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的夜真是來得早,彷徨看不清方向,在兇險的迷局中來來回回,什麼也沒有解決,只剩了滿心的愧疚自責,忙碌着又已暮色蒼茫。
“跟我回去!”程浩風一把拽住胡仙仙往回飛,“當我是傻子嗎?你和我說那些話,有什麼意圖我猜不出來嗎?”
胡仙仙要爭辯要掙扎,可他不由分說厲色制止,“我能先破了陣再去打敗毛日渥,相信我,不要再讓我分心。”
初升的月亮光華淺淡,程浩風背對月光倚風懸停,劍眉星目籠罩在陰影中,隨時會爆發滔天怒火。
回到夜城城邊,他們沒有進城,而是繞城旋飛,胡仙仙也不知爲何要這麼做,只是跟隨程浩風而飛。
“達娃透露了一條很重要的訊息,被擄走的八個女童沒死。但我們在城中感應不到她們的氣息,且她們正好是八個,極有可能是鎮在了八門。只要找到裔血極陰陣八門的確切位置,就能找到那八個女童,逐步破陣。”觀察出疑點理出頭緒後,程浩風給胡仙仙解釋。
胡仙仙微頷首,以信賴的眼神看着他,表示一切聽他安排。 шωш ●Tтká n ●C O
這讓他陰沉的臉色好了些,溫聲勸說:“我知道你的心思,雙方戰士浴血廝殺你還能接受,倘若牽連了無辜平民,你會有很強的負罪感。但你也要爲我想,你去求扎措讓他撤兵,別說他耍不耍什麼陰謀詭計,即使真的停戰和談,我以後還怎麼把腰挺得直?”
見了兄弟般的戰友面臨死亡危境,又見了手無寸鐵的百姓變成暴躁瘋子,胡仙仙哪還能想那麼遠?只想早些結束這一切。
聽着程浩風帶了責備意味的話,她也只能低眉順眼表示接受批評。
“我們一定能救出平民,也一定能帶我軍將士打勝仗,只是讓戰士們多堅持一下,多艱苦戰鬥更能磨鍊他們意志,我絕不會讓扎措得逞。”話語中滿是勝券在握的信心。
程浩風向東而飛,此時迎着月光的他,雙眸平靜溫和如兩汪清泉,漣漪微漾。
朝着正東,循着木氣最濃的方向查找,終於確定離城約二十里處的一個木材堆放場地,應是傷門所在。
這裡堆放的木材不多,但放得橫七豎八亂糟糟的,要找個小女孩兒可不容易,並且木材多數腐朽了,腐臭味影響感知的敏銳度。
既是以人當鎮門之物,當然會束縛住女童,且是會有障眼法讓尋常人看不到,他們沒用肉眼察看,反覆以靈氣感應。
“東方爲木,此處又堆了木材,木氣很旺,定然是掩藏在木材中才讓人發現……可是,壓在木頭下不把人壓死?畢竟那些女童是沒有靈氣的一般人……”胡仙仙思慮着。
“是用了和木氣有關的符?可是我沒有感應到符紙的靈氣波動。”程浩風皺眉四望。
胡仙仙無意中看到一根很大的木頭,笑說:“我小時候鑽過有樹洞的大木頭……”
話還沒說完,她愣了愣,然後飛快掠向那根大木頭,蹲身朝裡望去,裡面是中空的,沒有看到人,雖沒有看到人,卻感應到有微弱的女童氣息。
見她舉動異樣,程浩風立刻跟了過來,左手掐訣,右手延伸一道靈氣向內探去,隨着冰瑩亮白隱透墨色的靈氣光波探入,一個蜷縮昏睡的小女孩兒出現在他們眼前。
程浩風催動靈氣微震,大木頭“轟”地震碎,木屑爆飛四散。
胡仙仙急忙飛去抱起那個女孩兒,探她鼻息,再用靈氣查她經脈,而後長舒了一口氣,“只是因受陣法影響才昏睡,沒有大礙。”
兩人相視而笑,胡仙仙心中的壓力也減輕了一點點,只要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就會看到希望。
胡仙仙將這女孩裹進霧隱無隙網中,再和程浩風往東南方向而去,東南方的範圍比正東方的範圍更寬泛,尋找難度要大些。
東南也屬木,可正東方是靠近山邊的荒涼山谷,以岩石沙礫爲多,要發現木氣所在不難,這東南方有一片小樹林,還有長滿了野草的溝壑縱橫分佈幾十條,哪裡纔是杜門所在?
