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慶奧運,半夜應該還有一章)
土婆婆本在苦思脫身之計,卻被那突如其來的吼叫聲,攪得心神大亂,轉眼時又見李赤瞳竟不站在自己身旁,更是大急,驀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驚呼,急忙轉身,只見李赤瞳手握短棒,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石臺之上,滿頭大汗,臉上盡是駭然之色。土婆婆心中一凜,大聲道:「孩子,你幹甚麼,快回來!」
此時李赤瞳已知不妙,只是苦於身子半點動彈不得,便連合攏嘴巴也是不能,心中直叫:「怎麼辦,怎麼辦……」嗡嗡細響中,大股涼氣自那短棒中洶涌而出,透過他掌中諸穴,沿着手指、手腕、手臂直衝入奇經八脈之內,更爲糟糕的是,凡此涼氣所到之地,那些本已蟄伏的先天元精,似是得到了助力般,登時掙破羈絆,歡騰起來,那土靈元氣雖也聞風而動,四處截堵,無奈勢單力薄,漸有不敵之態。頃刻之間,他體中便翻滾如沸,幾股真氣不是在小腹相互攻伐,便是聚於脊樑處你追我打,過了片刻,忽又朝着心肺之間慢慢匯去。李赤瞳無法可施,心中大叫:「他奶奶的,這一回我定要死了!」
突然間,猛聽得地底傳來「喀喇喇」一聲驚天巨響,整座山洞隨之震顫不止,直似天塌地陷一般。洞中衆人盡皆驚懼,足下不穩,紛紛跌倒,李赤瞳也呼地一聲,從石臺上摔了下來。混亂中,又是「喀喇喇」一聲巨響傳來,但見那石臺上的符簶,忽然無風自解,四散飛落,那石臺也跟着大震一下,砰的一聲,迸裂而開,一道黑氣自臺下急滾上來,疾風呼嘯之聲登時衝入衆人耳鼓。
李赤瞳額頭接連被兩塊碎石擊中,彈得他甚是疼痛,忽聽那夏侯傑大叫道:「他媽的,甚麼東西裝神弄鬼,讓老子來試你一試!」話音未落,人已飛臨半空,右掌拍處,將那道黑氣直逼了下來。這一掌氣勢非凡,李赤瞳雖然恨他入骨,也不由得暗地裡喝了一聲彩。就在此時,他突覺身下一陣熱浪涌來,跟着火光耀眼,瞧見一道赤焰沖天而起。霎時之間,山洞中變得炙如火爐,紅光大盛。
熱氣蒸騰中,李赤瞳雙目被薰得淚水連連,不能視物。猛聽得一陣疾風驟雨般的碰撞聲,自山洞上方傳來,李赤瞳心念電轉:「夏侯傑與人動上了手,是那自稱猿赤邪之人麼?不知他二人武功誰高?」剛剛想到此處,便聽那夏侯傑一聲慘叫,碰撞聲也隨即不聞。他心頭一喜,暗道:「看來那猿赤邪是友非敵。」誰知片刻之間,又是「錚錚」兩聲輕響傳來,土婆婆也悶哼一下,即刻沒了聲息。
李赤瞳聽得土婆婆悶哼,心中大急,頓時失了方寸。突然間,一陣勁風颳過,恰巧將他眼中淚水席捲一空。他急忙睜眼去瞧,卻忘了自己脖項不能轉動,掙了兩下,全然無用,正自心焦,卻見一團火球自空跌下,落在自己身旁,發出「蓬」的一聲悶響,斜眼看時,不由得心中一顫,全身出了一陣冷汗,原來那落下的火球不是旁物,正是那怪人――夏侯傑,只見他雙目圓睜,臉上盡是驚惶之色,烈火纏身之下,仍是一動不動,顯然早已斷氣。他沒想到夏侯傑竟然會被人打死,而且還如此之慘。
