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墜,透着炫目的紅,刺了她的眼。
原來,連耍賴都沒用了。
過去,她若耍賴,他只會屈指輕敲她的腦袋,眉眼帶笑,無奈地妥協崾。
現在,她爲此耍賴,他卻毫不猶豫地拿出耳墜躪。
她想起來了,那日,她把自己那隻耳墜跟他那隻放一起,交給他保管,說哪天用得上了再找他要,他當時還逗她說,不給回她了。
爲何,現在要給?
他,真的要斷得這麼徹底嗎?
這一次,他,是真的不要她了,鐵了心的。
“祈天澈,你說得沒錯,我醉了,所以,這一切都做不得真。”
懷瑾把他手裡的耳墜也搶過來,一把扔走好遠,再回身對他強撐微笑,“我……我走了。”
落荒而逃,卻在轉身之際,被他拽住了手。
清冷的黑眸對上受傷的水眸,這一次,即使依然心疼,他也選擇了心狠。
“我沒醉。”他說。
懷瑾臉色再度刷白,心在鈍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下一下的,狠狠地敲擊她的心。
是不是犯了錯,就再也得不到原諒了?
“對不起!”來得及的對嗎?
“我要你想清楚,你說夠清楚了。”
懷瑾一個勁地搖頭,一個勁地去扳緊抓她手腕的大手。
她要離開這裡,她不要聽!
“我最後問你,說的那番話是否是真,你說說十遍都可以,問我需不需要?我說不需要了……自然,連你這聲‘對不起’,也不需要了。”
他鬆了手,她反手去抓,抓了個空。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這一次,她真的踩了他的底線。
他是那種一旦下了心就不再上心的決然,譬如,對楚嫣,當踩到他的底線,那便是毫不留情的黑名單。
再譬如,對祈雋,惹急了他,他不會再有半點留情。
“祈天澈,真的,不原諒了嗎?我只是……”
“是你說的,膩了我疼愛、呵護、寵溺,而那些,是縱容。既然如此,我收回。”
過往,所有的原諒,只因是縱容,而今,他收回了,所以,不再原諒。
是啊,說再多也掩蓋不了她輕易否定他的愛的事實。
看着他清冷漠然的眼眸,她淡淡開口,“如果我的自以爲你好最終會傷了你,那我會選擇,不再隱瞞。”
“……”
“你,還想知道那年我離開的真相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他淺淺擡眸,目光微涼,“你想以此來達到什麼?”
“你別誤會,我不是……”
“不想。”
他冷然打斷,移開了目光。
即便真的還有別的真相,她也不該拿出那道聖旨來求離去,即便真的還有別的真相,連親口跟他說一聲都不行嗎?
說到底,不夠信任,不夠依賴,在她心中,不夠分量。
就如同,當年她知曉肖颯男扮女裝,她獨自處理,提都不跟他提,甚至找的是祈雋幫忙。
當年,他可以當她是過去習慣了一個人處理事情,可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今時今日,還如此不信他,將他的心踐踏在腳下,怎原諒?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能輕易說出口的離去,可曾顧及過他的感受?
懷瑾黯然低頭。
當年拼命挖冰蟬的十指彷彿現在才感覺到冰涼刺骨。
原來,連這也不想知道了。
他不想再知道關於她的一切了,這代表他們真的到此爲止了吧。
一千一萬個不願接受又如何?
他不要她了,他不再屬於她了。
那麼好的他,她沒有擁有權了。
“好,我明白了,那……我去瓔珞的屋子睡,那女人居然一聲不響的走了。”
她笑,喃喃埋怨。
轉身,淚如雨下,卻是故作信步的走出他的視線,儘管知道他已不會再目送她的背影。
衝動是魔鬼啊,一不小心就丟了幸福,好像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看得出他還愛她,可是她給他的傷已經超過了他給她的愛。
他向來冷靜,既然他決定不愛了,那就是不愛了。
第一次談戀愛卻是以如此糟糕的方式慘敗收場,早知道當初在現代就該談幾場戀愛,也許今天就不會這麼蠢的失去他了。
祈天澈扶着牆面,穩住情緒。
原來,要對她心狠一點都不難。
他的心不是她想丟就丟,想要就要的。
他可以什麼都給她,但除了自尊。
她那聲‘膩了’,就像對待一條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劈風都尚有骨氣呢。
他想說,她膩了,他也痛了,真的痛。
如果她心中還存留着一絲絲回去的念頭,哪怕只是一絲絲,那便回吧,趁着還有機會,省得將來又後悔,又怨他,而這怨極有可能是一輩子。
※
花無闕從湖那邊游到湖這邊,正打算回房換衣服,就見一個孤魂從面前經過。
“女鬼,陪大爺玩玩!”他上前拍她的肩膀。
“花無闕,你自個玩去!”懷瑾猛地反扭開肩上的爪子。
“他不要你,大不了本少爺委屈委屈自己,要你了!”花無闕與她勾肩搭背,這女人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呵呵……”懷瑾回頭,對他呵呵笑,“就你這樣的配件我還看不上!”
“我靠!哪樣的配件了,你又沒用過!”
