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好像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朕來了,來接你回家。”他低低的在她耳邊說道,聲音微微顫抖。
上一次他在臺山村找到自己,似乎也說了這句話,可那時的自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這一次,的確如邵梓孺所說,是她主動要求他認可她的身份,如果他真心打算接自己回去,似乎,真的沒有自己拒絕的餘地了。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皇上,臣妾一直在這裡等你。”
明明知道她只是說給別人聽的,他卻依然顫了一下,溫涼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臉頰,他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和略有些躲閃的眼神。
“你的眼睛……好了?”他低聲問道。
“是。”
“真好。”他輕聲喟嘆,灼熱的呼吸刺激着她的肌膚,讓她微微有些不適,可是這種場合下,她無法拒絕,只得伸出雙手,微微抵着他的胸口,可是這樣的抗拒根本微不足道,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指尖撫着她的下頜,忽然頭一低,溫涼的脣就這樣落在她眼角的那道還未完全褪去的傷疤上!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
他溫柔的吻着那裡,溫熱的舌尖偶爾還輕輕掃過,讓她禁不住一陣陣的戰慄!
該死,他到底想幹什麼?她莫名的害怕他的觸碰,因爲簡單的一個吻就能讓她心慌至此,奇異的酥麻感從眼角傳到四肢百骸,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甦醒,她慌亂不已,差一點就要不管不顧的推開他,他卻及時的鬆開了她,握緊她的雙手,微微一笑:“皇后沒事就好。”
她鬆了一口氣,不禁懊惱於自己剛纔的表現,爲什麼面對這個男人,她總是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此刻自己的右手被他牢牢的包在手心,竟然有一種奇妙的……安全感?
她心中一凜,連忙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感覺拋在了腦後。
帝后劫後相見,有些親暱的動作也算正常,齊帝只是曖昧的笑了笑,對他而言,元懷瑾越重視這個皇后,他就越高興。
“元帝旅途勞頓,請先回湮華宮稍作休息,明日晚上,朕會親自設宴!”
“多謝陛下!”元懷瑾微微一笑,目光放在齊帝身後的衆人身上,目光掠過齊珩時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齊珩面沉如水,直到二人相攜離開纔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因爲沉浸愛人死去的悲傷中長達一年多?從前的自己果然是把他想的太簡單了,如今看來,這個男人的演戲功力和他的皇后一樣出色。
只是不知他此次前來,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邵梓孺身上的傷還未好全,因爲這個理由,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待在宮裡,不曾出來相迎,一直到元懷瑾和裴容卿一起回到湮華宮,他才現身。
“草民見過皇上。”他面無表情的行禮。
元懷瑾安靜的打量他許久,纔開口:“你無事便好,去休息吧,不必多禮。”
這樣的語氣,就彷彿對着一個鬧脾氣的小弟弟,邵梓孺顯然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擡起頭冷冷的看着他:“怎麼,陛下不追究草民的弒君之罪?”
元懷瑾挑眉:“朕還好好的在這裡。”
“是啊,你還活得好好的!”他咬緊牙,似乎在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不遠處依然有齊國的宮人,裴容卿不得不開口打斷他們:“邵梓孺,你下去去休息吧,本宮會伺候好陛下,你無需擔心。”
邵梓孺當然知道此時不是和元懷瑾追究的時機,可是裴容卿話中的“伺候”一詞還是深深的刺痛了他,他臉上的血色似乎又褪了幾分。小水這時從偏殿竄了出來,一把扶住邵梓孺:“邵公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說着衝裴容卿傻笑了兩聲,裴容卿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她更加得意,擡起頭衝邵梓孺撒嬌:“邵公子,邵大哥!好哥哥!”
軟糯微啞的嗓音喊着哥哥竟然有一種別樣的嬌俏意味,邵梓孺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一下子怔忪,目光也從元懷瑾身上轉到這個小丫頭身上,他微微苦笑了一聲,認命般隨着她走進偏殿。
進入內殿,將宮人全部遣出去,裴容卿才稍稍鬆了一口氣,迅速甩開了他的手,神色恭敬卻疏離:“皇上,臣妾給您添麻煩了。”
元懷瑾怔了怔,雖然早已知道她對自己是這種態度,可是剛纔的氛圍太美好,讓他不由的感到一陣失落。
他微微苦笑:“皇后,朕不覺得麻煩,朕很高興。”
她驚愕的擡頭:“皇上,您來齊國難道有什麼別的計劃嗎?”