這時四周火光忽然一暗,隨即聽得「沙沙」腳步聲,直移了過來。他心頭怦怦跳動,雙目亂轉,卻沒見到一人,不由全身寒毛豎起,驚駭之情漸漸達到了極點。忽然間,突覺臉上一癢,眼前現出一個毛茸茸的怪臉。他大吃一驚,不知爲何,突然之間竟能出聲:「啊!」的一聲大叫,體內的真氣也驀地加速奔行,聚於心肺之間相互激盪起來。那怪物聞聲一愕,猛地一個前翻,來至他胸前,踞蹲而坐。李赤瞳定晴再瞧,發現那怪物竟是一隻通體赤紅的小猴。
那小猴上下打量了李赤瞳幾眼,撇嘴笑道:「小娃娃,原來你是崑崙族,怪不得能拔出那鬼劍,哈哈哈……」笑聲鏗鏹刺耳,正是方纔那自稱猿赤邪之人。李赤瞳心跳劇烈,只覺隨時都能心停而死,可偏偏值此極度痛苦之際,神智卻是異乎尋常的清醒,聽得那猿赤邪說甚麼「崑崙族」、「鬼劍」,腦袋裡空白一片,全然不懂。猿赤邪笑了一陣,忽又搖頭道:「不對,不對,我記得那老鬼曾說過,這劍是五金精英所鑄,若不將五行勁練到兩氣入體之境,即便是崑崙族也不能輕易使動,難道……」驀地裡雙眉豎起,臉現殺氣,惡狠狠的盯着李赤瞳,問道:「是不是崑崙子那老賊也來啦?是不是?」李赤瞳雖不能動,這句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驚:「崑崙子!!難道我在那嵩山下的石蛤望天穴麼?」猿赤邪兀自喋喋不休:「對對對,一定是那老賊,一定是那老賊……」猛然將李赤瞳放脫,仰頭狂叫道:「老賊你怎麼不敢現身,你無緣無故將老子關了幾百年,老子要把你碎屍萬斷……」四周石壁被震得轟轟亂響,李赤瞳也被震得氣血翻涌,陣陣暈眩。
猿赤邪毛髮戟張,圓睜雙眼,心中怒不可遏,突然劈手又將李赤瞳提起,大喝道:「老子先將你這小子斃了,看那老鬼現不現身?」說着猛吸口氣,手中紅光一閃,呼地一掌拍出,直擊在李赤瞳胸口膻中穴之上。
耳聽得「蓬」的一聲悶響傳來,李赤瞳便覺自己向後直飛出去,經脈之中又多了一道灼熱之氣。正巧那四股真氣重又涌來,五道怪氣匯於膻中穴內,瞬間疾撞在一起。火光中,只見李赤瞳全身不住的顫動,臉上忽青忽黃,又忽而轉赤,瞬息之間竟接連變換出玄青白赤黃五行之色。他只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驀地連震五下,眼前突然明光一片,四肢百骸中處處是氣,禁不住一聲長嘯出口,嘯聲猶如龍吟大澤,虎嘯深谷,遠遠傳送出去。猿赤邪聽他口發奇聲,心中驚疑,暗道:「這是五行勁大成之相,當年那老鬼練成之日,也只能同時四氣迸發,這小鬼小小年紀竟能同聚五氣?!難道方纔真是這小孩兒拔得那鬼劍?那老鬼,那老鬼……」一想到仇人無處可覓,頓時黯然失色。
李赤瞳這片嘯聲直持續了約摸一盞茶時分,方漸漸沉寂。他翻身站起,只覺全身精力瀰漫,體內暖陽陽的一片,再無先前驟冷乍熱之感,舒服至極,手中短棒也再無涼氣傳來,握上去甚爲舒服,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又即涌現,精神不禁爲之一震。
舉手瞧時,只見那短棒不足一尺,色作深紫,其上遍佈雲紋,一端收緊成尖,手握之處刻着兩個小字。李赤瞳雖然不識,卻也猜到便是那鎮魂二字,心道:「竟然還有這樣子的寶劍?」轉念間又想起方纔體內異狀,心中奇怪,只是隱約覺得,似乎與猿赤邪擊中自己那一掌有關。
