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南書房議事, 所有的大臣都對有關吳三桂起兵造反的事情各抒己見。雖然口角不一,但大體上可以分爲兩類。一部分人認爲應當派欽差去雲南,給予適當的安撫;令一部分人責認爲朝廷立刻派兵去雲南, 直接與吳三桂開炮。
而索額圖和明珠兩人一致認爲如今朝廷兵力不足, 況且大清最近不是特別風調雨順, 如果直接與吳三桂開戰, 不但糧草供應不足, 而且兵力匱乏,再加上雲南易守難供,如果真正的要想攻破吳三桂, 恐怕得難上加南。
但是,如果要朝廷向吳三桂伸出和平之手, 恐怕會助長其狼子野心。其他藩王也會更加的肆無忌憚, 不把朝廷放在眼裡。這對朝廷來說, 遲早是心腹大患。
最後,經過二人的提議還有其他人的商議以及皇上的定奪, 一致決定朝廷先派欽差去雲南,一邊對吳三桂提出表面上的安撫,一邊向朝廷時刻傳送吳三桂的動向。而朝廷趁着這個緩和的機會,一邊調兵遣將,一邊派送糧草。
忙完所有的事情, 玄燁整理整理自己一天疲憊不堪的心情, 努力的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 讓它看起來柔和一點, 然後邁着步伐向坤寧宮走去。
阻止了宮人的通報, 剛踏過門檻,準備給皇后一個驚喜。不料, 卻看見了建寧公主蓬頭垢面的跪在地上,雙眼噙滿淚水,哭的梨花帶雨。一邊對着芳兒磕頭道,一邊哽咽着說,“皇后娘娘,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救救我丈夫還有我的孩子。他們都是無辜的!”
“公主快起來,”芳兒對着憶香和碧春使了個眼色,示意趕緊將建寧公主扶了起來,“有話慢慢說。”
“不,皇后娘娘,”建寧公主使勁的掙開憶香和碧春的攙扶,哭的更兇了,“我不起來。皇后娘娘,我的孩子和丈夫都被皇上派人給抓走了。他們都已經到了大牢裡了。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們。“說完,使勁的對着皇后磕了起來。
芳兒的臉上閃過爲難,挺着大肚子艱難的挪到建寧公主面前,順勢要將其扶起來,說道“論輩分,你是皇上的姑姑。我也應該稱呼你一聲姑姑纔對。你這樣跪在地上,我也受不起啊。可是,皇上那樣做定有他的道理。本宮相信皇上他不是一個隨便抓人的昏君。既然駙馬和小少爺們都是無辜的,公主自可將事情的原委對着皇上一一說明,我相信皇上會做出明斷的。”
“皇后娘娘,”建寧公主也停止了哽咽聲,拿着帕子將臉上的淚水擦了擦,說道,“並非我有意爲難你。可是,吳三桂他起兵造反,與駙馬他無關啊!我和駙馬是先皇欽賜的婚姻,這麼多年,我們都是和和美美,恩愛有加。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嗎?他怎麼會做出謀反這樣的大事呢?”
“你,你說什麼?吳三桂起兵造反?”芳兒拿着帕子用手顫抖的指着建寧公主,吃驚的問道,“那,那,皇上現在在什麼地方?他是否安全?”
站在外面的玄燁,看着皇后搖搖晃晃的身體,嚇得心驚膽戰,飛一般的跑進了坤寧宮,將芳兒抱了起來說道,“沒事,沒事,朕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好好的,你放鬆,放鬆。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皇上,”聽到玄燁的聲音,皇后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哭着說道,“剛纔聽到吳三桂造反的消息,臣妾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了?你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都沒事,”玄燁邊說話邊對着跪在地上的建寧公主狠狠的瞪了一眼,隨後繼續哄着受了驚嚇的皇后說道,“吳三桂他只不過是有幾個蝦兵蟹將而已,而我大清鐵騎無數,賢臣良將更是數不勝數。就算真正的打起來,我們也是必勝無疑。更何況,他如今也不過是在雲南蹦躂兩下而已,還沒有到真正與朝廷對抗的時間。”
聽見皇上說沒事,芳兒也停止了哭泣,輕輕錘了錘皇上的胸膛,破涕爲笑的說道,“沒事就好。眼看着要過年了,好不容易盼上一個喜慶的日子,可千萬別出什麼大事啊!”隨後轉過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建寧公主,對着皇上問道,“對了。剛纔我怎麼聽公主說駙馬被皇上給抓起來了。他們可是犯了什麼大事?”
“沒事,”玄燁故作輕鬆的答道,“能有什麼大事。就是朕派人去請他們到皇宮裡住幾天。好讓吳三桂知道我們對藩王的重視,好讓他知道感恩戴德,讓他明白什麼叫做皇恩浩蕩,”隨後,轉過頭對着跪在地上的建寧公主說道,“姑姑說是不是?”
“是,”建寧公主低着頭答道,隨後猶豫的對着皇上說道,“可是,皇上,他們……”
“他們怎麼了?”玄燁眼中的寒光一閃,對着建寧公主說道,“朕已經說了只不過是請他們在皇宮裡小住幾天。姑姑有意見?等吳三桂得到消息,並且知道進退之後,朕自然會派人將駙馬及其兒子都送回公主府。”
雖然皇上是晚輩,但長期居於高位的氣質使得他看起來比一般人更加的盛氣凌人。在這一刻,建寧公主是深刻的感受到了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侄子確實不好對付,一時間倒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諾諾的對着皇上答了一句“諾”之後,就說不出話來。
“既然姑姑沒事就請回吧,”玄燁對着跪在地上的建寧公主擺了擺手,然後接着說道,“還有,以後請姑姑記住了。皇后最近有孕在身,不易操勞。姑姑要是還有什麼疑問,大可到朕的乾清宮來,以後別再打攪皇后養胎了。”
建寧公主看着被皇上護在身邊的皇后,心裡五味陳雜。她自己也從小在深宮中長大,自然知道宮妃們生活的寂寞和無奈,她自己的額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但也不凡皇上喜愛者,比如皇太極的海蘭珠,順治的董鄂妃。但像今天這樣,一個皇帝爲了不讓自己心愛的人擔心受怕做到如此地步,當今皇上恐怕是唯一一個。
她今天最大的錯誤,恐怕不是進宮替吳應熊求情,而是爲了自己的一點私事,居然打擾到了皇后。這一點,從皇上的眼神上就可以看出。都說順治帝是性情中人,重情重義,依她自己來看,恐怕當今皇上要比自己的父皇還要重情重義,對着和自己政治聯姻的皇后居然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話,等到多年之後。那時三番淨除,天下太平。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也成爲了戰爭的犧牲品,而她自己也改嫁給了赫舍裡法保。她才知道,她今天的話真的是錯誤的。皇上他不是重情重義,其實他真的很無情,爲了鞏固自己的政權,他可以放任索額圖和明珠互相爭鬥,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找藉口將和他從小一塊長大的哥哥福全的權利隨便削去,只因爲他和八阿哥胤禩交好。爲了擔心接連兩位繼後生下皇子,他也可以狠心派人對着其下絕育藥。因爲害怕鈕祜祿氏家大業大,因此他可以故意把有着一半鈕祜祿氏血液的胤俄教成一個紈絝。
更甚者,他也可以對着自己六歲的兒子胤祚痛下殺手,只因爲祚者,國也。而他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給自己的兒子胤礽鋪路。
那時,她才發現,皇上他不是無情,他只是深情。而這一切的深情這輩子只對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