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玥強撐着疲憊,爲太后娘娘侍疾,沈嘉玥本不是深夜侍疾的,然趙箐箐要照顧宜欣公主,故而與她商量能否換下,沈嘉玥哪會拒絕,爽快應下。其實,說是侍疾,也不過是陪一晚,皇清城內衆人早已歇下,唯有錦瑟宮和壽康宮燈火通明,壽康宮內進進出出的宮人,步伐急促卻絲毫聽不見聲。
沈嘉玥望向窗外,月光柔柔的透過窗櫺,照在臉上,只覺滿眼金光,外面的蟬也不再叫喚了,皇清城的夜晚總是格外寧靜祥和。
如梅靜悄悄走進來,輕輕說道:“娘娘要不要休息會子,讓奴婢守着,晚上應當沒什麼事兒的。”
沈嘉玥一說到睡,眼快要合上了,揉了揉惺忪的眼,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兒,都沒來得休息,實在是力有不逮,卻也不敢馬虎,直說道:“壽康宮這麼多宮人,多少雙眼睛盯着,若我自顧自在旁邊休息下了,明日指不定多少閒言碎語呢,你知道的,我哪裡還經得起這些,左不過守兩個時辰罷了,也沒什麼事兒的,累點也沒事,若實在撐不住再說罷。”如梅還想說什麼,沈嘉玥便讓她退下了。
清早回家省親時梳的繁複的垂鬟還固定這,這一天下來壓得沈嘉玥腦袋疼,肩更疼,揉了揉肩,又移步坐在牀邊,望着不知是熟睡還是昏迷的太后,心裡頓感渺茫,爲她擦拭臉後,又會坐在牀前的椅子上,她要好好想想,想想這一日之間發生的事。
程挽卿就這樣暴斃而亡,到底是誰這樣大膽,竟然讓她一屍兩命,而飛雪軒所有宮婢竟然毫無察覺,守夜的人應該是很容易被驚醒的,暴斃的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一羣御醫竟查不出原由,背後有一個無形的力在推動着一切。
沈嘉玥憶起此處,不經打了個寒戰,這樣的人在宮裡往後還有安生日子嗎?又想到曲宮正的話‘去請的小太監竟擅作主張去了壽康宮找清容華,這事也傳到太后娘娘那兒’那個小太監爲何去找箐箐,而不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能名正言順處理各宮事宜的啊,而箐箐並非錦瑟宮主位找她怎會有用?太后一時受不住昏了過去,那麼要讓太后不適,甚至薨逝,又是何人?意欲何爲?
沈嘉玥想的腦子都疼了,這些理不清、扯不斷的事,閉上眼睛索性不去想。
太后悠悠轉醒,見月光透進來,殿內燭光明亮,便知是晚上了,又瞧着斜靠在椅子上睡眼惺忪,看去就很疲憊的人兒,定睛一瞧,是惠妃,出聲,“惠妃?”
沈嘉玥嚇一跳,但好歹是端莊的人,也不知失色,才發現原是太后醒了,連連起身,坐在牀邊,露出微笑,也鬆了口氣,“太后娘娘您終於醒了,您都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有多着急,現在好了。”又唸了一句阿彌陀佛,喚了宮人進來,“你們快去稟告帝后,就說太后娘娘醒了。等皇上一來,再將壽康宮牆邊守夜御醫請來。”又接:“再將小廚房隨時準備好的吃食取來。”
太后聽着沈嘉玥一同囑咐,暗自點頭,做事很有條理,不過一想到明日皇上還要上早朝,攔下了,“不用去稟告帝后了,明早再去也是一樣。哀家也不餓,都下去吧,哀家與惠妃說說話。”
太后這時倒有了精神,可憐了沈嘉玥,只能強撐着陪太后說話,只是太后不開口,沈嘉玥也不知說什麼好,靜靜等着太后開口。
好半晌太后才問道:“程氏真的……死了?”明知是真的死了,卻還是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倒不是可惜程氏,說白了一個妾侍罷了,死了就死了,只是可惜了她的孩子,皇上的孩子,自己的親孫子,哎!
沈嘉玥哪敢隱瞞,卻怕太后受不住,一番心思轉後,還是說了實話:“舒妹妹是昨夜暴斃的,她的貼身婢子茹蝶今早才發現,太醫也查不出暴斃原因,皇上下令讓宮正局徹查此事,皇后娘娘在親力親爲的查案子,不過毫無進展。”頓一頓,道:“皇上已經下旨追封舒妹妹爲舒芳婕妤,後事是麗昭媛娘娘在料理。”
太后惡狠狠道:“務必要讓宮正局查出此事,嚴懲不貸。”又由着沈嘉玥扶着躺下睡着了。
沈嘉玥的心事也多少放下了,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來時已是寅時,慎貴姬許美淑正殷勤的爲太后餵飯,連忙起身:“都是臣妾不好,竟睡着了,還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難得好心情,揮手道:“無妨,昨日發生這許多事,聽慎貴姬說你連午膳都未用急急趕回宮了,你也累了,先回宮休息會子罷,等下你還要去宮正局陪着皇后查案子。”
沈嘉玥確實太累了,要回去休息會子,也不再多說什麼,行禮了退下。還未出壽康宮,卻見和芬儀朱芳華跪在壽康殿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太后薨了呢,問念湘姑姑,“和妹妹怎的跪在這裡?她觸犯太后娘娘了麼?”