他哪裡知道自己這條小命,早已在地府前打轉了一回。原來那猿赤邪乃是千年火猴精,所發赤陽掌力,火性最純。而那鎮魂古劍卻是由五金精英鑄成,金性至強,也是天地間一件異物。他體內先已聚集了木、水、土三氣,手握鎮魂劍時,金氣繼而入體,四氣激盪之下,又遭猿赤邪在「膻中穴」上一擊,硬將他內息逼得五行交會,水火相濟,古往今來以此種古怪法子,把內力練至大成之人,想來也是不多。若論此事匪夷所思之度,莫說是他,恐怕即便是風玄雨親歷,一時之間也未必能猜得通透。
忽瞥見那猿赤邪呆立一旁,心中怒起,喝道:「猿赤邪,你這臭妖怪,留下命來!」說着揮劍打去,這時他神功雖成,武術招數卻仍是平庸之極,出手毫無章法。猿赤邪聽得惡風撲來,急忙倒翻避開,擡眼見是李赤瞳攻來,也是大怒,正要回擊,忽然想起:「五行勁這門功夫,天下間別無分號,想來眼前這小子即便不是那老鬼的傳人,也定與他有莫大的干係,我若將他打死了,再想找那老鬼不更是難上加難麼?」想到此節,手上一緩。便在此時,驀聽得左首傳來江昂、江昂幾聲巨吼,一個龐然大物自黑暗中向着一人一妖疾衝而來。
李赤瞳離得較近,首當其衝。轉頭瞧時,只見一隻巨大的蛤蟆朝他筆直撲來,一股極大力量排山倒海般隨之涌至,不由大吃一驚,想要閃避卻已不及。突然間,眼前紅影一閃,但見猿赤邪猱身欺上,雙掌推出。只聽得砰的一聲響,那蛤蟆被這一掌,打得倒飛回暗影之中。猿赤邪也是倒撞而回,與李赤瞳猛撞在一起,骨碌碌直滾了出去。
這一人一妖直滾出十幾丈,碰上一物,這才停住。李赤瞳掙扎坐起,回頭一瞧,見撞上得竟是土婆婆的屍首,心中怒火又起,但轉念想到是這妖怪救了自己性命,卻又無法下手。突然間,忽見土婆婆的屍身一動,低低哼了一聲。李赤瞳吃了一驚,揉了揉眼睛,卻見土婆婆已睜開眼,望向自己。他心中一喜,驀地大哭起來:「婆婆,您沒死,您沒死,嗚嗚嗚……」邊哭邊扶着土婆婆慢慢坐起。土婆婆咳嗽幾下,低聲笑道:「傻孩子,你哭甚麼,婆婆只是與那猴妖交手時,捱了一下,一時閉了氣,沒甚麼大礙,你別擔心。」說着又輕咳了幾聲。李赤瞳一邊擦掉臉上淚水,一邊幫着土婆婆順氣,口中喜道:「婆婆,我沒哭,沒哭,嗚嗚……」這時猿赤邪也已慢慢坐起,突然身子一顫,「哇」的一聲,張口噴出無數紫血。李赤瞳問道:「臭妖怪,你沒事吧?」猿赤邪哼了一聲,也不答話,自顧自的罵道:「他媽的,這石蛤蟆甚麼時候變得力氣這樣大。」又乜了一眼土婆婆,道:「老子向來不打女人,你這小姑娘,偏偏要來動手,真他奶奶的穢氣。」李赤瞳聽它將土婆婆叫作「小姑娘」,不禁啼笑皆非。
土婆婆卻不以爲意,開口道:「妖魔鬼怪,戕人害命,蠱惑世間,人人得而誅之,何況我輩正道中人,只可惜我功力不純,否則……哼!」這最後一哼中,語意彰顯,那既是說要殺要剮請便,不必囉唆。李赤瞳只道猿赤邪會勃然大怒,暴起傷人,急忙護在土婆婆身前。誰知那猴妖不怒反笑,仰頭打了兩個哈哈,冷笑道:「哈,正道中人,說的好威風,好煞氣。妖魔鬼怪,老子是妖,佔了頭一位,他媽的老子不但是妖怪,還是一個大妖怪。不過老子倒是想問問,你們何時見老子害過人?又是何時見到老子蠱惑人心了?嗯?」說着向身後二人乜了一眼。土婆婆被它這一頓搶白,弄得啞口無言。這一番話聽在李赤瞳耳內,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但細想之下又覺並不全對。
