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美人,死了。
她是自己上吊自盡的。
魏美人被人從屋樑上解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舌頭吐了出來,昨日那嫵媚的風情早已不見,守在旁邊幾個宮女唬得臉上都變了顏色,幾個大膽些的內侍伸出手去極力的想將她的嘴巴給合攏去,可好半日也弄不好。
“她怎麼會自盡?”赫連鋮伸手將慕瑛從牀上拖了起來,將她狠狠的往外邊拉:“你自己去瞧瞧,她是個什麼樣子?她承恩的時候還在朕身下喊得痛快,滿臉歡娛,如何轉眼便上吊自盡了?是不是你嫉妒她,派人將她謀害了?”
慕瑛驚愕的擡起頭來:“皇上,臣妾沒有,臣妾不敢。”
赫連鋮的話讓她無比傷心,當着他的面,肆意的描述着與那魏美人歡好的場景,而且還將懷疑是她謀害了魏美人!
“你不敢?你們慕家人有哪些事情不敢做的?”赫連鋮一腳將慕瑛踢到一旁,趕着上去又踏上了一腳:“你莫要想騙朕,這真兇肯定就是你!”
“皇上!”慕瑛吃力的擡起頭來,眼中的淚水不住的在打着轉:“皇上囑咐臣妾要在牀上歇息着,臣妾服藥以後便睡着了,連內室的門都沒有出,更不知道魏美人出事了,皇上……”她的眼淚珠子滴落了下來,一點點的將地面弄溼:“臣妾是什麼樣的人,皇上難道不知道嗎?”
赫連鋮輕輕哼了一聲,將腳放了下來,低頭看了看慕瑛,她消瘦得厲害,蜷縮在那裡,似乎一隻手就能將她拎起,一頭青絲凌亂的披散了下來,將她的一張臉蓋去了大半,只留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邊。
見着慕瑛這模樣,赫連鋮忽然有瞬間的心軟,他將頭偏到一旁吩咐了一聲:“江六,去查查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江六彎腰應了一句,眼睛匆匆掃了躺在地上的慕瑛一眼,心裡頭想着,雖然天氣漸漸暖和了,可地上究竟還有涼氣,慕昭儀身子還未大好,怎麼能躺在那裡吶。
“將她扶到牀上去。”赫連鋮揹着手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喊了陳姑姑與紫萱過來,兩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走到慕瑛面前將她扶起,慢慢的扶到了牀上。赫連鋮走到牀邊的一張椅子面前,大咧咧的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盯住了慕瑛,見她行動十分遲緩,冷冷的笑了一聲:“你不必裝出這副模樣給朕看,朕不會同情你的。”
她是慕華寅的女兒,自己如何能對她心軟,赫連鋮暗暗的咒罵着自己,有時候他竟會莫名其妙的覺得慕瑛可憐,這是腦子不好使了不成?慕家,沒有一個好人,全是賤如螻蟻,他要伸出手去一個個的將他們捺死纔是。
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的端上一盞茶,赫連鋮冷着一張臉接了過來,那小宮女輕輕快步走開,貼着牆垂手站着,唯恐被赫連鋮看見當了出氣的對象。幸運的是赫連鋮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只是端着那盞茶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上,老奴問請原因了。”江六邁着細碎的步子挪着走了進來,朝赫連鋮行了一禮:“聽說那魏美人出來看見泡在酒甕裡的人彘,聽說是那燕銑被砍了手足,挖了眼睛割了舌頭泡在裡邊,嚇得暈了過去,後來……就懸樑了。”
“什麼?”赫連鋮將茶盞放了下來,有些不相信:“就這樣懸樑了?”
“是。”江六恭恭敬敬回答:“老奴問過那邊的宮人,都說昭儀娘娘這邊的人沒有去過魏美人那邊,她確實是自盡了的。”
“一具人彘而已,她竟然被嚇得自盡,實在也真是禁不得嚇唬,南方的女子便是膽小如鼠,怎麼就這般死了,可惜,可惜,真可惜了好好的一個美人。”赫連鋮站了起來,望了望外邊,天色已經有些灰暗,暮色慢慢的起來了,青蓮色的煙靄瀰漫在空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宣秦冕來清華宮,我有事情要問他。”赫連鋮揹着手大步走了出去,絲毫沒有管坐在牀上的慕瑛,只是在走了出去以後纔回頭看了看那間內室:“原來我是冤枉她了。”
江六站在一旁沒有吱聲,只是默默的跟在赫連鋮的身後往前走,皇上與慕昭儀之間的事情,可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他也不好妄加揣測。
回到清華宮,赫連鋮坐了下來還不到片刻,便見着秦冕從外邊匆匆的走了進來。
“皇上!”秦冕一進來便大放悲聲,撲通一聲跪倒在赫連鋮面前,痛哭流涕:“奴才可算是活着回來見到皇上了!”
