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觀在皇宮御花園之後六裡多路附近,算是皇家御修宮觀。韓澤熙登基後,周管家出家修道,這閒雲觀本是賜與周管家清修之所。
但周管家推辭觀主之位,只任觀中知事。他又奏請由程浩風主理此觀,程浩風答應在閒雲觀起居,但也不受觀主之位。
於是,閒雲觀沒有觀主,一應事務都由周管家打理,但總要先請示程浩風才施行。
胡仙仙和杭無一到得閒雲觀後,已是周知事的周管家接待她們,敘談些別後雜事,又再講了些閒雲觀情形,然後說程浩風見阮紹倫和杜諄去了。
“既是如此,他可能一時也難得空閒,不如請周伯伯給我們隨便安排間屋子,我們先歇下吧。瞧我這小徒兒,眼皮都在打架了。”胡仙仙指了指杭無一,她也不想多打擾周知事。
周知事雖說只是當年隨老王妃陪嫁到慎郡王府的小廝,但後來因忠心又老成極得老慎郡王信任。當了管家後,更是爲少年韓澤熙辦了很多別人辦不了的大事。
他年過五旬還要出家修道,說是想躲個清靜,好益壽延年,其實也是藉機監察程浩風。
他與程浩風本是舊識,放他在程浩風身邊不會引起程浩風反感。程浩風若是一直忠於韓澤熙,他會是得力助手;程浩風若是要做出不利於韓澤熙的事,他能很快察覺。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程浩風心知肚明,但也不以爲意。他只想達成自己目的,只要不觸碰他底線,一切聽之任之。
周知事讓小道童引胡仙仙到了程浩風住的逸鶴軒,請她們住進西廂第三間客房。
逸鶴軒爲觀中大殿之後的獨立院落,是座兩層小樓,兩層皆是中間三間正廳,東西各六間廂房。
一進軒門是石砌塗朱照壁,照壁之後是青磚鋪地的空場。場地約四丈見方,是練武訓話之所。
經空場踏上三級石階,到得軒中。逸鶴軒是磚木結構,屋宇闊朗,走廊也有兩尺寬。
正廳中屋是議事廳,兩側是會客廳。然而,正廳桌椅雖設得齊整,用的時候卻極少。程浩風見客一般就在外面大殿旁的小廳,很少帶人進逸鶴軒。
照壁左側小徑通東廂房,廊下花壇中種着黃楊、南天竹和麥冬草。這東廂房底樓是茶兒、酒兒各住一間,餘下四間是廚房、庫房、浴室、廁所。
周知事本來安排茶兒、酒兒住於樓上,是程浩風說住底樓灑掃庭院、烹煮食物更方便,讓她們搬下樓來。二人雖不情願,也不敢反對。
照壁往右小徑則通西廂房,走廊下花壇中種着木芙蓉、海桐、蔥蘭。六間房都是客房,只有程浩風親自發話,客人才可入住於此。
樓上正廳正中那一間屋子供着祖師畫像,左側廳是程浩風書房,右側廳存放各類靈草靈藥。
東廂六間房分別是程浩風的寢室、丹房、靜室、御所、嬉所、浴室。
西廂六間房分別是血無仇的寢室、丹房、靜室、御所、嬉所、浴室。
沒有程浩風准許,不經血無仇導引,他人不可上樓。
那引胡仙仙她們到客房的小道童本來到了客房門口就要走,是杭無一讓他別忙走,介紹這裡簡況。聽了樓上房間安排後,她疑惑問道:“這寢室是睡覺的地方,丹房煉丹,浴室洗澡,那靜室、御所、嬉所是幹什麼的?”
小道童挺了挺胸,賣弄着見識:“御所就是御女之所,聽說裡面有軟軟的牀、香香的被褥、還到處都貼着春 宮畫兒。
嬉所就是嬉耍之所,聽說裡面有各種室內嬉耍所需的玩意兒,還存放有各類媚 藥。
靜室就是靜心修煉的地方,聽說是無窗無燈的黑屋子,可以在雙修時最專注地體悟陰陽 和 合之境。
其實吧,那幾間屋子只是陳設不同就取了不同名字,都是可以雙修之地。弄那麼多花樣兒,只爲圖個新鮮。
可惜,國師只收血師兄一個親傳弟子,要不然我們也能尋着機會得到和血師兄同樣待遇。”
聽小道童這樣說,杭無一的臉色是紅了又變綠,綠了再變黑,最後變得黑如鍋底。
她幾次想打斷小道童說話,都被胡仙仙阻止。等小道童說完,胡仙仙遣走小道童,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胡仙仙抿嘴微笑看她,她冷哼兩聲說:“阿姑,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怎麼就該笑不出來?這些人花花腸子真是多,他們師徒兩個白白佔了十二間屋子,想想多少連間小草棚都沒有的人,我們不該爲他們高興嗎?”