忽然間,只聽得又是江昂、江昂幾聲鳴叫,那大蛤蟆呼地一聲,自暗影中重又躍出,衝着幾人搖頭晃身,不住嘶鳴。此刻李赤瞳驚魂已定,張目瞧去,卻又一驚,只見躍過來那隻蛤蟆大如牯牛,混身黑氣繚繞,沾滿了砂礫碎石,雙眼金光閃閃,嘴一張,便是江昂一聲牛鳴般的吼叫,若說它是蛤蟆,還不如說是一大堆會動的土塊。正奇怪時,卻聽土婆婆在身後驚道:「這穴精怎會變成如此模樣?」話音未落,只見那蛤蟆身後黑影閃現,山洞中啾啾之聲大作。李赤瞳驚道:「不好,婆婆那些惡鬼又追來了!」
猿赤邪瞧見那些惡鬼,忽然明白過來,氣得跳腳罵道:「他媽的,你這隻笨蛋蛤蟆竟會讓陰氣入體,我說你今日怎麼如此歡蹦亂跳的。他媽的,笨蛋,笨蛋……」李赤瞳眼前綠光亂閃,只見無數道綠色人影,迅快的鑽入土蛤蟆體內。那蛤蟆似乎十分痛苦,江昂、江昂叫了幾聲,又向衆人猛衝過來。危急中,李赤瞳忙俯身抓起土氏夫婦,跨步急閃,腳下這一發勁,呼的一聲,直躥出兩丈有餘。土婆婆喜道:「孩子,你這功夫……」李赤瞳也吃了一驚,心中納悶:「怎地如此邪門,這一步竟跨出這麼遠?」
驀聽得猿赤邪一聲大喝。擡頭一瞧,只見那猴妖身子躍起,啪的一掌,正拍中土蛤蟆下鄂。土蛤蟆嘶的一聲大叫,身子往後便倒。這時猿赤邪已轉到它身後,啪的一掌,又打中它糞門。土蛤蟆身上紅光閃現,哇的一聲,吐出無數穢物。但見猿赤邪接連又發六掌,一掌快似一掌,一掌猛似一掌,每拍一掌,山洞中便要熱上幾分。熱浪翻卷四竄,熾熱難當,李赤瞳不自禁的後退幾步。圍在土蛤蟆四周的羣鬼也紛紛退卻。
突然間呼的一聲響,猿赤邪又已飛身半空,舉掌猛向那土蛤蟆腦門拍去。便在此時,卻見那蛤蟆雙目中忽然金光大盛,身子一顫,驟然縮攏,原本大如牯牛般的身軀,竟變得小似幼犬。猿赤邪一掌落空,雙眉猛惕,左掌又往土蛤蟆頂門拍下。不料那蛤蟆身軀縮攏,動作也隨之變得迅快起來,一個側翻躲過來掌,嘴一張,嗤的一聲響,一道黑氣疾向猿赤邪噴去。猿赤邪正躍在空中,避無可避,慘叫一聲,雙目已被黑氣噴中,當即翻身摔落。
土蛤蟆一擊成功,狀甚歡愉,江昂、江昂叫了兩聲,腦袋一搖,張口直向猿赤邪咬去。李赤瞳大驚,正要示警。卻聽猿赤邪驀地厲聲長嘯,身子下蹲,雙掌向天斜推而出。但見一道白焰自它掌中射出,疾向那土蛤蟆捲去。土婆婆驚道:「三昧真火!!」心中驚疑:「三昧真火乃是玄門秘術,這猴妖如何會使?莫非它……」剛想到此,卻見山洞中驀地亮如白晝,頃刻之間熾熱更盛,登時將她思緒打斷。
土蛤蟆一見白焰,登時大驚,忙鼓腮噴出大股黑氣,以阻熾火,又借那反衝之力往旁急閃,但那白焰來得極快,嗤的一聲,便已破氣而出,從蛤蟆精右肋擦過。只聽那土蛤蟆「咕」的一聲慘嘶,四肢翻騰,轉瞬沒入土中不見。羣鬼也隨之遁入地下。