“我要的是hold得住我的,你……不耐摔。”懷瑾嫌棄地撇了眼他。
“普天之下,hold得住你的就只有……喂!別逞強了,肩膀拿去!”看到她頓時黯然的臉色,急忙打住,獻上肩膀。
“你說的!”懷瑾盯着他的肩膀。
“我說的,別客氣!失戀的女人不哭纔不正……啊!”
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已經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地上了。
“是你說不用客氣的。”懷瑾得意地笑了笑,“還有,分手而已,在我們那分分鐘上演,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合則來,不合則散,何必太死心眼!”
懷瑾瀟灑地揮手離去,花無闕站起來揉揉肩膀,嘀咕,“裝瀟灑!”
話音才落,原本消失了的女人,倏地閃電般回到眼前,嚇了他一大跳。
懷瑾拎起他的衣領,“不許再插手我跟他的事,看到他你最好給我繞道走!”
說完,扔開,鬼影般地閃人。
“不至於吧?”花無闕撓頭,真的沒得挽回的餘地了?
好吧,他尊重他們,別越幫越忙了。
反正他自己的都忙不過來呢。
噢,想起那小豆芽就頭疼,怎麼就甩不掉了呢。
……
“喂!飯來了。”
肖颯把端來的飯粗魯地放在桌子上,對窩在角落裡的女人道。
他現在的任務是負責看緊她,還得給她送飯,雖然面對這麼個大美人很好啦,但是能看不能吃,還怕自己控制不住撲上去,也是一種很大的煎熬。
楚嫣知道肖颯對自己有心思,眼裡閃過一絲算計,起身。
“啊!!”身子又栽回去。
“幹嘛,你別裝!小爺我不吃這一套!”肖颯不敢多看她,這女人美得跟天仙似的,方纔那聲痛呼還叫得那麼媚,比醉紅樓的紅牌還要媚。
打自被丟到軍營來後,他就沒開過葷了,燕兒把這麼個大美人丟給他看管,分明是純心折磨他。
“我腳好疼,你幫我看看腳底是不是燙壞了,我看不到。”楚嫣擡頭,淚盈於睫,楚楚可憐。
肖颯幾欲被勾去了魂,忙定了定神,直接把飯菜端過去放到她面前,“看腳就不必了,吃吧。”
楚嫣搖頭,徑自脫去鞋襪,想靠自己查看傷勢。
肖颯見她笨手笨腳,怎麼都看不到自己的腳板,着急要哭的樣子。他真懷疑,眼前這個還是戰場上那個統領千軍萬馬的女羅剎嗎?
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直接蹲下身一手抓住她的腳踝,本想幫她調整姿勢,讓她自己看的,沒想到手一觸碰到那滑膩的肌膚老.毛病又犯了,心魂盪漾。
“哎呀!輕點……”楚嫣嬌聲埋怨。
肖颯整個人都酥了,盯着手上的玉足,兩眼冒光,“是燙壞了,我帶有藥,我給你撒上。”
說着,活像是被勾了魂,麻利地拿出隨身帶的金創藥,細細給她上藥。
楚嫣陰暗地微微勾脣。
肖燕未免也太相信她二哥的定力了!
※
翌日,懷瑾伸了伸懶腰,前往前院時,意外看到肖颯一大早的從關押楚嫣的房間裡走出來,做賊心虛地離去。
她皺了皺眉,沒有上前抓人,繼續前往前院。
走到前院的時候,看到門外在裝車,而花無闕倚欄而立,正拆熱包子吃。
“咦,要轉移了嗎?”她上前直接搶了他正要入口的熱包子,輕快的地問。
花無闕訝異地看她,這女人失憶了?不然一大早心情這麼好?
瞥見正從另一邊走來的男人,他用手指去戳她的臉。
“喲!抹胭脂了啊,這胭脂比不上我們那的吧,至少掩蓋黑眼圈毫無效果。”
聲音大到剛好讓走來的男人聽見。
“是嗎?不如由你來讓我試驗試驗。”懷瑾邊啃着饅頭,邊掄起拳頭追殺。
另一端走來的男人,望着追逐的身影,黑眸微黯。
他記得她不用胭脂,還老自詡天生麗質,其實是嫌棄這胭脂太單調,太沒效果。
等轉一圈回來,也與男人打了照面,懷瑾才知道花無闕是故意的。
她對他慵懶一笑,然後視線掠過他,威脅性十足地瞪向花無闕。
天知道這個笑容擠出來有多難。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即使這樣了,她也很好,這纔是她。
要死要活不適合她,幽怨自憐更不適合她,雖然她真的想。
分手了,也不要給對方壓力,不要讓對方擔心,雖然他也未必會,但她會做好分手情人的角色。
不打擾,不糾纏,不,難過。
因爲,這是他想要的。
“要轉移去哪,我爹他們來消息了嗎?”目光回到他身上,懷瑾以談公事的口吻問。
似乎昨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一貫自然,只是少了情人間的親暱。
肖晉南和肖默在營地調兵遣將,防守敵人突襲,畢竟大部隊也擠不進來城裡。
“這是回京的準備。”祈天澈淡淡地道。
“啊,大嫂今日回去嗎?我怎麼不知道?”懷瑾詫異。
他側目,看向她,“是你回去。”
懷瑾登時瞠目。
他,不想再看到她?