“秦冕,你這是爲何?”見着秦冕這副模樣,赫連鋮吃了一驚,他這不好好的嗎?瞧着他似乎比原先還白胖了些呢,如何說出了總算是活着回來的話?
“皇上,你不知道,那慕乾實在可惡。”秦冕少不得添油加醋的將慕乾在路上虐待他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開始聽着秦冕說起尚方寶劍被奪了去,赫連鋮只是笑:“秦冕,你這老東西,也忒託大了,竟然與他去拼酒,你能喝得過他?再怎麼樣,人家也是身強力壯,年紀又輕!朕還奇怪,爲何你都沒有什麼密報回來,原來是被他欺負得不敢寫密報了。”
“皇上,慕乾做的事情可不止這一樁啊!”秦冕本來想誣陷慕乾幾樁事情,忽然的又想到了尚方寶劍將自己的紗帽削了去的事情,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小心掂量了下,這慕大司馬家勢力大,就連皇上都不敢惹他,自己到皇上耳朵邊上添油加醋,皇上恐怕這陣子也沒那實力替自己報復,指不定慕乾知道了,還會拎着劍把自己砍了呢。
“還有什麼事情?”赫連鋮瞧着秦冕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八字,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快說來聽聽,朕也好久沒聽過笑話了!”
秦冕決定略過燕昊與慕乾的交易,只是提了慕乾要繞道攻打江州,他說要攻打雲州,然後被慕乾威脅了,說要將他殺了做犧牲:“皇上,你可不知道了,那慕乾當時的眼神可真是能殺人一般!”
“你阻撓他的行軍計劃,他自然心裡惱怒,這也算不得什麼。”赫連鋮有些不以爲然,不管怎麼樣,慕乾的計策沒錯,南燕還不是被他攻克了?秦冕也是在京城裡過慣了享福的日子,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還有,慕乾進了江都,將南燕皇宮搜刮一空……”秦冕說到此事,眼睛都發出了紅光,他覬覦着那大宗的錢財,沒想到慕乾根本沒有讓他插手,竟然讓自己的手下去將南燕皇宮全部洗了一遍。等他帶了手下住進去的時候,宮裡稍微值錢點的東西,一樣都不見了。
“錢財?”赫連鋮眯了眯眼睛:“搜刮了多少?可有賬冊記載?”
“老奴也不知道,我聽說南燕皇宮裡的寶貝數以千計,可有不少吶。其中有一支九尾鳳釵,實在是精緻,他們說慕乾當時便將那錦盒帶走了。”秦冕尖着聲音道:“九尾鳳釵,那可是皇后娘娘才能戴的,慕乾拿走這個,可是有什麼想法……”
九尾鳳釵,讓赫連鋮想到了一些大臣聯名上書的事情來,他恨恨的捶了下桌子:“可惡,實在可惡!”
秦冕也湊了上去,諂媚的附和着:“着實可惡!”
赫連鋮飛起一腳,將秦冕踢到了一旁:“你這老東西,又知道什麼!”
“皇上,那慕乾瘋狂斂財,皇上不該好好處置他?”若是說慕乾裡通外國,與那南燕太子燕昊有勾結,身邊恐怕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給他作證,而且即便有證人,講出來大家也不會相信,這事兒實在說不過去,因爲南燕是慕乾帶兵滅了的,南燕的皇上大臣都被慕乾抓了回來,怎麼可能是與南燕有勾結?
想來想去,也只能用斂財這個罪名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所以的財寶,都應該是奉獻到皇上面前,如何能私自截留?更別說是截留一支九尾鳳釵了。秦冕討好的望着赫連鋮:“皇上,咱們便用這個罪名將那慕乾給關起來……”
“朕派你去監軍,你什麼事情都沒做,就只盯住了這樣一些事!”赫連鋮氣呼呼的望了秦冕一眼:“江六,把那九尾鳳釵給他瞧瞧!”
秦冕聽了這話,佝僂着腰站在那裡,不敢出聲。江六從內室拿了個錦盒出來,在他面前一晃:“你自己看看是不是那支九尾鳳釵?”
秦冕伸出手將那錦盒打開,望着裡邊的九尾鳳釵,不由得目瞪口呆:“慕乾,慕乾將那九尾鳳釵送到皇上手裡了?”
“是。”江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秦冕,你這次出去,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好。”
秦冕耷拉着腦袋站在那裡,心中也是懊悔不已,可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好?一路上擔驚害怕,跟着軍隊風餐露宿,他真是受夠了!最要緊的是,原以爲攻陷了南燕,這花花世界大好河山,總能讓他搶到些什麼東西,可沒想到慕乾竟然下手那麼狠,連口粥都沒給他留!
站在那裡,秦冕縮成一團,不敢開口說話,忽然間,他好像想起什麼來,眼睛一亮:“皇上,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