此一番激鬥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當李赤瞳回過神兒時,已不見了土蛤蟆蹤影,心中不由一喜,大叫道:「婆婆,蛤蟆精跑了,哈哈!」一言未畢,卻見踞坐在旁的土婆婆神情緊張,口中唸唸有詞,左手五指不住屈伸,似在默算甚麼。李赤瞳正要相詢,不料轉目時,忽見猿赤邪口噴紫血,身子一扭,仰天摔倒,又是一驚,忙道:「老妖怪,你受了傷麼?」猿赤邪雙目中劇痛不止,眼前漆黑一團,正自驚懼,驀聽得李赤瞳之言,登時大怒起來,當即狂吼道:「他媽的,老子……子受了傷,你這混蛋小子很高興麼,老子先宰……宰了你……」說着奮力欲起,只是重傷之下,體乏神疲,始終不能挪動分毫。李赤瞳瞧見它狼狽模樣,心中不忍,想要上前相幫,卻又不敢。
正在此時,驀聽得土婆婆一聲驚呼,跟着掙扎站起,急聲道:「此地不能久待,孩子幫我扶着你土公公,咱們快走!」說罷快步向東北方巖壁行去,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口中低聲默唸:「生位東北,乾一、屯三、頤五、復七、坤……」李赤瞳答應一聲,忙將土吾堅扶起,正待舉步,卻聽身後的猿赤邪兀自厲罵不止,微一遲疑,旋即咬咬牙,心中拿定主意:「師傅常說大丈夫做事需恩怨分明,它救我一回性命,我也救它一回便是。」言念及此,轉身奔過去,將猿赤邪抓起,挾在腋下,飛步急追土婆婆。猿赤邪不停地大叫大嚷。李赤瞳只管疾行,哪裡理它。
幾人來至石巖壁下先後停步。此處距那石臺已遠,火光頗有不及。微光中,但見得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洞口,足有千萬之數,一見之下讓人不寒而慄。土婆婆凝目瞧着壁上黑洞,神色越來越急,口中之詞也越念越快。李赤瞳見她全神貫注,生怕打斷了她的思路,一時不敢開口。突然間,猛聽得「喀喇」一聲輕響傳來,但見那巖壁上的石洞好似活人眨眼一般,驀地閉合,旋又打開。李赤瞳嚇了一跳,定神再瞧時,卻見那些洞口已不再動,只是瞧上去已與先前的樣子大不相同,不禁又覺奇怪。土婆婆面如死灰,長嘆一聲,道:「百穴移位,百穴移位,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顫巍巍的後退數步,突然一交跌倒。李赤瞳驚道:「前輩,您沒事吧?」土婆婆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這時卻聽猿赤邪忽然冷笑道:「這鬼穴內的石洞,只怕比那臭蛤蟆身上的癩痢疙瘩少不了幾個,你若能將生門算出,那才真是奇怪。」李赤瞳眼前靈光一閃,忽然插口道:「婆婆,咱們不能也像土蛤蟆那樣遁地離去如何?」還沒等土婆婆開口,只聽猿赤邪又譏笑道:「遁地遠離!哈,說的好聽,他土行宗的地行術何時變得厲害了,不用勘查地脈走向,便能遁走。」又道:「想不到隔了幾百年,土三兩的徒子徒孫,還抱着鬼穴修元這笨法子當寶。祖師爺是蠢蛋,小的也沒聰明到哪兒去。」這番話說得極爲無禮,但土婆婆聞言卻是不怒反驚。