“可是,可是……”
杭無一急切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恰在這時,有人來敲門。她去開了門,見是茶兒、酒兒兩個人,她拉長的臉拉得更長。
“姐姐來了,怎麼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害得我們沒能及時來見姐姐,失了禮數。”酒兒搶先開口,俏臉嬌笑。
“是啊,若不是見客房這邊亮着燈,我們還不知道姐姐來了。”茶兒微笑着,眼角餘光暗暗打量她們。
胡仙仙擡手示意她們坐下,含笑說:“貧道乃是國師的七師妹,此次投奔國師只爲在京中謀個營生,二位美人不必這般客氣。”
杭無一不知道她怎麼這樣說,退到她身後冷視二人。
“哦,原來只是投奔國師謀個營生啊……這幾天來投奔他的人可多了……”酒兒的笑容真誠了很多,顯得輕鬆愉悅。
茶兒橫她兩眼,酒兒住了口。茶兒帶着審視的眼光看向胡仙仙:“不知該如何稱呼元君和小仙子?”
“我姓胡,我徒兒姓杭。”
“哦?倒不曾聽血師兄提過二位名號,請元君和小仙子先不忙歇息,待國師和血師兄歸來再歇下吧。我姐妹二人也做不得主,若是出了差錯可擔待不起。”
茶兒這話分明是拿她們當騙吃騙喝騙住的騙子了,她們是周知事讓人帶過來的,怎麼會是騙子?也不知道她是真傻了,還是故意這麼說膈應她們。
杭無一眼裡蹦出殺氣,她也經了一些事,早與平常女孩兒不同,看得茶兒、酒兒有些膽怯起來。酒兒拉了拉茶兒,要告辭離去。
胡仙仙卻笑說:“二位美人莫急,且請多坐片刻。貧道今日卦攤兒還未開張,能否賞臉讓貧道發個利市?
貧道本是收的一兩銀子一卦,今夜就優惠二位美人,給你們兩人都算一卦,兩卦只收一兩銀子如何?
瞧,我這卦可準得很,一兩銀子算兩卦,絕對是物超所值。”
她拎過幡旗搖了搖,指指上面的字。杭無一扶額苦笑,自己師父是當神棍當上癮了?
“國師已爲我姐妹二人卜過卦,說我二人皆是富貴旺夫之命,也就不勞元君占卜了。”茶兒說得婉轉,言語中的嫌棄之意卻很明顯。
“是,貧道卜卦之能的確不如程師兄,就不獻醜了。嗯,他沒爲你們看過手相吧?貧道爲你們看看手相如何?”胡仙仙大有不掙着那一兩銀子就不罷休的架勢。
“哪有給我們看過手相?他平常瞧不都不多瞧我們一眼。卜卦都是我們纏了他好久,他才讓血師兄給我們個籤筒,讓我們隨便抽了一卦。然後,很快說了幾句我們聽也聽不懂的話就走了。唉,想讓他給我們看手相是沒可能的。”酒兒嘟嘴說道,大有不滿之意。
胡仙仙心想還好這酒兒實誠,說出實情,要是像茶兒那般爲了往自己臉上貼金,撒謊說程浩風給她們看過手相——哼,敢讓他摸,看我不剁了你們爪子。
她壓抑住笑意,讓酒兒先伸手給她看。看了片刻之後,說道:"酒兒姑娘幼年家境優渥,少年會遇到些挫折。婚姻之事起初有些不順,不過終有一根一蒂相伴到老之人。"
胡仙仙並不懂看手相,再者除了大富大貴之人,一般人也都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程浩風提過酒兒簡況,她就依着簡況隨口胡謅兩句。
“準,準呢。幼年和如今的事兒都準,但願將來的事也準。”酒兒笑得臉都有些發紅。
茶兒聽她這般說,也猶豫着向胡仙仙伸出手。掃了一眼她的掌紋,胡仙仙愕然睜大了眼睛,這掌紋看來竟有魂飛魄散之厄。
人的運程有可能隨心性、經歷變化而變化,胡仙仙不相信命運可以算得出。她見茶兒掌紋中黑氣隱隱,命運定得如此明顯,讓她實在驚愕得有些失態。
“胡元君,怎麼了?是我命苦?”茶兒見她臉色不對,忙問道。
“不,不,茶兒姑娘手相特異,貧道看不透徹。”胡仙仙笑着敷衍一句,再伸手討銀兩。
她們還真湊了一兩銀子給胡仙仙,喜得她眉開眼笑。就在這時,程浩風和血無仇回來了。程浩風徑直上樓而去,血無仇來看她們。
到得客房門口,血無仇冷冷瞟了茶兒、酒兒兩眼,她們恭敬向他打招呼後就規規矩矩自回房間。
她們走後,血無仇進門問胡仙仙:“七師叔,暫住於此可還需要添置什麼?”
胡仙仙搖搖頭,杭無一氣乎乎地說:“哪需要添什麼?我們只是來看看你們變臭了沒有,明天就要回陵州的。”
“明天就要回陵州?”胡仙仙一驚又一笑,“好的,早睡早起,明天還得趕路。無仇,你也快去歇息。”
血無仇轉身而去,杭無一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後問:“我們明天真的要走?”
“嗯,當然要走。”胡仙仙朝她擠擠眼睛,杭無一隻得趴到牀上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