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不是因女人愛惹是生非,而因有些女人產生矛盾了有意無意中喜歡讓男人來評判,擴大了事態;男人則堅持自己觀點,不管他人如何評說,把是非悶在心裡等着用事實結果說話。
相對來說,女人相爭是爲了表現己方很明理很無辜,對錯態度很重要;男人相爭是爲了表現己方纔正確才強大,實力高下才重要。
胡仙仙半生遭遇全不是她想要如此,一個沒什麼大志的人一次次機緣巧合被推到風口浪尖,可若是躲避無用,那也只得迎難而上。
她很清楚程浩風還留茶兒、酒兒在身邊的原因是沒到跟曹備道及背後勢力撕破臉的時候,沒必要做得太絕,可惜茶兒、酒兒沒擺正她們自己位置,沒看清她們自己處境。
當然,要讓程浩風立刻攆走她們也不是不可以,可胡仙仙不想因小小爭風吃醋的事讓程浩風爲難,但她們也太不知好歹了,那麼只能她噹噹惡人。
聽了胡仙仙似是自認耍賴糾纏,實則暗諷她們有非分之想的話,酒兒低着頭連聲道歉求饒。
胡仙仙笑意柔婉,“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閒言碎語誰都難免說與被說,無需爲幾句話求我。”
說罷,看向一直冷眼斜睨自己的茶兒,語重心長說:“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榮華富貴,更想要長生不老,你以爲只要程浩風接受你,那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同是女人,我不想做什麼明面兒上和氣暗裡勾心鬥角的事,只想提醒你一句,要好自爲之,切記上進心和貪婪心是不同的。”
該說的已說盡,胡仙仙帶杭無一和唐彩兒離開,轉身剛走兩步就聽茶兒對酒兒說:“誰樂意讓別人踩在腳下?我就是個要強的人!上進不是爲了得到利益,還積極進取做什麼?沒貪心的人也只配跟着吆喝,當不了主子。”
杭無一猛轉過頭去要反駁,胡仙仙制止她,再向茶兒笑着搖頭嘆氣,又交待說:“無一、彩兒,往後要再聽見她說什麼難聽的只當聽狗吠,不用再來告狀。”
帶杭無一和唐彩兒回去後,胡仙仙也沒提具體什麼事,高高興興與程浩風、血無仇喝粥聊天。
接下來幾天,或教導徒弟,或與程浩風耍笑,或去拜訪喬楚詩、胡海容等等故人,過得相當悠閒。
有一天,讓杭無一學寫拜請紫微星君的符紙,拿過來瞧了瞧後嚴肅訓斥:“紫微星君是紫微星之君,不是紫薇花仙!你怎麼回事?以爲加個草字頭,讓字變複雜點兒能顯擺你書讀得多?”
“阿姑,我……我看好多書上都這麼寫……”
“我不管別人怎麼寫,但是你不能這麼寫!把手伸出來!”
“又打手心?”杭無一十分不情願地緩緩伸出手,嘟囔着。
胡仙仙拿木戒尺打她一下,她縮一下,唐彩兒在旁邊看着嘻嘻直笑。
捱了打,按要求重新寫好,胡仙仙誇她寫得還行,要親手做頓好吃的鼓勵她,問她想吃點兒什麼。
她還在想,唐彩兒搶先答話了:“炸蠶蛹、炸蠍子、蛇羮、炒花生米、炒葵花籽。”
胡仙仙點點頭往廚房去了,杭無一要反對,可反對無效,很鬱悶地抱着頭大喊:“我不喜歡吃這些呀,吃得嘴都上火起皰了……我想吃東坡肘子、鯽魚豆腐湯、蒸羊肉……”
吃飯時喊了程浩風、血無仇一起來吃,唐彩兒當然吃得津津有味,程胡兩位吃東西圖的只是嚐嚐味道,血無仇也不挑食,只有杭無一夾顆花生米進嘴要嚼半天。
她對這幾樣食物真吃怕了,因胡仙仙回來後程浩風常來,血無仇也就常來,好容易能天天見到血無仇,這炸的炒的東西吃多了偏偏嘴角有皰、臉頰長痘。
胡仙仙當然明白她那點兒小心思,說她得勤加修煉,等能聚靈氣之時,五臟六腑無濁氣於滯也就不會因食物而生些小病症。
這些道理已講過幾次,杭無一記得的,她只是想着血無仇不肯多看她一眼的樣子就來氣。
這股氣憋着還不好說,便看向唐彩兒道:“阿姑偏心,彩兒稱你‘仙姐姐’,我要稱你‘阿姑’,你還事事都順着她,管我卻管那麼嚴。”
要是隻看外貌,快十七歲的杭無一出落成個秀麗少女了,唐彩兒快十三歲的模樣,言行舉止仍是很孩子氣,若說會不服氣可能也有點兒那意思。
胡仙仙和程浩風都看向杭無一,眼神帶了責備意味,血無仇則面無表情地說:“彩兒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還跟她計較?”
