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李嬸提着小米袋子回來了。一邊扎口一邊道:“三斤精米,高高的。雅兒你放心,在李嬸家買米買菜,都不會差了秤的。”
柳雅忙到:“放心放心,我知道李嬸實在。”
“呵呵,是啊。鄉里鄉親的,當然是怎麼實在怎麼好。”李嬸把小米袋子遞給柳雅,然後一樣樣的開始稱菜。
“辣椒多摘了兩個,按着一斤算吧。芹菜也是二斤高高的,這芹菜可嫩呢,一點都不柴。”李嬸一邊稱,一邊唸叨着:“韭菜這一刀割下去……一斤半。也按着一斤算吧。不然割下來的韭菜放一晚不好吃了,我家晚飯都做好了,也不打算再炒個韭菜雞蛋了。”
柳雅只是安靜的站着等李嬸過秤,心裡知道這是婦人家買賣東西常常唸叨的話,也沒有說什麼。
等到都稱好了,李嬸把東西往籃子裡一放,算道:“精米三斤是三十六,辣椒、芹菜都是四錢一斤,一共三斤是十二。韭菜算一斤,三錢。這一共是五十一錢。雅兒你給五十行了。”
柳雅接過籃子,笑着把手裡的小錢袋子遞了過去,說道:“這裡面是五十二錢,李嬸你都收着吧。這些菜你都給我高着秤算的,我也不能總是佔你便宜不是。”
“啊呦呦,那哪兒成啊,哪有賣東西的,還拐着你一錢的道理。說多少是多少,要不你給五十一吧。我也沒虧,你也沒佔便宜。”說着,李嬸要從錢袋子裡拿一錢出來。
柳雅趕緊道:“不用不用,李嬸你都收着吧。這樣我纔好下次再來。人情是人情,買賣是買賣,你已經做到本分了,我說了不能要不能要。我走了,回頭你把錢數數,我之前和小樹兒數的,應該沒差。”
柳雅說着,提着籃子已經出門了。
李嬸趕緊跟着送到門口,也沒再提拿錢出來的事了。
柳雅提着籃子出了門,也不知道李嬸數沒數錢。怕這事不託底,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見李嬸站在門裡邊,側着個身子在數錢了。
柳雅一笑,覺得挺有意思,這才放心的走了。
出了李家大門,柳雅又回頭看了一眼。見李嬸數了錢之後進屋了,應該是準備把錢收起來,這才拐個彎兒,往老柳樹那邊走。春妞還在那邊等她呢。
這棵老柳樹很粗實,樹幹還長着大個的瘤疤,枝條一直垂到地。
柳雅走過來看了一眼,才瞧見春妞站在老柳樹後面,好像在喃喃說着什麼。而她家四平蹲在樹根下,仰着臉看着春妞笑。那模樣,那眼裡的溫柔,是個好男人看着喜歡的女人的目光。
柳雅替春妞高興,也不急着打擾他們兩個沒吭聲,背過身裝作抖落裙子,好像是在這兒等春妞似的。其實也是想聽聽春妞到底是咋了。
聽見春妞低聲道:“我知道你聽不見,也不能給我做主,我嫁給你了,是你們家的人了。可我家裡還有老爹、老孃和弟弟妹妹,還有一個爺爺,我咋能都不管?”
之前春妞說四平聽不見,剛纔見他用手勢劃知道他也不能說話。大概是因爲這個,春妞才悄悄地把心裡話對他說吧。
然後又聽春妞道:“你家不讓我桌吃飯算了,我不計較那個,可是說我還惦記着孃家,這,這我咋能不惦記嘛。我真心想和你好好過日子,要是我給你生個娃,是不是你家不覺得我有外心了?也不那麼提防着我了?”
四平當然還是不說話,只“呵呵”的陪着笑,估計他只能看着春妞的嘴型,猜着什麼。但不可能完全猜到是了。
聽到這兒,柳雅有些聽不下去了。可是她知道那是別人家裡的事,不該着她管,也裝作沒聽見似的,把抖落裙子的聲音加大了。
春妞當然聽見了,連忙從老柳樹後面轉過來,叫了一聲:“雅兒,我在這兒呢。”
“呀,你咋在樹後邊。”柳雅笑着朝春妞走過去,道:“我剛來,也沒見着你啊。正琢磨着是不是你和你家四平去別處了呢。”
“沒有,說了在這兒等你的。”春妞說着,又拉了柳雅一把,讓她往樹後面站站,好像很怕人看見似的。
柳雅笑笑,由着她拉扯,問她道:“有事?”
春妞點點頭,認真的道:“嗯,想求你件事。明天一早你能不能到我家和我大嫂說一聲,說你要去李家屯,讓我給你帶個路。”
“爲啥讓我去說啊?”柳雅還記得,春妞說她孃家是李家屯的。而且柳雅聽小樹兒說過,李家屯是屏山村還窮的地方。所以她暫時還沒有打算去李家屯。
春妞扁了扁嘴巴,拉着柳雅問道:“那你是不願意幫我呀?”
見春妞這個樣子,不像是生氣也不是撒嬌,倒像是真的很無助。柳雅本來不怎麼熱絡的性子,忽然覺得有個把自己當作依靠、同時也需要自己幫忙的朋友其實也不錯。她似乎,更願意做一個越來越普通的少女了。
柳雅搖搖頭道:“不是不願意幫忙。可是讓我幫忙,也得有個理由吧。我總得知道合不合適幫你,會不會幫倒忙啊?說說看,或許我還能給你出個主意呢。”
春妞這才道:“我爹病了。其實我爹一直是病着的,這次急着把我嫁過來,也是因爲要錢給我爹治病。我娘昨天讓我哥捎信過來,說是讓我回去看看,還說……還說怕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那直接說啊。”柳雅覺得有些怪,問道:“你和你大嫂說明白了,她能不讓你回去嗎?”
“不是不讓,是信不過我。”春妞又扁了扁嘴,低頭看了一眼還蹲在地瞅着自己笑道四平,說道:“我家四平是好人,他心眼好,對我也好,我是一門心思要和他過日子的。所以我想,讓我大嫂把欠着我家的彩禮錢一起都給了。一來是給我爹看病,二來,我也徹底算是李家的人了。我可以告訴我娘,不能老是惦記着讓我往家拿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