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塵看她的樣子,她的話多半她是聽不進去了,她緩緩的拍了拍她冰涼的手臂,“你這個年紀懷孕本就兇險,加上你的身體不好,身上都是傷病,幾年前落下了很多病根,你一定要小心。”
沈青盞感激的點了點頭,“我會的。”
“凡事想開些,”鳳輕塵嘆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看得出,陸勻離是真的心疼你,你昏迷不醒,他一直愁眉不展。”
一顆眼淚復又落下,她緩緩的擡起頭,顫抖的身體一顆也不能抑制,她怎麼能忘記呢?三年前,他親手給了她一刀,她怎麼能忘記,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那些鮮血淋漓的記憶,依舊活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鳳輕塵不知如何安慰,心裡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觸動,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她連自個兒的孩子都不顧。
“你先在這休息吧,”鳳輕塵安慰道,“我出去看看藥煎好了沒?”
她點了點頭,只聽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她終於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爲什麼會懷有他的孩子,她明明時日不多了,爲什麼要留下一個孩子牽絆她呢。
陸勻離,你明明如此心狠,爲何又要假裝柔情。
門外的陸勻離,聽着裡面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鳳輕塵緩緩的走了出來,輕輕關上了門,“陸公子隨我來吧。”
她的心裡說不出的感受,彷彿一塊巨大的石頭堵着心口,男子俊朗的臉上,蒙上一層怎麼也化不開的落寞,二人落座在石凳上,鳳輕塵凝着他半響,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我們之間會發生這麼多事?”長眉入鬢,劍眉星目,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帶着一抹無法滅去的蒼涼,男子突然無奈的笑了,緩緩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爲什麼會這樣,他們做錯了什麼?還是命運錯了。
鳳輕塵默了良久,勾起一個索寞的笑意,“她對你的感情……很是複雜呢,她自己都受不了,我是個大夫,看得出來,當初她定是受了極大的痛苦,才忘記了這一切。”
鳳輕塵復又定定的盯着陸勻離看了良久,“你不是一個普通人,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身手不凡,武功蓋世,爲何會來鳳家村這個小地方?”
“爲了成全她,”陸勻離冷峻的面上毫無半點情緒,“爲了帶她遠離是非。”
“所以你選擇了鳳家村,因爲鳳家村的醫術能幫她續命?”鳳輕塵仔細的凝着他,“可你爲什麼要她想起一切,明明知道這有多痛苦。”
陸勻離啞然失笑,他修長的手指握着茶杯,漫不經心的呷了一口,“她若不想起來,只會一輩子沉浸在對那個人的自責中,況且,她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的。”
他長生不死,她卻要香消玉殞,二人註定了天人永隔嗎?
鳳輕塵苦笑了片刻,“你真是個奇人,若是我遇到你這樣的事,我一定不會要她想起來,我會拼命的阻止。”
“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阻止有何用?”他反問。
“
興許你是對的,”鳳輕塵仔細的瞅着他的眼神,凌厲的寒芒,帶着不可一世的冷傲,他這個人,渾身上下散發着王者風範,難道說,他是貴族?皇者?
鳳輕塵對他的身世越來越好奇,許是盯着他久了,被陸勻離察覺出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看我做什麼?”
“我……”鳳輕塵垂下了頭,臉色瞬間變得通紅,“我只覺得你很奇怪,你究竟是誰?”
“很重要嗎?”陸勻離冷笑道,“就算我是帝皇又如何?就算天下都是我的,又能怎樣?”
鳳輕塵擡眸望去,巨大的震撼在心底炸開,她去過無數個地方,聽說過北秦的開國皇帝陸勻離的故事,難道說……
鳳輕塵倒吸了一口冷氣,驚的臉色蒼白,“難道說……你就是……”
他眼底的寒光一掃而過,沒有回答鳳輕塵的話。
她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凝視着他,怔了良久才道,“沒想到竟得見北秦的帝王,輕塵三生有幸。”
“當帝王有什麼好?”陸勻離不以爲然的苦笑着。
縱然坐擁天下又如何呢?他什麼也得不到,他得不到沈青盞的原諒,永遠的活在痛苦與折磨裡。
就在這個時候,鳳武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溜了進來,一進門就嚷嚷道,“大姐,我跟你說個事……”
一進門見到陸勻離坐在那,他不由眯起眼睛,這個男人,光是看一眼,只覺氣勢逼人,他就是上次比武招親贏了的那個男人嗎?豈不是自己未來的姐夫?
鳳武君似笑非笑的衝着鳳輕塵挑了挑眉,“大姐,沒想到你院子裡還藏着男人啊?”
