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當夜,因爲唐傲雪當着衆人的面給沈清伊難堪,安公公前去昭陽宮傳遞聖意,斥責唐傲雪不敬皇后,大意是要給皇后娘娘留些體面,遂當夜留宿凝素宮。
唐傲雪氣得無以復加,只得拿從沈清伊手中搶過來的梅花香脂出氣。
李天佑並不知曉沈清伊的所作所爲,一門心思認爲讓沈清伊受了委屈,各種小意討好,心疼不已。沈清伊一夜旖旎,笑容明媚,正月初三一早,告知李天佑,過了今日,他再也不必去昭陽宮,她用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李天佑被說的雲裡霧裡,沈清伊只笑着言道:“皇上且去上朝,待回來再說不遲,若是昭陽宮着人去請皇上,皇上大可以去走一遭,左不過是最後一次去昭陽宮,臣妾絕不會吃醋。”
李天佑迷迷瞪瞪的應了,因忙着上朝的事情,也沒有多加在意。
而此時的唐傲雪方纔清醒,盯着自己頭頂的梅花形粉色水晶帷帳,看着散下來的梅花點綴錦緞,心情舒泰了許多,皇上到底也沒有多麼怨怪她,否則也不會僅僅是口頭傳話了,既然是安公公親自來傳的話,旁人不知,她大可以將這番斥責當成是李天佑爲了規矩的敷衍舉動。
這麼想着,唐傲雪高興了幾分,又念着李天佑今兒個是年後第一日早朝,上朝後心裡不一定舒坦,自己還是要裝扮一新,去乾坤宮將低姿態做足,然後當着李天佑的面兒,說要給沈清伊賠罪,再說幾句自己喜歡梅花紋樣的事情,這件事情一定會輕輕揭過,李天佑怕是還要賞賜自己不少物拾。
唐傲雪輕輕擡了擡手,在帷帳外值夜的小宮女猛然驚醒,低聲問道:“娘娘是要起身嗎?”
“嗯。”唐傲雪應得有些喜悅的聲調,讓小宮女輕輕鬆了一口氣,天知道,昨個兒唐修容的臉色有多麼不好看,看什麼都不順眼,她昨日還硬生生受了一記窩心腳,如今還在隱隱作痛。
小宮女立刻去八仙桌前,將溫好的蜂蜜水端了過來,才一掀開帷帳,便見唐傲雪微微起了身,正要掀了錦被坐起來!
“啊!”小宮女嚇得登時便將帷帳甩了下去,一杯蜂蜜水也被跌落在地。
唐傲雪清晨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小宮女打破了,自己撩了帷帳起身,怒視小宮女道:“作死嗎?見鬼了是不是?還會不會當差,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殿外準備早膳的王嬤嬤聞聽動靜,便進了殿,見到殿內的情形剛要破口大罵,卻見到了唐傲雪的一張臉,已經不成模樣!
王嬤嬤到底經歷的事情多,慌忙便拉了唐傲雪到妝臺前,急急道:“娘娘,您的臉……”
唐傲雪下意識的就往自己的臉上摸去,坑坑窪窪的……
唐傲雪一下子急了,扒着頭往菱花銅鏡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整張臉全部是紅色的坑坑窪窪,樣貌如同鬼魅。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唐傲雪盯着菱花銅鏡,以爲自己置身夢裡,明明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王嬤嬤到底鎮定些,一下子關了暖閣的門,讓小宮女在一旁不準多言。
“娘娘昨兒個用了什麼?吃了什麼?昨日不是去凝素宮看那些外命婦了嗎?可是在凝素宮用了什麼不妥當的物拾?”王嬤嬤第一反應便是這個,除了皇后娘娘,這宮裡還有誰敢對自家主子下這樣的黑手,眼見唐傲雪愣愣的模樣,王嬤嬤焦急道:“娘娘倒是細細想一想啊!”
唐傲雪被自己的容貌震驚了,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她的視線移向妝臺前的梅花形琉璃盒子,想着昨日自己的得意,想着沈清伊當着外命婦,那般軟糯,那樣好說話的,便將東西讓給了她,甚至都沒有用自己提及自己那個先皇后姐姐。
沈清伊是什麼人,入宮這麼多年以來,自己何曾從她手中得到過什麼便宜,哪一次不是被她整治的死死的,當着那麼多外命婦的面,她居然那樣好說話,甚至於自己當衆下她的臉面,她都能忍得過去,自己怎麼那樣傻,還以爲是自己如了意,怎麼就沒有想到這是沈清伊特意設下的圈套,要讓自己往下跳!
“啊!”唐傲雪大叫一聲,扭身就要往外衝,口中還一個勁兒的叫嚷着道:“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她居然敢毀我的容貌!”
