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條石凳坐下,仰望着點點繁星,伴着習習的海風,女孩慢慢展開了塵封的記憶。
女孩瘦削的臉在遠處燈光的映照之下,顯得有些蒼白。長髮被海風吹動,本近在眼前,卻彷彿遙不可及,在夜色中就如同一個精靈。
非常老套的灰姑娘的故事,卻仍然深深地打動了兩位聽衆。
羅頌也學着她的樣子,頭靠在了後面,擡頭看着遠處。耳朵側着,不知道是在聽女孩陳述,還是在聽大海的聲音。
女孩名叫譚薇,生長在一座小城鎮,父母早亡,從小跟着大幾歲的哥哥一起長大。
象所有失去故事中的主角一樣,曰子過得非常艱苦,是靠着各種救濟以及好心鄰居的幫助長大。
“譚薇,好可憐啊。”聽到這裡,羅頌一臉動容,早沒了初始時的敵意。
我的心思跟着浮動,輕輕拍拍頌兒的小手,示意別打擾譚薇說話。聽她的經歷,比雯雯還要悽慘多了。
譚薇的哥哥譚勇很爭氣,以很好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國內的名牌大學,然後出國讀研,因爲表現優秀,最後被一家外資公司選中,到了新加坡工作。
譚勇一直不忘苦命的妹妹,拼命的掙錢,更不捨得多花一分。
到譚薇高中畢業後,利用積蓄把她接來了新加坡讀大學。爲了妹妹能加入新籍,他更加玩命一樣的工作。
一年前,譚薇終於順利加入了新籍,得到了和當地女孩一樣的機會,今年她就能從那家經濟管理學院畢業,也許能夠順利地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生活似乎因此而變得美好。
可就在兩個月前,譚勇因爲艹勞過度,突然暈倒在工作臺上。送到醫院的結果——得了[尿毒症]。
現在還在醫院透析,前天醫生下了通知,說必須換腎才能挽救他的姓命。
聽到這個消息,對剛嚐到生活甜蜜滋味的譚薇來說,無異於天塌地陷。
“首期就要支付二十萬的手術費用,上哪兒弄這麼多錢呀。”淚水盈滿了譚薇的眼眶。
羅頌聽到這麼悲慘的事情,雙目中也是淚花閃動,把腦袋悄悄靠過來枕在我的腿上,一聲不吭。
“譚薇。”我低聲叫着她的名字,把她從傷神中拖回來,“在這兒社會保障不是很好嗎,用不了自己掏多少錢吧?”
“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一問才知道。哥哥爲了給我攢錢,在多間公司之間忙碌奔波,居然一直悄悄用的過期居留護照,根本不能享受醫療保險。”
譚薇又放聲大哭起來,羅頌懂事地不再說什麼,卻跟着悄悄抽泣,流下的淚水把我的褲子都打溼了。
哭到傷心處,譚薇也不自覺地把臉埋到了我肩上,沒多久,就覺得肩頭也熱乎乎地。
這下到好,全身上下的裝備全被這兩個姑娘的淚水打溼,明天肯定沒法再穿了。
譚薇哭夠了,才又說道:“一直都是哥哥賺錢交學費,過生活,爲了讓我留下來,再加上前期治療,他的積蓄又花得差不多了,到哪兒去弄這麼多錢呀!”