一定要這麼絕?
“在你回去之前,再好好陪陪寶寶貝貝。”他以平板的聲線說出理由。
“我不會回去!”
就算不能爲他留,她也會爲一對寶貝留,那是她的孩子,從生下他們起,她就沒打算要丟下他們不管。
即便天要她走,她也要拼命爭上一爭。
昨日,的確是氣昏頭了,衝動地就那樣說,完全忘了她的寶貝。
呵……真是個糟糕的母親。
“必須回去!”他的口吻沒得商量。
“我哪兒也不去!我留下來,以肖家軍的身份,如果你不願看到我,好說,反正我也正打算去跟我爹和大哥他們會合!”她堅決表態。
“若你執意要留下,必須聽我的,不能胡來。”
“我要求參與一切謀劃,你知道的消息,我也要知道。”
“……”
“不答應嗎?也行,把柳雲修見帶來的那隻隊伍給我帶!”她挑眉,直視他,傲然不可一世。
“我答應,讓你參與所有,你也得答應聽我的。”他面無表情的妥協。
“謝了!”懷瑾很瀟灑的笑着揮手,轉身走向花無闕,“你剛的包子哪買的,挺好吃的,帶我去!”
“幹嘛……”還沒說完,鐲子亮在眼前,他縮了縮脖子,小小聲,“你們這手分得還真是夠和平的。”
他真是開了眼界了,愛得死去活來的兩個人在分手第二天後居然可以這麼坦然談判,只有一種可能,裝!
懷瑾的目光卻是怔怔地落在,右腕上在晨光折射下微光閃爍的鐲子。
好像,這個也不能留了。
解下手鐲,取下天蠶絲,她回身,追上男人,“祈……皇上,等一下。”
男人停下腳步,微微蹙眉,因着那聲‘皇上’。
“這個……”她跑得有些喘,把手上的東西呈上,“還你。”
祈天澈淡淡掃了眼她手裡的東西,冷聲道,“送出去的東西我不回收。”
懷瑾暗悶,幹嘛又撿她的話說。
“好,我會處理。”她把東西收在手裡,再次擡頭,“我想要回一件東西,可以嗎?”
看到他詫異又防備的眼神,她失笑,“你放心!絕對不是要回你的疼愛之類的,我沒那麼不識趣。我想要回我給你的那本‘天書’。那本‘天書’只適合給我最親密的人看。”
而你,已經不是。
“沒帶。”祈天澈冷聲,拂袖要走。
“那我跟你回房拿。”懷瑾忙拉住他的衣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又立即鬆開。
他應該沒翻到最後面纔對,但願沒有!
“你有見我拿出來看過嗎?”他側身,垂眸睨她,反問。
“所以?”懷瑾訝然擡頭,對上他清冷如冰的眸,原來不站在情人的角度望這雙眼,是這麼冷。
沉靜得叫人遍體生寒。
“在京城。”
“呵呵……原來你這麼不想了解在另一個世界的我啊。”她打趣地笑道。
“我……”
“沒事,回京後我再問你要。”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轉身走開,笑弧收起。
真悲哀,曾經最親密、最深愛的兩個人,一夜之間變得如此陌路,回到最初的樣子,只是,這一次,她再也走不進他的心。
沒關係,至少還能在他身邊……的身邊。
攤開手心。
這兩樣東西是不能戴了,免得他看到會覺得她還抱着念想,繼續纏着他不放。
她抱啊,只是不會讓他知道。
她對他的愛,被掩藏在驕傲裡。
背道而馳,走了幾步的男人,停下來,回身,看着她走出去買包子的身影。
這就是她,瀟灑隨性,無論是什麼,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包括,他們今非昨。
……
黑夜如約而至,纖細的身影捲縮在牀。
沒有他的懷抱好冷,沒有他的手臂當枕頭,難以入睡。
他說,要習慣沒有他的日子。
她在努力,從睡覺開始。
一夜睡不着,兩夜睡不着,三夜總可以了吧。
可是半夜醒來,卻是習慣性地用臉去蹭他的胸膛,可是臉頰已經蹭不到那熟悉的溫度,sao亂在臉上的髮絲再也沒有人替她輕輕拂去。
這些,她都會習慣
的,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離開他的那兩年,她不也熬過來了嗎?
黑夜再冷,她也得熬過去,天亮總會來臨。
接下來,他們很正常的談論作戰計劃,過去屬於情人的甜蜜彷彿不曾在他們身上上演。
她想,不是她掩飾得太好,而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在那雙沉靜的眼裡,她會聯想到過去對她所該有的不平靜,然後,她會不平靜。
“嗯,就定這裡,這裡是最有利的地形。”在聽完她的分析後,祈天澈把小旗幟插上,然後坐下,隨手拿起旁邊的茶喝了口。
“那個……你喝的是我的茶。”懷瑾尷尬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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