念湘一直以爲沈嘉玥和朱芳華關係不錯,一心以爲沈嘉玥要向太后娘娘求情,言語間多了幾分不滿,“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她觸犯了皇上,並非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不知道外面跪着和芬儀,奴婢奉勸娘娘還是不要爲和芬儀求情的好,畢竟和芬儀這次的事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恐怕太后娘娘會一怒之下賜死了她,可不是現在罰跪這樣輕的了。”
回完話,頭也不回的進去了,只留下沈嘉玥和身後的如梅怔愣着,好半會才緩過神,沈嘉玥嘟囔一句,“我沒想着爲她求情啊。”又對着如梅問:“你可知道朱氏的事兒?”
如梅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跟着沈嘉玥一直在東配殿,根本沒時間理會這些事,本以爲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沒成想卻是賜死這樣的大事,連忙問:“要不要奴婢去問問?”
沈嘉玥搖搖頭,直奔妃攆而去,上了妃攆往舒蘭宮趕。約莫半柱香後,回了舒蘭宮,還沒入嘉儀殿呢,便被杜旭薇急急拉進嘉儀殿,一瞧,果然其他兩人也在。
沈嘉玥懶散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麼?”又問:“對了,和芬儀在壽康殿外跪着,哭哭啼啼的,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知道嗎?剛纔我問念湘,具體的沒說聽她那口氣,好像是出大事了。”
趙箐箐帶着婷玉住在墜清堂,本就不習慣,沈嘉玥又不在,自然心裡沒着沒落的,見她來,不免抱怨道:“姐姐怎麼纔來?”聽她問起和芬儀的事,冷冷一笑,眸中滿是輕視,道:“還不是‘芳華早逝’惹得禍麼,也不知她究竟知不知道舒芳婕妤諡號中‘芳華早逝’的意思,還是爲了別的,竟然哭哭啼啼去求皇后娘娘,改了舒芳婕妤的諡號,皇后問她爲何,說是她名字裡帶着一個芳字,皇后自然不會如她所願,命她回去,她又去求皇上,皇上讓她跪在壽康宮自省,這不到現在了,還沒讓她回去呢。這事闔宮除了壽康宮和未央宮外可都知道了。”
沈嘉玥一驚,“你們說她會不會已經知道‘芳華早逝’了?”又道:“太后娘娘初醒後問我話,又睡下了,我也迷迷糊糊睡下了,直到剛纔才醒的,休息片刻,又要去宮正局陪着皇后娘娘查案了。”
孫若芸仔細想想,“應該不會知道吧,若是知道怎會說名字裡有個芳字,而絕口不提芳華早逝呢,而皇上追封的聖旨裡也提到是德行美好,她應當不會想到那兒去的。”
杜旭薇倒也是可憐程挽卿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入陌生皇宮來,一年都未到,竟然連同自己的孩子離開了人世,“真是作孽啊,說句實在話,若不是她腹中孩子,她是不會喪命的,也不知她家人得了這個消息會怎麼樣,好端端的女兒被禮聘入皇宮爲妃嬪,本算家族喜事,卻不想沒過半年竟然喪命了,哎!”
沈嘉玥又想起那個宜安公主滿月的晚上,那幾句話,現在想想沒有孩子也挺好,至少還有命活着,有命護家族周全,“可不就是,其實偶爾想想沒有孩子也挺好的,至少還有命在,旁人不會爲了你有孩子而使各種陰招讓你失了命。若你沒能力保住孩子,反而是連累了孩子。漢朝衛太子的巫蠱之禍不就牽連甚廣麼?歷朝歷代奪嫡這樣慘烈,遠的便不說了,就說咱們皇上從前的太子之位也不是差點…”壓低聲,“保不住了麼?”頓一頓,又道:“即便生下女兒,還要擔心她往後會不會遠嫁?婚後生活是不是和順?哎!”緩緩起身,“我還要去宮正局呢,箐箐再等下也要去壽康宮侍疾了,你們還是會回宮去吧,有時間在聚一處聊好了。”
“想想也是,多兒多女多冤家,無兒無女坐蓮花。”
“嗯,我們也回去了。”
幾人簡單別過後,沈嘉玥坐上妃攆,往宮正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