我輕輕地摟住兩個女孩的肩膀,不知道怎麼安慰譚薇纔是。
“國內沒什麼親人了,我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個妥善的方法,總不得眼睜睜地看着我唯一的親人就這麼離去吧。實在沒法子,我纔想出了這個辦法。”
“譚薇,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這叫什麼辦法。”我心裡說不出的難過,爲什麼故事中的可憐女孩總會選擇這條路。
“昨晚我瞞着哥哥偷偷跑出來,在這兒地方轉了整整一個晚上,就是沒膽量跟人搭話。白天到了醫院,看到哥哥的痛苦樣子,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就又硬着心腸出來了。正彷徨的時候就看到了哥哥您,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一下子覺得您就是那個能幫我的人,這才一直纏着,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真是太不好意思。”
聽到譚薇說對不起,羅頌突然爬起來:“譚姐姐,是我不對,我不知道你碰到了這樣爲難的事兒,你千萬別責怪。”
“不,妹妹,是我的不好,怎麼能怪到你頭上。”譚薇拉着羅頌的手,“如果我是你,有人纏我哥哥也會這麼想、這麼做的。”
看着這兩人一下子又好成這個樣子,我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聽了域大哥剛纔說的那些,我想明白了,不論怎麼樣,都不該做這麼丟臉的事情。我明天就去醫院陪着哥哥,如果他不行了,我也不一個人活下去了。”
“譚薇,別這麼說,總會有辦法的。”我小聲安慰道。
“才二十萬嘛”羅頌豪氣一長,說起錢她當然沒什麼好怕的。
我伸手止住了羅頌,雖然譚薇說的可憐,但誰又能保證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是騙子,什麼樣的伎倆沒有呢?
“這樣吧,譚薇,你先回去休息,留下醫院的聯繫地址,明天我和頌兒一塊過去看看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能只憑片面之詞就隨便相信。
象羅頌那樣大方地把錢拿出來,如果爲了救人,二十萬算不得什麼大數目,但一定要保證她說的是真的,千萬別做了冤大頭。
“這麼晚了,我不敢回去見哥哥,又不想一個人回到公寓,那兒真的好冷清。”譚薇怯怯地說道。
“這沒什麼,跟我一起回去住就行了。”羅頌對人還真是沒有戒心。
“這麼晚了怎麼能打擾你們兄妹。”譚薇搖頭,“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再轉轉。”
“譚薇,不要再做傻事。”生怕她還想繼續釣魚工作。
“域大哥,你放心,我不會了。”譚薇神色黯然。
“沒事的,不打擾,正好咱們還能一起想想辦法。”羅頌懂了我的意思,卻還是堅持對譚薇發出邀請。
我不象她想的那樣簡單,出來一趟帶個陌生人回羅先生家總是不太妥當,不免有些猶豫。
譚薇聽了我們的話看到一線希望,但也只是希望,碰到兩個人就說能幫上她,而且看起來不要任何報酬,這樣的好事大概沒幾個人回相信。誰知道這兩個人說的不是推脫的話呢?
“還是不要了。”譚薇匆匆拿出一張紙條,上邊寫了醫院的住址,然後又添了自己的聯繫電話在上面。
羅頌把紙條接過來,拉住譚薇的手:“譚姐姐,沒關係的,跟我們回去吧。放心,我和哥哥都不是壞人。”
這小傢伙,倒怕人家以爲我們是壞蛋。
“頌兒是當地人吧,怎麼會跟域大哥是兄妹?”雖聽羅頌一口哥哥,譚薇還是發覺了我們不象親兄妹。
“我們是義兄妹嘛,有什麼奇怪的。”羅頌毫不介意的說道。
譚薇搖搖頭,我和羅頌成爲兄妹的過程不說清,沒法讓人相信:“去妹妹家不方便吧,還是過會兒我自己回去。”
羅頌不知道怎麼想的:“那咱們三個去住賓館好了。”
“不行。”我提出反對,“你爸爸和媽媽不會同意的,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隨便住到外頭。”
“不好。”譚薇也急急地說道。
“沒事的,我老爸、老媽對我特相信,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肯定沒事。”
纔怪,就在家門附近,女兒跟一個男人到外面開房間,羅先生和夫人能接受那才叫咄咄怪事。
羅頌真乾脆,掏出手機:“老媽,我跟逸誠哥哥在外面碰到一個同學,我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外面住好不好?”
羅夫人的回答也讓我大出意外:“別太晚睡覺纔好。我一會兒告訴你爸。對了,頌兒,明天不用早點去學校嗎?”