鳳輕塵連忙衝他使了個眼色,呵斥道,“你胡說什麼呢?陸公子帶着他的夫人來找我看病,你有什麼事快說!”
鳳武君賊兮兮的摸了摸下巴,“大姐,你別騙我了,你看你,臉都紅了,還解釋什麼?”
鳳輕塵又羞又氣,白了他一眼,忙道,“你有什麼話快說!”
鳳武君賊賊的一笑,湊到她的耳邊說,“父親終於煉出了神藥了,你知道嗎?這下可以治你的病了。”
鳳輕塵略微一驚,擡眸看向鳳武君,疑惑道,“你說什麼?”
“姐姐,父親找到靈草了,你不高興嗎?”鳳武君激動着抓着鳳輕塵,興奮的兩眼冒光,“這樣一來不就可以救你了嗎?”
陸勻離聽到這話,不由微微蹙着眉頭,鳳輕塵低着頭,私有些不耐煩的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鳳武君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道,“那我先走了。”
鳳輕塵尷尬的回頭一笑,“他是我最小的弟弟,還不太懂事。”
“你有什麼病嗎?”陸勻離臉色平靜的說,“爲什麼要吃靈草?鳳家的靈藥是鳳老爺特意留給你的嗎?”
鳳輕塵微微一頓,默了良久才道,“我從小心脈病損,有時候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父親給我留下了續命的藥,只不過,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陸勻離不再說話,他並不是同情鳳輕塵,生死有
命。
兩個人靜靜的坐了許久,鳳輕塵嘆了一聲,“我去看看沈姑娘。”
他點點頭,目送着她進了房,沈青盞現在在做什麼呢?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他那樣對她,她怎麼可能再留在自己身邊呢?以她的性子,她絕對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突然,鳳輕塵跑了出來,驚呼道,“不好了,她不見了。”
陸勻離猛然站起身,他和鳳輕塵一直在門外,她是怎麼不見的?他的大腦迅速的運轉着,沈青盞身手了得,縱然失憶了,她想逃還是逃得掉,果然不出所料,她不會留在自己身邊了。
鳳輕塵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低聲道,“怎麼辦?”
陸勻離搖了搖頭,在那一瞬間,他的心猛然一怔,彷彿一把利劍劃開了他的血肉,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裡,“隨她去吧。”
她想逃,他又怎麼攔得住呢,鳳輕塵見他的表情十分不正常,不由蹙眉道,“你不去追嗎?她懷了你的孩子啊。”
陸勻離太瞭解她了,他恍然若失的勾了勾薄脣,並不言語,沈青盞,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我這麼不值得你留在我身邊?
那一天他離開了鳳家莊,走之前他去過一次他們住的屋子,劉大姐見他一個人回來,一個勁的問沈青盞的下落,他什麼話也沒說,她知道,沈青盞不會回來了,興許她一輩子都不想來這裡。
沈青盞,你究竟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此刻,同樣一輪明月下,沈青盞一個人站在月色中,緩緩的擡頭凝視着上方,不知怎麼的,她的心突然好累好累了,她好像蒼老了很多歲,時光一晃就是六年,她來這裡五六年了吧,數不清多少日子了,彷彿過了一輩子那麼長,她望着遠處的星空,繁星閃爍,月明星稀,她的心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數不盡的痛融進了她身體的每個分子裡。
一滴眼淚落下來,她摸了摸小腹,孩子啊孩子,你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呢,如果沒有你,我是不是可以毫不猶豫的離開他。
原來我做不到啊,我以爲我能很灑脫的,原來一切都是我以爲,我根本無法忘掉他。
我是不是很沒用。
突然,一陣腳步聲驚醒了她,是他找來了嗎?沈青盞下意識的拔腿就跑,轉身間,她的手被人抓着,“姑娘。”
沈青盞擡頭一看,原來是鳳輕塵的弟弟,鳳武君,他挑眉一笑,“你怎麼在這?”
她還在鳳家村嗎?沈青盞悵然若失的低着頭,她以爲自己走了很遠了,沒想到一直停在原地。
鳳武君見她許久不說話,疑惑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他緊握着她的手腕,由於職業習慣,他順勢幫她把了把脈,“你懷孕了?”
鳳武君眉頭緊皺着,壓低了聲音,“看清來情況不好。”
沈青盞緩緩的擡頭一笑,抽回了手,“謝謝你,我沒事。”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遠處走去,單薄瘦削的身影印在鳳武君的眼眸裡,他突然呆愣在原地,像着了魔似的,緊緊的凝視着她,突然,他邁着步子跟在她的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