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彷彿下的更大了,大到濺在地的水花都像是炸開的一樣。
馬車的簾子終於掀開了,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從車裡探出來,朝外望了一眼,叫了一聲:“雅兒。”
“雪綺,真的是你。”柳雅皺了皺眉,看着古雪綺那消瘦到顴骨都突出來的模樣,也十分心疼。
柳雅直接走下了迴廊,踩在沒過腳面的雨水裡,想要親自去接古雪綺下車。
“不用,我自己來。”古雪綺連忙擺手,同時雙手緊緊抓住馬車的車門,把一隻腳探了下來,然後又是慢慢的放下另一隻腳。
古雪綺的兩隻腳一落地,還沒有站直身子,柳雅覺察出不對勁兒了,連忙快走幾步過來,將她扶住了。
“雪綺,你的腿?”柳雅給古雪綺治療過腿疾。
古雪綺幼年開始跛腳,越長大越嚴重,但是柳雅治療之後基本不會再疼痛了。再穿一雙特製的鞋子,基本看不出她的腿有毛病。
但是現在,古雪綺幾乎是瘸着站在那裡,邁一步好像都很困難似的。
“沒事。”古雪綺咬了咬牙,身子微微顫抖着,彷彿說一句話都要經受極大的痛苦。但她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哭還要難看的繼續說道:“這是,這是老毛病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雅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古雪綺是在撒謊。
柳雅下意識的覺得,之前的那兩封信、以及爺爺和麥承錦的傷,都和古雪綺的腿有關。
古雪綺抓着柳雅的手,擡起頭來深深的看着柳雅。馬車的篷子遮不住這麼大的雨,古雪綺和柳雅的頭、臉很快被淋溼了。
柳雅覺得,古雪綺臉的不僅僅是雨水,還有淚水。可她這麼一直站着,不走也不動,彷彿想要淋雨似的。
柳雅嘆了一口氣,道;“不管怎麼樣,你都來了該好好的說說。別淋雨了,進去吧。”
“嗯。”古雪綺弱弱的答應了一聲,被柳雅扶着進去了。
走這麼一段路,柳雅發現古雪綺的腿疾應該是復發的非常嚴重,因爲她已經不僅僅是坡腳了,根本好像是瘸了一樣,一走一拐。
柳雅擰着眉頭,忍着急性子沒有立即詢問。而是給了古雪綺一個緩衝的機會,讓她自己慢慢的說出來。
坐下之後,紅葉給柳雅和古雪綺送了布巾。
柳雅一邊擦着頭髮,一邊看着古雪綺。
而古雪綺則是拿着布巾有一下、沒一下的往頭亂抹。連臉的雨水都沒擦乾淨,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還是什麼都沒想。
又等了一會兒,柳雅把自己都擦拭乾淨了,她看見古雪綺的鼻尖還有雨水珠。
柳雅拿着自己的布巾過去,幫古雪綺把頭髮擦了擦,又拽過她的布巾把她的臉沾了沾。
“雅兒,我想回家。”古雪綺再次開口,第一句竟然是說這個。
柳雅“嗯”了一聲,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爺爺來了南源國這麼久,古雪綺都沒有過來,甚至連一個正式的接迎都沒有,遇害了。
可自己來了古雪綺也來了,這不是有些怪嗎?
當然,柳雅來的時候也不算短了。但是從柳雅踏南源國開始算起,剛剛好是從消息傳到都城、古雪綺再趕過來的時間。
也是說,古雪綺似乎是在等着自己過來?那爺爺和麥承錦又是怎麼回事,無人問津、暗下毒手?
古雪綺又沉默一會兒,才道:“是皇告訴我的。他說,如果我想回家,只有來找你。”
“你想回家來找我?那爺爺來了不能把你接回去嗎?”柳雅沉聲問着,她不知道古雪綺知道多少,所以爺爺的死並不能一下子怪在她的頭。
古雪綺確實一愣,身子也是微微顫抖着,問道:“你是說,爺爺來了嗎?爺爺在哪兒?”
這一句話,問的柳雅心尖一澀,眼淚差點涌出來。
柳雅乾乾的吞嚥了兩下,可還是覺得喉嚨發乾。她又看了看古雪綺,看到了古雪綺紅着的眼圈,和顫抖的肩膀。
柳雅眯着眸,把眼的精光收斂,但那眼神卻是堅定的,彷彿能夠一下子看到古雪綺的心靈深處。
片刻之後,柳雅有了結論,古雪綺並非不知道爺爺來了,她可能只是不知道爺爺怎麼了。
又或者古雪綺知道一些,但她只是在害怕那個最不敢想象的後果,所以她自欺欺人的在問柳雅,問爺爺在哪兒。
柳雅坐直了身子,一隻手放在了古雪綺的手背,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慢慢的說道:“爺爺在一座山下的地下窖裡,那裡有一個冰屋子,用來保存爺爺的遺體。”
“什麼!”古雪綺一下子站了起來,可是又因爲腿疾而一下子坐倒下去,幾乎是摔在了椅子裡的。
“古雪綺,你不小了,不該再任性了。”柳雅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清楚楚的說道:“你應該知道真相吧?告訴我兇手是誰。”
“不,不可能。”古雪綺的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滾,不一會兒打溼了衣襟兒。
雖然她之前淋雨已經讓衣襟兒溼了,但是這次的淚珠是暈染出一圈一圈的水漬,看起來很分明。
“你是說爺爺不可能會死,還是說你認爲那個人不會對爺爺下手?”柳雅沉聲追問着。
柳雅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她的眼裡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害死爺爺的人。
古雪綺做錯事可以原諒,但是她牽連了無辜的人,很難原諒了。
而且,古雪綺已經不是第一次牽連別人了,她……她這個傻、逼。
柳雅發誓,她當時真的是想要伸手揪住古雪綺的衣領,大聲罵出這句話的。
可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看着古雪綺流眼淚,覺得她的眼淚荒唐可笑,又不值錢。
“雅兒,我,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古雪綺一下子抽回被柳雅按住的那隻手,雙手緊緊的捂住臉,痛哭起來。
同時,她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哭訴道:“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