“明天開運動會,我到時直接去好了,逸誠哥哥開了車,讓他送好了。”
這樣的結果,真是讓人難以相信,羅頌父母的腦袋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真值得商榷。
“好了,”羅頌輕鬆地轉向我和譚薇,“都搞定了,咱們去找地方住吧。”
除了搖頭,我不知道能做什麼。
譚薇救人心切,既然決定人都可以出賣了,好不容易見到一顆救命稻草,沒什麼理由反對。
真是個古怪的夜晚: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一家還算條件不錯的賓館裡,住下了我和古怪精靈的羅頌,還有一個陌生的、曾經是同胞的女孩。
一直又說到很晚,羅頌才和譚薇到另一個房間睡覺,人間怪事無過於此啦。
早上起來,送完羅頌去學校,才和譚薇一起到了醫院。
病房是一個隔離間,家屬不能與病人直接接觸,要探視的人也得隔着玻璃罩,難怪譚薇並不急於陪護。
跟病人對話得通過一旁的對講機,除了特別護士和醫生,其他人都不能進入。
透過玻璃窗子,看到病牀上躺着一位和譚薇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沒有想象中的衰弱,卻一看就不健康。
至此我已經完全相信,昨晚聽說的近似傳說的故事,並不是羅頌憑空臆造。
“小薇,你旁邊的男人是誰?”譚勇見到妹妹,本來臉上勉強露出笑容,等看到她身邊有一個陌生的男子,臉色突然變了。
這是譚勇開口說的第一句,居然就是責問我的來厲,由此可見他對妹妹的關心完全超過了對自身。
譚薇似是不知道如何跟哥哥解釋纔好,我從他手裡接過了話筒:“譚大哥,我是譚薇在國內的同學,正好來了碰到一起,這才一塊過來看您。”
譚勇眼中的緊張神色並沒有絲毫緩解,躺在牀上的身子也想掙扎着起來:“不可能,小薇在家時的朋友我都認識的,根本沒有你這樣的人。我警告你,別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譚大哥,你放心吧。譚薇是個好姑娘,我也不是壞蛋,我真的從國內來,現在還在水木上學呢。”想努力解除他的敵意。
譚薇聽到哥哥的話也覺得有些太過分,又把話筒搶了過去:“哥哥,你別這樣,域大哥是人好人。”
譚勇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特護已經過來把他勸回到牀上躺下,並對我們下了逐客令。
看着我們離去,譚勇的眼裡還有一絲不甘,但更多的是對妹妹的疼愛。
“域大哥,對不起,哥哥以前對我的朋友是非常好的,最近生病了纔會這樣的。”譚薇小聲地對我解釋。
我看着譚薇笑了笑:“譚薇,沒什麼的。你哥哥對你真好,你真是個非常幸福的姑娘。”
譚薇聽得又要哭出來,我趕緊攔住:“咱們去見見醫生吧。”
譚薇緊張地跟在我身邊,聽醫生詳細地敘述着譚勇現在的病情,因爲發現的較晚,只有換腎才能根本上解決問題了。
沒有經過系統學習,我對醫學的認識就是慢慢通過一星半點的積累得來,大體上能明白醫生的意思。
譚薇雖是學的護理專業,但由於關心則亂,能思考的範圍已經有限。
經過院方的努力,腎源已經找到,剩下就是錢的問題了。譚薇提到的二十萬其實只是解決腎源問題,後面還需要大筆的資金。
就算手術成功,兩年內的免疫抑制藥物也是一個大的數目。
我詢問了回國治療的可能姓,因爲回去可能花費會少一些,各方面也方便。
醫生說目前病人的身體狀況,不適合長途搬運,也就說譚勇必須在這兒接受治療。
“好的,醫生,我們馬上就去解決錢的問題,請您準備手術吧。”說完,我就拉着譚薇走了出來。
“域大哥,這麼多錢,怎麼辦纔好呀。”到了院子裡,譚薇忍不住趴在我肩上,又放聲大哭起來。
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譚薇,彆着急,我來解決資金的問題,你就想着怎麼照顧好哥哥就行了。”
“可你也是學生,到哪兒弄到這麼錢呀?”譚薇不肯相信我的話。
“譚薇,放心吧,對活着的人來說,只要用錢能解決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