仔細察看,後來程浩風定睛看向一道泥溝中丟着的幾捆麥秸稈,這裡不出產小麥,荒山野嶺也不需要用麥秸稈做什麼,哪來的麥秸稈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浩風含笑拂袖蕩起一陣旋風,吹開麥秸稈,果然以靈氣感應到了土下有女童氣息。
細看又纔看到麥秸稈是遮掩通氣孔中的,插到土裡的小小銅管當通氣孔,與麥秸稈相似。
運靈氣鏟開浮土,下面現出個小地洞,看到一個昏睡小女孩兒在其中。
將救起的女童又交給胡仙仙帶着,轉身往正南方向,正南爲火,景門定在與火有關的位置。
正南有通往河城的官道,官道兩旁偶爾有簡陋茅店,更多的是片片青草灘,沒有見到與火相關的物品。
往南飛了一百里後,程浩風和胡仙仙返回,既是以夜城水土設的陣,不可能超出夜城範圍太遠。
返回時一路細看,仍沒有發現與火相關的物品,後來潛進那些簡陋茅店的廚房竈間試了試,全是尋常柴草的火,而不是能鎮景門的離火。
“浩風……五行屬火的也不一定是炭火之類,你想想還有什麼屬火……”
“五色也對應五行,五味也對應五形,五臟也對應五行……”
胡仙仙聽着似乎腦海中有靈光一閃,讓程浩風先別說,她再回想細思。
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胡仙仙含笑往一家茅店飛去。這夜城附近的房子多數是碎石塊兒砌成,拙樸而堅固,外觀看着不好看,住着還算舒適。
胡仙仙要去的那家茅店在一叢叢齊腰深荒草中,石頭之間還有裂縫,店內人氣不旺,顯得挺破敗冷清,然而最近用褐紅塗料粉刷了牆壁,簇新鮮亮的顏色與整個環境不搭。
而且,紅即火性,景門定是設在這家茅店中。
程浩風很快跟上來,以靈氣探了探牆壁,隨即飛上牆體和房頂平齊位置突出的一個遮檐轉角處,雙手舞出一團靈光,抱出個無意識昏睡在那裡的女童。
又飛往西南而去,西南屬土乃是死門所在,這山岩泥地到處都屬土,房屋道路也屬土,要找出死門的鎮門女童可更難。
不過,也許極難便是極易,程浩風看着一個石頭壘起的小三角堆很不順眼,延出靈氣蕩飛石頭堆,在其後的草叢中發現了鎮門女童。
飛往正西,西屬金,設驚門,此地金屬性的物體很少,程浩風很快在山崖邊感應到金鐵之氣,飛身懸停崖邊,鑿通個小洞摳出一個銀鈴。
掌運靈氣震碎銀鈴,“叮鈴”一聲銀屑飛舞,一個鐵籠赫然出現在山崖邊。
救出籠中女童後,程浩風和胡仙仙再飛往西北而去,西北屬金,設開門。
開門的佈置和驚門很類似,在一個廢棄的鑄劍坊中有個淬火水池,長年沾了鐵劍金屬之氣,水也染了金氣。
以靈氣抽走水中金氣,一個小木盆浮在當中,抱起昏睡的女童,他們再飛向正北。
正北屬水,設休門,這個方向對着昆吾山戈雄峰,有一個小土山山口幾乎直線對準戈雄峰。
站在山口,面對巍峨戈雄峰頓生渺小之感。
小土山上有一棵楊樹,楊樹有條枝椏正對戈雄峰,程浩風延出靈氣從那根枝椏上取下一片葉子。
葉子上一滴露珠晶瑩,程浩風揚手灑出露珠,凝注了靈氣的露珠光華璀璨,飛射向一個附近凹坑,凹坑中有一個蜷縮昏睡的女童。
程浩風和胡仙仙又往東北而去,他們心情俱是緊張又期待,東北屬土,設生門,破陣是否成功,夜城百姓能否逃出生天,這生門是重中之重。
東北方是昆吾山山腳小坡,再遠些是茫茫戈壁,一堆不知是什麼人宿營後留下的篝火還有幾星火苗兒燃着。
已是初夏,這夜城到了晚上仍是寒風呼嘯,什麼火能無人照看而在風中不熄?
程浩風揮出一道靈氣滅了篝火,灰燼四飛,黑灰煙塵中顯出一頂小帳篷。
打開帳篷,果然有一個女童睡在當中,抱出女童後,程浩風凌空而起。
遙看八個方位設陣之處,應手飛出八道靈符,緊接着,左手捏劍訣向天,右手握墨冰劍劈向虛空……
這一劍應當徹底破陣,斬斷設陣人扎措對整個夜城的控制,可是劍光閃過,空間靈氣波動幾下,再沒有別的變化。
程浩風不可置信地凝視手中劍,高呼着:“我要救百姓,要打勝仗,還要讓扎措聲名狼藉,必破此陣!”
盡催靈氣再揮墨冰劍,空間靈氣波動得劇烈了些,但一瞬之後又平靜。
看他臉上滿布戾氣,胡仙仙出聲勸道:“浩風,你先冷靜一下,這個陣可能還有暗陣眼。”
“暗陣眼……”程浩風旋轉身體落地,眸色幽深隱藏無數情緒,瞬間後又眸色清亮了些,“達娃不受陣法影響,我感應出是她身上有法寶……這法寶……”
他呢喃着急切往城中飛去,胡仙仙帶着那八個女童也跟了上去。
飛回關押達娃的小屋,程浩風冷聲喝道:“交出扎措給你的法寶!”
“你們發現夜城中所有人被控制的陣法秘密了?”達娃早料到了他們要返回,脣角噙了嘲諷輕笑,“我說過,你們勝不了末神,你們偏還要瞎折騰。”
胡仙仙將那八個昏睡中的女童放到營房中牀上,再走到小屋中,正聽到達娃的話,馬上質問她:“你忍心看你的父老鄉親發瘋送死?”
“不忍心,可我只能這麼做。我問你,你愛他是不是愛到可以爲他做一切事?”達娃盯了盯胡仙仙,又瞟向程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