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風沉思片刻之後問道:“你可還記得青丘國平亂之前尚王后的爺爺——老尚真人到海底聖境求援,結果卻音信全無的事?”
胡仙仙猜到他沒有立刻直說是什麼安排,應該是事情有些複雜,就沒有催問,而是認真答應,並提出疑問。
“記得,當時我們還懷疑你們怕天庭追捕不敢露面就拒絕相助,甚至懷疑過你們爲了自保對老尚真人下狠手。難道,當時就已在準備?”
秦沐風說:“當時三師兄正着手準備開啓水球、黑球通道,本來是想借此與天庭抗衡。可惜,援救青丘國之後出現諸多變故,他就另做安排。”
胡仙仙想起列外和列御風對列御勳下手是有些顯得倉促,而程浩風爲自己 擋那最後一道天雷,定然損耗頗多,他再難控制空間亂流。
“如此說來,倒是我們對他不信任,破壞他大計了。”
秦沐風遙望遠處連綿起伏的青龍山,眼中有化不開的濃濃憂愁,良久之後憂愁淡去,變做深深無奈感。
“我對你們也曾有怨怪,尤其怨你——任何人都可以不信任三師兄,惟獨你不可以!他所做之事也許是錯的,可他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唉,三師兄卻說不怪你,一切自有天意。"
胡仙仙目光平視秦沐風,她沒有慚愧地低頭,只因她自覺連慚愧的資格都沒有。她在等他心緒平靜好商討正事,惟今之計只有借程浩風的安排來爲程浩風保命,種種情緒都該忽略。
秦沐風眼角顫了一顫,又說:"三師兄還說連天庭衆仙都沒必要怨怪,那種天意不是天庭衆仙的意志,而是不可捉摸的天道之意。對於天意我是似懂非懂,體悟出來的道理就似是而非,我更不懂的是三師兄讓我在他不能說話時就將你誘去黑球、水球之間那個通道……”
“就是那個已經開啓又還沒有完全開啓的空間通道?他要你誘使我去那麼一個混亂黑暗,又兇險無比的地方?”
秦沐風點一下頭,得到確認後,胡仙仙眼中涌滿淚水。秦沐風忙解釋:“三師兄說這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們好。他說他若不在世間,你會越來越冷酷無情,讓你去那裡可以磨去你的戾氣,也可以讓天庭有所忌憚,以此護持海底聖境衆人安全。”
胡仙仙側開頭任由淚水滑落,淚水先是滾燙的,又在蕭瑟秋風中變得冰涼。
她抹淨淚痕,再轉頭對秦沐風說: “是,我自己都能感覺自己會越來越冷酷無情。一切情愛恩怨都是多餘的這種想法,在我腦海中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秦沐風的眉稍一彎,有些恍然大悟似地說:“難怪三師兄交待我之時說,讓你去那裡並不是要關壓你,而是要任由你殺戮那些兇獸泄憤。”
胡仙仙咬了咬嘴脣,無奈苦笑:“誘我去那空間通道中,就是讓我肆行殺戮泄憤?他當我是發泄了心中怒氣就不會再吵鬧的小孩子嗎?”
秦沐風忙搖頭,眉峰又聚攏,“三師兄說你心中殺意滿滿也並不盡是兇戾之氣,而是你存心要斷絕生機。他怕他消散之後,你會滅盡萬物……”
“滅盡萬物?倒是那麼想過,可惜我沒那個能耐。若是我有那能耐的話,造一個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世界倒是完美。”
秦沐風捏捏眉心,其實他也不是很明白程浩風的意圖,要讓他解釋清楚,真的很傷腦筋。
他思索好一會兒之後,才說:“你知道三師兄爲何在即將身死魂消之時才接納你的情意嗎?他能接納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自認爲這個安排天衣無縫。”
胡仙仙茫然地偏了偏頭, “嗯?”
“三師兄常說從未得到的東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只有一時的不甘、一時的沮喪,若是得而復失就很難從傷悲之情中振作起來。他自知命不久矣,又怎麼會讓你徒增傷悲?"