王嬤嬤自然知道唐傲雪口中的她是誰,但是如今卻不是跟沈清伊叫板的時候啊,王嬤嬤死命的拉拽住唐傲雪,撫慰問道:“娘娘倒是跟嬤嬤說一說,皇后娘娘是如何害您的,咱們總要心知肚明瞭,纔好去告狀啊,萬一皇后娘娘如今就在宮裡等着您找上門去呢?您且跟嬤嬤說明白啊!”
唐傲雪哭着將昨日的情形說了一遍,歇斯底里道:“我早就該想到的,沈清伊慣是喜歡薄荷橘香,爲了這個,冬日裡的金橘盡數送到了凝素宮,旁人的宮裡是不許燃橘香的,睿薇公主若是當真討好她,如何會用了梅花香,沈清伊分明是算計好了,知道我會爭奪,特意在那裡挖了坑,等着我!”
王嬤嬤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難辦,一則是沒有證據,二則是唐傲雪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去奪了皇后的,皇后本就不願意給她,那麼多人都瞧見的了,不能說是皇后故意爲之,即便是自家主子幸喜梅花,但誰也不能預料到,她會逾矩去挑釁皇后娘娘的權威!
“主子,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將您的臉面修復好,趁着時間還不長,趕緊尋了太醫來瞧,許是能將臉面修復好,若是拖得時間長了,怕是更加不易了!”王嬤嬤覺得還是先穩住自家主子的好,這個時候鬧起來,自家主子是決計討不了好的。
“我要見皇上,我要讓皇上知道,他一門心思惦念的皇后娘娘,是個怎麼樣的蛇蠍毒婦!”唐傲雪這兩日得了李天佑的寵愛,覺得李天佑一定會爲她做主,這個時候一定要踩上沈清伊兩腳。
唐傲雪自覺沈清伊不過就是嚇唬嚇唬她,這面容上的疤痕應該是會消的,只是她沒有料到沈清伊這次是下了狠手,她對軒哥兒下手,沈清伊沒有要了她的性命,已經是最大的容忍了!
王嬤嬤嘆道:“娘娘啊,您的臉如今是這個模樣,若是讓皇上看到,日後哪裡還肯進昭陽宮的大門,您且安穩一些,先讓太醫瞧瞧,待日後容顏恢復,再求皇上給您做主不遲。”
唐傲雪總算是清醒了一回,怒吼道:“哪裡就那麼容易了呢,太醫院的太醫們,還不是各個都聽從沈清伊吩咐的,說不好如今她就正等着我去瞧太醫呢!”
王嬤嬤覺得唐傲雪所言有理,急道:“那還請娘娘稍安勿躁,老奴出宮去尋了夫人,從宮外帶了大夫入宮,這事兒等不得,老奴這就出宮去。”
唐傲雪摸着自己的一張臉,哪裡還等得,催促着王嬤嬤趕快去。
王嬤嬤快走了兩步,又有些不大放心的叮囑道:“娘娘一定要穩住,老奴沒有回來之前,您千萬不能出了這暖閣的門。”
唐傲雪有些不耐煩,若不是因着這王嬤嬤是自家母親的陪房,鎮國公夫人費了許多心思才弄進宮裡來的,她纔沒有那個精神應對她,擺了擺手道:“嬤嬤放心便是,我這個模樣怎麼可能出的了門!”
王嬤嬤想想也是,臨出門的時候,見到了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宮女,威脅道:“你今兒個就在暖閣裡服侍娘娘,若是敢將娘娘毀了容貌的事情,說出一個字去,仔細你的皮!”
小宮女連忙搖頭道:“嬤嬤放心,紫簾不敢!”
王嬤嬤經的事情多,再張口,便有了幾絲甜棗的意味,一個巴掌一個甜棗是她多年的御下之道:“你安心當差,待娘娘的容貌恢復了,我便讓娘娘提了你做一等宮女,昭陽宮的一等宮女比二等還要多上三兩銀子,你做得差事好了,娘娘另外有賞!”
紫簾現在只希望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用像現在這樣,在刀尖上煎熬着,無論是多上幾兩銀子,自己也要有命去花纔是。
“奴婢會安守本分,閉緊嘴巴當差的,嬤嬤請放心!”紫簾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害怕,她還不想現在就被滅口!
王嬤嬤這才點了點頭,急急的拿了令牌出宮去了,到了鎮國公府,直奔上房,“噗通”一聲就跪在鎮國公夫人面前,磕了幾個響頭道:“老奴有負夫人所託,沒有照看好娘娘,還請夫人責罰!”
鎮國公夫人剛剛應對完一衆小妾姨娘,自打自己的長子唐子楠死後,鎮國公愈發的沒個模樣,小妾通房擡了不老少,鎮國公夫人鎮宅多年,才讓鎮國公府的後院清靜些,沒想到臨老臨老,竟鬧成了這個模樣,她的小兒子也沒有幾年活頭了,她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唐傲雪身上,現在聽王嬤嬤這麼一說,一口氣險些沒有喘上來,急急問道:“這是怎麼的了,我的兒又遭了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