原來猿赤邪所說的均是土行宗門中機秘。那地行術施法之初,施術者必要對腳下地脈瞭如指掌,否則便會被困於地底。先前土氏夫妻能帶着李赤瞳自地下離開,是因他二人對那處地脈已然瞭解,可眼下土婆婆對此處地脈情形一無所知,況且在土下還有那隻發狂的蛤蟆暗中窺伺。更讓她心驚不已的是猿赤邪所提到的另兩件事。土三兩三字乃是土行宗開派祖師之名,而那靈穴修元之術,更是其門內的秘中之秘,莫說是外人,便是門人弟子,若非資質、德性俱佳,師傅也不會相傳。那土三兩自小聰慧異常,只因貧苦無依,少年時便以盜墓掘墳的勾當爲生,最擅長的本領是偷盜王公巨賈的墳墓。有一次他掘入一墳,在棺木中得到了一本殉葬的道家秘訣,依法修習,竟練成了一身通天徹地的神通。又因所習秘術多與鑽山遁地相關,土三兩便舍了原名不用,以西周奇人土行孫之名自號,創下了土行一派。這件事江湖上無人知曉,只由土行宗每代掌門親口相傳,不料卻被猿赤邪一語道破。更奇的是那靈穴修元之法,土三兩創建之時曾言:「書載奇術殘缺不全,某愚鈍,僅能以拙策,略加填補,復更其名靈穴修元。後人修習之時,務必覓得一處天地奇穴,借其內充沛靈氣,方能依法而行。此乃第一要衝,切記,切記!不過此法雖妙,奇穴卻是難尋,或窮一生之力也不可得,故而若論天下間最愚問道之術,靈穴修元當爲冠首。」
李赤瞳被猿赤邪搶白一陣,已自不耐,又聽它辱及土婆婆門中先輩,怒從心起,忍不住反脣相譏道:「你這老妖怪若是有本事,讓咱們離開這鬼洞再說。」猿赤邪氣得哇哇大叫,罵道:「混蛋小子,混蛋小子……咳咳」一口氣轉不過,猛地大聲咳嗽起來。其實它並非一法爲用,只是施法不當,到頭來功虧一簣,原來猿赤邪一發覺土蛤蟆被陰氣入腦,立知不妙。那土蛤蟆本是穴中土靈之氣所化,穴靈兩合之下,整座石穴便是那土蛤蟆,而土蛤蟆便是這座石穴。若是任由陰氣在它體內作亂,最終地穴必會隨之由生轉死,而被困衆人也立陷萬劫不復之地。猿赤邪深知此理,與那土蛤蟆相鬥,便是想逼出它體內的陰氣,不料功虧一簣,自己不但傷了雙目,還被那土蛤蟆逃去無蹤,只是它性子驕傲,也不向人解釋,只是與李赤瞳大吵。
正當兩人吵到不可開交之際,驀聽得江昂、江昂、江昂三聲巨吼自地底傳來,李赤瞳忽覺腳下墳起,情知不對,急向後退,但聽嗤的一聲響,一條長舌從地下疾穿而出,向他先前立身處刺來,自是那土蛤蟆在土下搗鬼。它一擊不中,長舌甩起,又向四周狂掃。突然間那蛤蟆的長舌不知掃中何物,「當」的一聲清響,青光閃現中,只聽土蛤蟆一聲慘叫,長舌又急縮回地下。土婆婆心中一凜,忙循聲找去,自地上拾起一物。李赤瞳搭眼一瞧,認出是先前那老者手中舉着得古鏡。
只見那古鏡橫徑九寸上下,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在那四獸外另有圖案若干,只是李赤瞳並不識得。土婆婆伸指輕釦鏡面,清音徐引,良久方絕,不由失口驚呼道:「真的是青金鏡!」猿赤邪問言大驚,喝道:「甚麼?那鬼玩意兒怎會在此?」據傳黃帝曾鑄鏡十五面,以正天地,而這青金封魔鏡位列第九,驅妖諸邪,乃是一件天地異寶。當年青冥子用此寶鏡之時,猿赤邪正與鎮魂劍相抗,五識全絕,沒聽到洞中幾人之話,是以不知此事。
