是愧疚。
冷秋朗緩緩蹲身盤坐下去,有氣無力地說道:“是在想不應該告知我將有洪水氾濫?覺得連累朋友了?”
胡仙仙默不作聲地從袖中取出剪刀、針線之類療傷需要的器具,他說得沒錯,她實在愧疚得很。她變出那些療傷器具爲他療傷,只有盡力使他傷口早些癒合,她才能稍減愧疚之情。
胡仙仙全神貫注爲他清理傷口,剪盡黏沾的頭髮再上藥,最後仔細縫合好。她動作不熟練,還有些分不清輕重,只能盡力細心點兒,麻利點兒。
終於處理好傷口,她長噓一口氣,迷茫問道:“我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
“順應你自己本心去做就是。我到底比你多活幾千年,參天悟道的慧根也許不如你,但總還是看透了一些事的。”冷秋朗左手摸出風流金波鑑,向胡仙仙講說道理。
“按定數來講,這風流金波鑑終將爲你所有,可我不能就直接送給你。要我有所悟,你也有所的悟的契機下,才能自然而然交給你。”
“懂了嗎?你心中所想就是天道所歸,沒必要去糾結。記住,你是修行之人,堅定追求大道纔是最正確方向。”
胡仙仙心中混沌似有光明照耀,只是一時說不清心中明悟到的是什麼。她向冷秋朗恭敬稽首:“多謝冷師叔教誨。”
她是真心謝冷秋朗指點迷津,平日相處只當他是可以戲謔玩鬧的朋友,此時誠心敬他爲“師叔”。
冷秋朗安然受之,沒有推拒謙讓。此刻危急,他直覺將有更大的危機將至,是得端出長輩的樣子穩住她心緒。
他閉目養神一會兒,待身體稍微得到休養,就運轉靈氣療傷,不多時,傷口凝血結痂。
冷秋朗站起身,示意胡仙仙收了霧隱無隙網,“我們快趕去金河。”
胡仙仙照做後,他正要飛掠而起的腳忽然一頓,猶疑不定地問:“我若有不測,你該怎麼跟娜莎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