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鳶見賽青一哭,她是又恨又難過。
她道,“七歲那年遇上雪崩,族人們遭難,娘從大雪中將我刨了出來,我們總算是脫離了那些受盡折磨的日子,娘說要帶我離開西域到中原,她要帶我去皇城尋親,她說爹就住在皇城之中,我也問過娘爹爲什麼這麼多年了都不來接我們,娘說,爹許是有他的苦衷。”
賽青哭腫了雙眼,他的苦衷?
他的苦衷不過是護了他的妻女,從而放棄了她們母女嗎?
賽青自嘲的哈哈大笑起來,他道,“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造的孽。”
小鳶擡眼看着他,兩人沒有誰比誰不難受。
見賽青哭,小鳶更哭。
她哽咽着聲音道,“娘是西域女子,從未踏入過中原半路,這一路上跋山涉水,我們受盡了欺負,好不容易打聽到皇城的位置,娘便開始日日告誡我見了爹別哭,見了爹也不要怪他,娘一直都在讓我理解爹的苦衷,可你到底有什麼苦衷呢,賽大人,你拋妻棄女,你讓我如何能理解你。”
見小鳶哭得腳下發虛,洛青青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洛青青着急道,“小鳶,小鳶……”
小鳶卻從她懷中掙扎起來,她的這些話,句句猶如尖刀扎進賽青的心臟。
“我知道那次自己生了一場病,這一病似乎就像病了四五年,是姐姐救了我,這幾年來我一直記不住關於孃親的過往,唯有記得自己是西域人,唯有記得這塊玉佩是孃親留給我的,孃親跳河自盡,我相信賽大人定會明白其中的緣由。”
小鳶說完,聲音猶如冰霜。
賽青當然知道緣由。
洛青青也知道。
當初尚鴦將小鳶送到了皇城邊上,她便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她和賽青已經八年不見,她沒有了往日的芳華絕代,被歲月折磨得殘破不堪,她只希望賽青能接受小鳶,而自己卻是無顏面對賽青。
她曾是族中的聖女,雖然那次雪崩讓她的族人全部身亡,可作爲聖女的她卻始終沒有得到族人們的原諒。
尚鴦曾說過,犯了錯的人族人如若不原諒,聖河將帶走犯錯人的性命,已保持族人部落的清白。
她爲了保持族人的清白,看着重病中的小鳶被人救走,她便走進了中原的河流中。
因爲她沒有了聖河,那場大雪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這樣的結果,也是給族人的一個交代。
賽青和尚鴦的相遇發生十三年前的冬天,如今又是一個冬,小鳶都十二歲了。
洛青青盯着屋外飄起的紛飛大雪,這一夜毫無睡意。
因爲這個真相,賽青推遲了回到皇城的日程。
他在蜀中多留了幾日。
這幾日小鳶不再來找洛希音玩耍。
賽青便時時守在隔壁宅子的門口,目的就是爲了看一看小鳶。
但小鳶卻次次對他避而不見。
賽青知道,小鳶這是在怪他,怪他當初拋棄了他們母女。
賽青想贖罪,小鳶並不給他任何機會。
他們的關係在兩座宅子之間已逐漸成爲了公開的秘密。
有老人也勸說過小鳶,可小鳶心中有恨,她怎麼可能原諒賽青。
她做不到。
洛青青對於這件事並沒有勸小鳶,小鳶是個十二歲的姑娘,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們受苦受難了這麼多年,換做他人也沒法在很短的時間原諒這樣一個負心人。
作爲官員,賽青爲國爲民。
他不負天下不負衆人,唯獨負了尚鴦。
……
營地。
鬱千城一身戎裝騎在馬上。
他的面前分了兩批將士,一部分駐守在了蜀中,而另一部分則跟隨鬱千城騎上了戰馬。
鬱商就算是再不好,他始終是琉璃國的皇帝。
如今皇城淪陷,聽鬱頌說,自己的父親早在他們來到蜀中的兩個月已經帶兵上了戰場。
敵軍正是因爲琉璃國的戰神城南王爺已離開,這纔敢大舉進攻皇城。
如今守城的將士和敵軍拼得你死我活,鬱千城此番首要的任務便是重整其他城池的殘部回去救駕。
昨日皇城再次傳來戰報,城門即將失守。
鬱千城整頓出發,來不及聚攏殘兵便帶着自己的將士由蜀中出發,直朝皇城而去。
他本想在臨走前去看望洛青青,可自從上次和洛青青大吵之後,兩人之間的隔閡還在,他害怕洛青青不會見他。
最終鬱千城狠心而走。
他想着,如果此去還能活着回來,便不管到底是誰的錯,他也要主動承認錯誤求得洛青青的原諒。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活着,皇城需要他解圍,百姓需要他來救。
等到天下太平,他寧願不做什麼城南世子,往後餘生陪着洛青青,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她要做什麼他便陪着她做。
大宅外。
鬱頌失魂落魄的走了過來。
洛青青剛準備出門,卻見鬱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洛青青站在大宅門口等他,鬱頌悶着頭沒瞧見,等他差點撞上時被嚇了一跳。
鬱頌看見身前的人是洛青青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洛青青問道,“鬱頌,這可不像你,怎麼總一副失戀了的樣子。”
鬱頌淡道,“可不是比失戀更難受。”
洛青青笑話他,“銀川可還在皇城,你莫不是想她了?”
“這只是一方面。”鬱頌看了洛青青一眼,嘆氣道,“世子妃,你別怪我多嘴,爺走了你也不去送送,你們到底是夫妻。”
鬱千城走了?
洛青青心裡突然落空了。
他和鬱千城許久未見,因爲洛青池的事兩人就一直隔閡到現在,她也曾想去營地找鬱千城和好的,可他怎麼說走就走了。
也是,賽校長都來了這麼久,他不就是奉命而來的麼。
可鬱千城前去戰場,她怎麼都會忘記提前去營地找他呢?
洛青青恨死自己了。
戰場危險,她甚至都來不及和他說一句讓他平安歸來的話。
見洛青青沉默,鬱頌又道,“爺爲了你的事可沒少費心思。”
洛青青疑惑了,她問道,“我的事?我的何事?”
鬱頌快言快語,“爺近來一直在找殺害洛老爺和洛夫人的兇手。”
洛青青大驚,“你說什麼?”
洛青哲來信不是說他爹是因爲病重才離世的嗎?她娘不是因爲跟着她爹殉情而去的嗎?
鬱頌這句話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