秦沐風雙眸直視胡仙仙雙眸,似想看穿她心底想法,"他有把握你在那裡能突破心中桎梏,修爲更高。他還說那裡的時光比這裡運轉得快很多,等你有能力從那裡脫身,他早就身死魂消。到時候,你縱然能記得他,時過境遷,你也不會爲此沉溺悲愁之中。”
她眼底沒什麼情緒波瀾,她已明瞭他的心意,種種悲喜都已沒必要表露。她淡淡一笑,“難怪他篤定地說我會忘了他,是呢,我的宿命不就是該愛他、恨他、再忘了他了麼?可我,偏不忘!”
秦沐風和胡仙仙靜靜立於風中,遠山莊 嚴,近林蕭疏。田野上油綠的蔬菜、枯黃的野草,和着青的、紅的、黃的樹叢鋪展開一幅絢麗多彩畫卷。這般絢麗多彩的畫卷也沒有他們內心所思所想豐富,他們細細推敲着程浩風所做安排該怎樣利用。
胡仙仙忽然面色沉重起來,她皺眉說:“浩風這麼安排很不妥啊,他這樣做就會加劇黑球與我們水球的融合速度,到時候空間動盪的毀滅性巨大!要是我們都因此死了,他的安排有何意義?”
秦沐風倒是輕鬆地笑了笑,“三師兄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呢?他當時所劈通道有我母親守着,一時半刻不會有動盪。還有,更重要的是隻要天庭答應了我們所提條件,不再追究海底聖境的事,青丘國就會塞入兩個空間之中。屆時,不僅能避免動盪還能減緩黑球、水球的融合速度。”
“就像是兩個大泡泡將要撞在一起,一顆小水滴凝在兩個泡泡中?”
秦沐風朝義莊望去,眼中滿是崇敬之意,“或許是如此原理。總之我相信三師兄所說,這樣一來對於黑球、水球和青丘國都有好處。”
胡仙仙一聲讚歎: “妙!那我們不如將計就計,到時候仍是如此行事,目的卻是爲了他延續生命。”
“你想具體怎麼做?”
胡仙仙坦白說道:“目前我還沒有太大把握,且不多說。你可願相信我,到時候聽我安排?”
秦沐風爽朗一笑,“不信也得信,已經別無他法挽救三師兄。我不僅支持你,還會幫你勸服五師弟,有了他的支持,把握就更大。”
胡仙仙又有些憂慮地問:“會不會還沒實施就被天庭察覺?”
“這你放心,二師兄正是普宣天仙,只要我們做得不張揚,他完全可以遮掩。”
說起龍嘯風,胡仙仙問道:“龍真人似乎也卷在這些事中,只因他後悔當年拒絕殷可盈?”
“二師兄當年拒絕殷小姐是爲他自己,也同時是爲了殷小姐。殷小姐乃是罡風崖的定風石投生,仙根強大。二師兄本意是讓她莫要墮於兒女私情,早證大道,誰知結果鬧得那般慘烈。”
天庭有罡風崖,一刻不停的颳着削肉刺骨的風,修爲低者別說闖不過四門守將的攔阻,就是那罡風都足以吹走擅闖天庭者。
罡風崖的定風石就是爲了將這罡風定在天庭周圍,否則罡風亂吹,人間生靈哪裡承受得住?
定風石不只一塊,每一塊都曾承受億萬次凜冽罡風磨鍊,定風石都有堅韌毅力。
胡仙仙心嘆,難怪殷可盈的感情那般熾烈執着。 她對秦沐風應聲道:“是了,當年在紫星小築龍嘯風帶殷可盈遠遠觀望天帝和天后,就是爲了讓她相信她自己有仙緣。”
秦沐風感慨道:“天意難測,天意也難違,當年那般偏執癡迷的她,這一世成爲葉賽英後竟真的踏上修仙路。”
胡仙仙心中靈光一閃,低聲自語:“難道當年在紫星小築的人都會走到天庭的對立面……”
秦沐風眼珠一輪,若有所思說道: “你倒提醒我了,有些細節之事可以找慎郡王。他是人間正氣所歸,神仙不得直接干預人間興亡,有些事由他出面天庭也不敢反駁。”
胡仙仙鄭重點了下頭,突然向秦沐風單膝跪下 ,懇切說道:“多謝你待他的這份兄弟情義!”
秦沐風又連忙向她單膝跪下:“多謝你待他一片真摯深情。”
兩人同時起身,既已議定大事,就即刻返回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