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爾瑞孫氏,太史令之女,公輔之門,清白流慶。爾少而婉順,長而賢淑。往以才德兼備,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程公公有些尖細的聲音在殿宇內迴響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生怕聽錯了半個字。
長長的一段稱讚之詞,漫說是諸位大人,便是溫蘇心自己都被公冶燁胤給弄得有些頭暈了。若不是公冶燁胤才十一歲,溫蘇心都要以爲這是要冊封她爲妃了!
就在所有人都暈頭轉向的時候,程公公這才唸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茲仰承朕父遺命,以冊寶冊爾爲皇后!”
“皇上!”
“皇上!”
……
羣臣驚愕地擡頭,齊齊看向公冶燁胤,“皇上!萬萬不可!”
溫蘇心這回的動作倒是跟他們很一致,只仰望着龍座上的小皇帝。那搖曳的冕旒後依稀能看到他那一雙黑眸,如夜空上最明亮的星辰,散發出刺目的光芒。
公冶翊哲伏在地面的手一緊,便握成了拳,低垂的眼眸裡掠過寒芒。
這一切並不能阻擋程公公宣讀聖旨,他徑自念道:“佈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皇上……”溫蘇心怔怔地跪在原地,一剎那腦海裡是一片空白的,像是蒼白的雪原,一望無際的白,以及耳邊嗡嗡的聲響。
公冶燁胤和溫蘇心四目相對,而溫蘇心透過冕旒看到小皇帝的嘴角似乎有隱隱的笑意,那,讓她覺得一陣冷寒。
溫蘇心本來到嘴邊勸諫的話,一下子就語塞了,只喃喃唸了一句:“皇上……”
“瑞孫氏,接旨吧!”程公公輕聲提醒道。
而溫蘇心只垂下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程公公偷偷看了一眼公冶燁胤,見他冷麪如霜,雖然他來這個小皇帝身邊不久,卻也已經大致能從他的表情上判辯出些聖意來。程公公便步下臺階,將聖旨塞到了溫蘇心手中。
到此,傳制官倒退着步出,於殿門外,高聲宣制
曰:“茲選太史令之女瑞孫氏爲皇后,命卿等持節行納采問名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殿外傳來一片清朗的聲音。
溫蘇心不曾想到公冶燁胤連這都準備好了,按禮,納采禮要置於丹陛中道,然後前往皇后家。她剛剛來太極殿的時候,都沒看到,卻原來一切早在悄無聲息中就準備好了。
可見公冶燁胤是早有準備,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並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
這個孩子,她終究還是小看他了。
這時羣臣一個個都看向了禮部尚書,此事第一個要出來勸阻的人,就應當是他。一則,於禮不合,二則,於制不合。三則,這禮部尚書李景平是太皇太后堂侄子,算是公冶燁胤的舅舅了,他來勸自然是最好的。
但這位尚書大人似乎入定了一樣,一動不動。
羣臣就心下了然,這禮部尚書是早就知道真相,並支持公冶燁胤的。於是,羣臣便紛紛求救地看向了宜郡王。
宜郡王是太上皇侄子,任的是宗正寺卿。宗正寺掌管皇帝親屬及外戚,宗正寺從宗正及丞向來皆由皇族來充任,這自然也算是在他的勸諫範圍內。
“皇上,”宜郡王便出列行禮,勸阻道:“思懿太子於去歲仙逝,三年未過,如今皇上還在孝期,我大殷素來以孝治天下……”
公冶燁胤靜坐不動。
倒是本來入定了的禮部尚書似乎是睡醒了,出列,搖頭道截斷他的話:“宜郡王此言差矣!從古至今,宜郡王可見那位帝王守孝三年的?自來,爲皇室嫡系子孫興旺、傳承江山社稷重擔着想,一向以三月代三年,宜郡王獨獨要皇上遵守三年孝期,莫不是欺皇上年紀小?”
皇帝從來都是享有特權的,漫說是三月,便是三天代三年,也是有的。
“皇上,微臣絕沒有此意!”宜郡王連忙跪下了,語聲發急地道:“此事事關重大,微臣以爲……微臣以爲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是否先請示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更爲妥當?”
公冶燁胤本手伏在左邊靠着,然後換了一個方向,悠閒地問道:“皇叔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人人都知道皇上年幼,真正的權利的掌握在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手裡的,但如此說出來,便就犯了大忌了。
宜郡王急得直擦汗,這小皇帝雖然年歲不大,但氣勢向來迫人。便是從前他在太上皇身邊時,他每每見到皇太孫都覺得望而生畏,何況如何他還是皇帝?
但一想到聖旨上隻字未提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而是說的思懿太子遺命,他便能推斷出,此事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是不知道的。
若是他不阻止,待會這納采問名一出,天下皆知,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必然唯他是問,他就死定了!
“不是!不是!微臣是說……”宜郡王一張臉急得醬紫,左想右想終於叫他想到一個合宜的理由,“納采問名之事需先遣官告天地宗廟,微臣只是覺得程序上不是很合宜,還是先暫緩,先安排人去祭告天地宗廟……”
這時禮部侍郎亦是出列,打斷了他的話,“宜郡王,禮部雖然不敢說功績卓越,但這種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此事禮部已經安排妥當!”
宜郡王眼睛都急紅了,只得看向了葉左相。
葉左相眉宇一片冷寒,須臾後,才神色從容地出列諫道:“皇上,您年歲尚小,微臣以爲等過兩年擇選溫良賢淑並與皇上年歲相合的閨秀,再大婚,會更合宜!”
“葉卿這是在懷疑瑞孫氏不合適了?”公冶燁胤似乎是哀傷地嘆息了一聲,“去歲朕的父親,臨終前託付朕要好好對瑞孫司閨,隱隱囑託要互相扶持,此事乃是他親自擇定的。”
“從前,怎麼沒聽皇上提過?”
公冶燁胤悠悠然然地開口,閒閒淡淡的語聲,“何時起,朕的事,需要向葉卿一一報備了?”
“微臣絕無此意!只是想聆聽思懿太子遺命,還請皇上能明白微臣的一片苦心!”葉左相一派老成地回答,絲毫不慌亂。
可謂,薑還是老的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