他頓了頓,搖頭道:“朕只是來接你回去。”
“您長途跋涉來到齊國,只是爲了接臣妾回去?”她勾了勾脣角,臉上滿是諷刺,“皇上,如果您有什麼計劃,大可去做,臣妾不會攔着您,臣妾也不指望你會告訴臣妾,但至少讓臣妾有個心理準備,臣妾也好配合您不是?否則一不小心破壞了您的計劃,就是臣妾的罪過了。”
“皇后。”他並未因她的話而動怒,只是安靜的喚了她一聲,漆黑的眸子裡一片清冷,映照着她的憤怒和……委屈?
她想到這裡,忽然覺得悲憤不已,自己一向的淡然自若似乎已經因這個男人多次破功,爲什麼她要這麼在意他的想法和態度?她暗自咬牙。
他忽然笑出聲:“朕以爲你不會介意。”
“臣妾的確不曾介意,無論陛下做什麼,臣妾都不會介意!”她深吸一口氣,笑的溫婉,可這兩句話還是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她暗恨不已。
“對不起,”他低低一嘆,再次擁她入懷,“朕一開始的確是不信任你,可後來朕知道你有出宮的想法,就不願再讓你捲進這些事情中來。可是朕的確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皇上大約嫌臣妾多事吧。”她想推開他,男人卻不肯放手,她不由的大怒,“從臣妾臨政開始,您就開始嫌臣妾多事了吧?如果不是臣妾自以爲是,您的計劃早已成功了!這個世界上大約只有臣妾一個人會傻到這種地步!”
她的聲音冰冷,卻又帶着幾分顫抖,她握緊了拳,恨極自己此時的失控!她本來以爲自己並不在意的,她也無數次告訴別人告訴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可爲什麼還是覺得憤怒,甚至是委屈?
他緊緊的抱着她,聲音微顫,極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
“朕從來沒有嫌你多事。”他的呼吸逐漸加重,伴隨着強有力的心跳狠狠撞擊着她的耳膜,“朕早就後悔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她怔怔的聽着他的話,咬緊了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面無表情道:“陛下,您放開臣妾,您這樣,臣妾會誤會的。”
他竟然低低的笑了,低下頭親吻着她的額頭,輕聲道:“那就誤會吧。”
裴容卿徹底怔住。
“皇上,您放開臣妾。”她冷靜的說道,“您願意來幫助臣妾,臣妾很感激,可是臣妾不會和您回去的。”
“你還自稱‘臣妾’,那你依然是朕的皇后。”他依然不肯放開她,灼熱的吻從她的額頭輾轉到她的脣角,“你以爲朕還會給你機會?朕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現在,是你主動讓朕承認你的身份,那麼,你一輩子都沒法再擺脫這個身份!”
她怒從中來,用力咬住他的脣,絲毫不留情面,直到她的口中充滿了血腥味,他吃痛的悶哼一聲,即使如此也不曾放開她!
“皇上,就算您的怠政另有目的,但是您對先皇后的感情總不是假的吧?”她見這招沒用,冷冷笑道,“如果您對先皇后根本沒有多少感情,卻裝出這副深情的模樣,甚至這樣騙過了那麼多的人,那麼臣妾只能說,您實在很可怕,您的話,臣妾一句也不敢相信了!如果您不是裝的,那麼不久前您還依然沉湎在先皇后死去的悲痛中,不過將將兩個月,又對臣妾戀戀不捨,那麼您的深情未免太廉價!”
爲了達到目的,竟然可以裝深情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誰知道他眼下對自己不是如此?
他無奈一笑,聲音帶了幾分苦澀:“你這樣說,是給朕判了死刑了麼?”
“那皇上以爲臣妾該如何?”她看着他的眼睛,甜美一笑,“就算陛下您真的後悔了,那又如何?難道要臣妾感恩戴德您的另眼相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