便在此時,又是一陣劇烈晃動傳來,巖洞中喀喇喀喇,裂出數條大縫,滾滾陰火自下翻涌而出。江昂、江昂之聲更是不絕於耳,只是那蛤蟆再不敢鑽出地面。石洞內幾無衆人立錐之地。這石蛤望天穴由生轉死,傾覆只是轉瞬之事了。但見土婆婆忽然將青金鏡高舉過頂,望天禱祝道:「願佛祖保佑弟子,憑此異寶安渡此關!」說罷,單手一抖,將鏡子拋在空中,跟着曲指猛彈,嗤的一聲,一縷指風疾撞在寶鏡之上,「當」的一聲大響,一圈青紋以那鏡子爲核,四射開去。李赤瞳兩耳鳴動,腦袋中盡是嗡嗡大響,其餘皆聽不見,口鼻被勁風所逼,呼吸不暢,胸中悶塞難當。土婆婆十指連彈,胸口起伏不定,臉色愈來愈差,顯是要催動那青金寶鏡,頗爲費力。
噹噹清音之中,但聽那土蛤蟆巨吼連連,震得一洞皆響,顯然是被那青光鏡震聲逼得十分痛苦。此時土婆婆體中真氣也已近枯竭,卻還未將那土蛤蟆自地下逼出,心中也自焦急,想到左右不過一死,暗自把心一橫,咬破舌尖,「噗」的一聲,一口本命精元,急噴在那懸浮半空的青金鏡之上,手中不停,一道指風隨即彈出。但聽得「當」的一聲大響,寶鏡上金光迸發,逼得人人側目。明光中,只見一道黑影自土中急竄而出,卻是那土蛤蟆終被逼了出來。土婆婆心知成敗在此一舉,想要再給那蛤蟆一擊,但內勁耗費甚巨,全身早已脫力不支,無論如何也掙扎不起。就在這良機稍縱即失之刻,李赤瞳突感丹田、心坎兩處猛緊,睜眼一瞧,卻是被猿赤邪伸爪扣住。只聽那猴妖大喝道:「混小子,咱們能不能活命就瞧你的啦!」說着急引李赤瞳體內五行勁氣,齊聚右掌。原來它雙目損壞,內力也幾已耗盡,只好兵行險着,外借李赤瞳體內真氣,以期絕處逢生。李赤瞳只覺自己體內勁氣奔騰不息,膨脹欲破,彷彿不吐不快,右掌中竟忽現五彩之色。猿赤邪雖是初瞎,聽風辨形之能還未熟習,但那土蛤蟆吼聲甚劇,一辨即知。猛聽得遠處江昂一聲,急速奔來。猿赤邪辨準聲音所來之向,驀地一聲大吼:「起!」帶着李赤瞳躍在半空,跟着喝道:「頂門,出掌!」
但見得一道黑影疾衝過來,李赤瞳不及細想,口中大喝一聲,右掌中彩光驟盛,平推而出,正拍在那黑影的頂門之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兩道黑影同時急退,但見塵砂飛揚,亂石崩飛。原來李赤瞳一掌卻敵,卻也被一股大力震得倒飛出去,反撞在身後的巖壁之上,跟着又一頭栽下,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他只覺全身劇痛無比,嗓中一甜,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這一掌之勢威力無濤,五行氣勁穿胸透體,歷久不散,土蛤蟆如遭雷殛,皮肉撕裂,蓬的一聲,全身段碎,化成一團瑩光。眼見對方死狀慘烈,李赤瞳驚駭欲絕,登時呆住。
突然間,只見那團瑩光,直衝入半空,化作千萬道金光,向四方巖壁上的石洞疾散而去。但聽得「喀喇喇」一陣劇響,壁上諸穴同時坍塌,只餘一座東北巖壁下的石洞巍然不動,土婆婆向那洞口一指,顫聲道:「生……生門!」
李赤瞳奮起餘力,伸臂一手一個,將土氏夫妻提在手中,急撲入那洞口之中。猿赤邪只是死命抱着李赤瞳不放。幾人身影剛剛沒入洞口,便聽得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在巖洞中響起,整座巖洞瞬間傾塌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