是要跟她計較嗎?明明是想跟你計較!雖說不想着談情說愛了,可你怎麼連必要的禮節性關懷也不給我?杭無一越想越委屈,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兒。
“仇哥哥、杭姐姐,你們想吵架爲什麼不吵?要來說我。”唐彩兒能感覺出他們情緒針對的誰,沒顧忌地直說了出來。
被道破心事,杭無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眼淚也沒了,憐愛地捏捏唐彩兒的臉:“誰想和他吵架?你怎麼管誰都叫‘哥哥’、‘姐姐’?輩份全亂了。”
程浩風和胡仙仙相視一笑,因杭無一和血無仇之事而想起了往事,有千言萬語要說又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飯後,程浩風帶他們坐在院中談論修煉之事。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寒風吹得人更頭腦清醒。
程浩風講着:"法術並不是多神奇的事,能借用天地之間的力量,能喚醒自己的力量,那就是有法術。"
“可我難借用,難喚醒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笨了,修爲提升速度太慢了。”杭無一小聲嘀咕。
程浩風凝神想了想後,再說:"關於借用天地之力,海水潮起潮落你們見過吧?沒見過也能通過書籍記載明白潮水有多大威力,並懂得潮汐與月亮陰晴圓缺有關,這潮汐之力就是借的天地之力。海水與月亮相差不知幾萬裡也能受月亮影響,各種生靈當然也受影響,有影響就是有聯繫,有聯繫就能借用。"
這樣解釋已經很簡單了,杭無一還是懵愣愣乾笑,連血無仇也有些眼神茫然。
胡仙仙向他撇嘴笑笑,再向杭無一說:“我若說我六師兄的義母阿蔻姨會倚月弄潮大法,你們會不會覺得這是個很玄奧的大法?"
杭無一他們都點頭,胡仙仙再說:“若說她是模仿潮漲潮落借用月華之力,從而自身擁有可掌握的潮汐之力,那是不是容易理解些?”
沒有靈智的鳥獸也會憑本能借用天地中本來的力量,如阿蔻這般得到機緣開啓靈智,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神蚌,當然更懂得借用天地之力。
“哦……我似乎有些懂了!”杭無一恍然大悟般說,“我們用的風車、水車是靠器物來借用天地中本來的力量,而法術則靠自身來借力!萬物生靈又本在天地中,也就是天地的一部份,自身之力與天地之力可相融相續,這力量表現出來即爲法術,是不是呢?”
勉強算是吧,胡仙仙和程浩風暗換了個眼神,讓他們自行參悟,二人悄悄往逸鶴軒中臥房行去。
相擁絮語,胡仙仙想起“借力”之說,又想起程浩風扶立韓澤熙登基是借世俗之力。
世俗之力不能直接用來對抗什麼,但能提供各種資源和各種便利,可也會因此擔上各種責任,想及此,難免眉眼含愁,但這愁緒又很快被程浩風說的情話沖淡。
過得閒適舒心,時光因此格外快些,轉眼已到春節。
胡仙仙和程浩風雖不願講虛禮,可進宮問安是該去的,到胡勇剛的將軍府拜年是應該的,走親訪友皆是該有的禮節,這一番忙下來又到了元宵節。
因京城中的元宵燈會熱鬧有趣,胡仙仙早提前兩天央求程浩風想法子怎麼過個快樂自在的節日,所以正月十四下午程浩風宣佈說他要帶胡仙仙、血無仇、杭無一、唐彩兒去郊外做重要法事,讓衆人不要打擾。
爲了看燈會,程浩風他們先住進郊外租的小院兒,正月十五傍晚才相約進城。
程浩風穿着半舊的深藍文士布袍,如同窮秀才;牽在他手裡的胡仙仙一身白底小藍花布衣布裙,如同秀才娘子。
他們緩步同行,偶爾含笑互望對方的眼神滿是濃情蜜意,恰似新婚小夫妻。
杭無一穿着杏黃緞面錦襖,唐彩兒穿着五彩祥雲紋對襟襖,跟一對兒粉嫩的瓷娃娃般,在前方歡快小跑着。
和唐彩兒一心只顧看沿街花燈和小吃攤不同,杭無一會偶爾低斜頭,用眼角餘光看血無仇。
血無仇仍是黑衣黑褲,只將平時狂傲不羈飛揚的長髮用鐵冠束了一半起來,那鐵冠是玄鐵所制,墨黑如夜,又有閃光如夜空繁星。
因前額沒了碎髮遮擋,將血無仇俊美容顏顯露清晰,引得來往路人頻頻朝他看去,看他之時才注意到程浩風和胡仙仙。
偶有見過程浩風的人便想前來藉機攀談,被血無仇厲色一瞪眼,都又嚇得不敢上前。
血無仇神情冷峻,薄脣勾出似是在譏諷天下人的冷笑,目不斜視地跟在程浩風和胡仙仙身後慢行,不知不覺間竟然聚來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隨行。
“你這徒弟太惹人喜歡了,我們得想個法子甩開他。”胡仙仙忍着笑對程浩風密語傳音。
“唉……女人比男人更好……空……”程浩風無奈接話。
“好空?”胡仙仙一時沒反應過來。
"色即是空。"程浩風傳音後,朝胡仙仙擠眉弄眼怪笑。
胡仙仙嬌羞地笑裡帶嗔要揪他耳朵,趁着手沒伸到,程浩風連忙退後幾步。
退後時還一本正經吩咐血無仇:“好好照顧無一、彩兒,我和你七師叔往西街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